“其姝,”宋彦泽上前一步,握住江其姝双手,定定望进她眼中,“如果是,你要如何做?不是,你又要如何做?” “我……”江其姝沉默了。她不知道。 方才侯掌门突然质问,她虽有意帮助沈乾夕,却同样无计可施。她一直静静听着上座几人争论,忽然想起父亲寿宴时的情景,想起那时,沈乾夕身边也有一个护卫,她的样子,似乎正与舒泠重合。 当时情况紧急,未及细想,她出言替沈乾夕解了围,然而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沈乾夕接过她的说辞,语气却十分肯定,难道当初那个护卫,真的是舒泠? 那么,赤月组织的杀手,为何会出现在父亲的寿宴上? 寿宴当晚,那场大火,是否就是舒泠所为?又是否,就连沈乾夕,也牵涉其中? 是不是织凤楼和赤月组织相互勾结,只把她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她忽然觉得有些头痛,心里更是越来越乱。宋彦泽察觉她的手微微颤抖,知道她又钻进了死胡同,轻叹道:“你想到哪去了?你忘了你让我调查的结果,老庄主一事,确实是橘井坛在背后谋划,这一点,沈楼主并没有欺骗我们。” 江其姝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向宋彦泽。 “那晚的事,虽然没有查到证据,但纵火窃物,不像赤月组织一贯作风,青寂刀舒泠更无须如此大费周章。”宋彦泽握着她的手,“可究竟是谁所为,我至今未查出头绪,舒姑娘和沈楼主是否早就相识,还要我再详查吗?” “不……不了。”江其姝低叹,眉宇稍缓,目光却浮起倦意,“事情已过去三年,橘井坛也已灭门,恐怕就算再查,也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彦泽……”她低眉望着他,“这个江湖,像一个深渊,等这次事情结束,咱们就回到竹醉山庄,以后,尽量不再理会江湖里的事情了吧。” “好。”宋彦泽笑着应道,“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第62章 清风微暖, 桃花初绽,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仿佛变得更加鲜亮剔透。沈乾夕去厨房要了两壶酒, 两碟点心, 这才哼着小曲, 绕过曲折回廊,走向赵修偃的房间。 走到门口,沈乾夕停住脚步, 敲了敲门:“疏华, 你在里面吧?” 屋子里传出些微响动,但没有人说话。 沈乾夕侧耳听了听, 抬高声音又说:“我知道你在,你不反对, 那我就进去了?” 屋内仍旧无人回应, 沈乾夕弯起眼睛笑了笑, 抬手推开了门。 屋子里只有一人,赵修偃正握着书卷, 坐在椅子上。阳光洒落进来,这室内便跟着亮了一亮。赵修偃略感不适地眯起双眼,紧拧眉头,向沈乾夕望去:“你是真的越来越不客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沈乾夕将点心放在桌上, 在对面坐下,“我在门外征询了你的意见,是你没有反对。”他笑着推了推碟子,“还在心情不好?别干坐着生闷气了, 吃块点心?” 赵修偃紧皱眉头, 看着沈乾夕不说话。 “那, 喝杯酒?”沈乾夕又从凌恒手里接过酒壶和酒杯,笑着为赵修偃斟满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你——”赵修偃顿了顿,重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口吃的喝的就能收买?” “味道如何?还要一杯吗?”沈乾夕笑得一脸随和,根本不接赵修偃的话。 “你真是……”赵修偃没好气地扔给沈乾夕一个白眼,“我迟早有一天,能被你和——和舒泠气死。” “这件事,确实是我有欠考虑。”沈乾夕静了静,收起玩笑神色,端正地向赵修偃道歉,“可我不想让她一辈子都见不得人,这次,多亏江其姝替我找到一个好借口,赤月大约也会从江湖上消失,以后不论是说出她的真实身份,或者仍说她是织凤楼弟子,都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麻烦事了。” “就是这件事最麻烦,你不要忘记,当初是谁杀了江正则。”赵修偃仍旧脸色阴沉,“你说舒泠和你一起去了竹醉山庄,江其姝又不是傻子,她难道不会怀疑?” “她当然会怀疑,不如说,她已经怀疑了。”沈乾夕叹息道,“我事后再去找她道谢,顺便向她解释,就说我……” 说到这里,沈乾夕停顿了一下,赵修偃冷哼着接口问:“就说你只是找她做个护卫?” “虽然这是事实,但我不觉得江其姝能相信。”沈乾夕摇了摇头,笑道,“就说我请舒泠,是为了杀另一个人,只因江前辈突然出事,我取消了计划而已。” “呵。”赵修偃轻笑了一声,“真有你的。” 他轻轻摇头叹息,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忽然问:“说真的,乾夕,你真打算娶舒泠为妻?” “为什么不?”沈乾夕反问。 “不为什么。”赵修偃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下,挑了挑嘴角,“我就是怕你这落花有意,她却流水无情。反正,我是看不出,她有一点想嫁你的意思。” “这个嘛,你也知道,她就是不开窍。”沈乾夕连忙辩解,“不过,已经比先前好多了,至少我受了伤,她会救我,也会担心我。” 他略有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渐渐柔和,如同春日的微风缱绻,“我,不着急的,就这样一点一点,看着她慢慢变得在意我,其实……感觉很好。” 赵修偃默然看着沈乾夕,片刻,他垂下眼,叹声吩咐凌恒:“凌恒,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单独和乾夕说。” “是,容公子。”凌恒躬了躬身子,退到屋外,将门关好。 赵修偃没有抬头,又命令不知隐在何处的暗卫:“由仪,你也先离稍远一些。” 他说完这话,没有人回应,只有屋顶上传来轻微的一声响。 “乾夕。”赵修偃这才抬起眼,然而还没说两个字,就被沈乾夕笑着打断了。 “你老实告诉我。”他探过身,压低声音,眼中满是调侃的笑意,“你的‘落花’,你这‘流水’,打算如何安置?” “什么我的落花?”赵修偃一怔。 “就是刚才走远的那位啊。”沈乾夕笑着向上方指了指。 “她只是宫中暗卫,你不要乱说。”赵修偃肃着声音,眼神却下意识躲闪开了。 “我就知道。”沈乾夕直起身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当初在橘井坛,我心里就有疑惑,你阻止她之后,先看向她的手,是怕那银针有毒吧?” 赵修偃沉着眉头不说话,沈乾夕又继续道,“还有我去救舒泠那次,疏华,我可从未见过一个主子,会将下人护在身后。都说狮虎将死,犹有余威,你是怕舒泠尚有余力发难,伤到她吧?” “你不是去救人吗,观察得如此仔细。”赵修偃眯起眼。 “并未刻意观察,当时也未多想,事后回忆起来,才察觉到你的想法。”沈乾夕笑着一挑眉尖,“你几乎每次都带着她出门,不是吗?你同我说她只是普通暗卫,我可不信。” “乾夕。”赵修偃肃了肃,目光凝沉,仿佛在深处结了冰,“你不知道,猜中皇帝的心思,尤其,是皇帝不想让人猜到的心思,有时候,是件可怕的事情吗?” “十几年来,我猜中那么多回,还是头一次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沈乾夕浅笑着摇摇头,眸中毫无惧色,却是一片诚挚,“我不想猜皇帝或者太子的心思,我只是希望我的朋友,别再为了原本想保护的人伤心。” 赵修偃再次沉默,他知道沈乾夕的意思,母妃和妹妹,他都没能保护,沈乾夕是在提醒他,怕他再次懊悔。说实话,他实在怨恨沈乾夕触动他心里的伤口,可是他却无法生气。 这么多年,就算他走到越来越高的位置,越来越少的人能成为他的威胁——他却始终,对沈乾夕无可奈何。 他太耀眼了。 他的目光永远如此肯定,就算他也时常会搞些阴谋诡计,可他仿佛从来不会犹豫彷徨,更不会后悔和退缩。 明明做着相似的事,为什么独独他,能坦然地接受阳光,不被黑暗侵蚀? 赵修偃忽然觉得心底一阵倦意袭来,他的正事还没说,便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刚才的话,就当没发生过吧。” “这怎么行?”沈乾夕却不打算就此放过,“疏华,你真的没好好想过吗?你早晚要有后妃,你不可能不留下继承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 “由仪只是个宫女!”赵修偃打断他,不由得一阵烦躁,“她原本只是宫女,现在更是连姓名都没有了,你让我如何娶她为后为妃?” “你真心想做的事,真的有人能阻止你吗?”沈乾夕牢牢望着他,不为所动,“三纲五常,你在乎几个?再说她会武功,你让她去军队待几年,长一长资历,寻机立下军功,封她做个将军,又何尝不可?” “你说什么?”赵修偃眼底一跳。 “越国开国之时,太/祖皇帝身边就有个女将军,后来娶了她为妃。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沈乾夕神色认真,不慌不忙,似乎他在说的,只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我只是觉得,你若有所顾虑,这条路,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策。” “沈乾夕!”赵修偃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军事乃是国事!岂容你如此儿戏!” “我说的,是你的家事。” “我的家事,就是国事!” 沈乾夕静了一静,“不错。”语气亦安静下来,“抱歉,刚才,是我失言了。” 见沈乾夕敛起目光,赵修偃也不好再发作,他顿了顿,脸色渐渐松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过大事未成,我暂时不会考虑这件事。就算将来……”他稍稍移开目光,“我说过,我不会在乎任何人。心有挂念,只会授人以柄,更是平添麻烦,甚至,或许……我不想再为任何人难过了,我只需要为自己考虑。” “是啊,你一向如此说。”沈乾夕叹了口气。 “此事容后再议,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赵修偃从桌上一堆书信中拿出一封,递给沈乾夕,“你看看吧,关于舒泠的身世,和她家乡那场大火的真相。” 他眼底深处,仿佛燃起一星微火,令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
第63章 院落幽深, 回廊曲折,檐角悬挂的铜铃被雨水洗过,分外锃亮。树木透出些许绿意, 点缀着灰瓦朱檐, 更显建筑者的别具匠心。 然而种种美景, 舒泠却视若无睹。她步履匆匆,绕过错落的亭台花树,穿过雕着精致镂花的长廊, 赶在关雎回到歇息的院子前, 拦住了她的去路。 “关娘,这……”文娘心里拿不定主意, 面前之人毕竟是沈乾夕贴身护卫,她不敢毫不客气地赶走对方。 “没事, 你先回去。”关雎眼波流转, 嘴角含笑, “我陪这位姑娘在院子里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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