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隔着人群看了眼,只觉着那戴着面纱的舞姬仿佛有几分眼熟,随着沈裕上楼时,又忍不住低头多看了几眼。 “愣什么?” 他语气中带了些不耐烦,容锦一凛,收回目光,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厢房房门紧紧合上,将歌舞声、人声隔绝在外,沈裕依旧有些后悔因容锦几句话来了此处。他按了按眉心:“若是饭菜不好,你就等着……” 容锦倒茶的手微微停顿,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过来,满是不解,倒叫沈裕噎了下—— 此事确实怪不到容锦身上,她如实讲了白日的事,半个字没多说,是他自己要来的。 好在酒楼知道这边厢房来了位贵客,格外殷勤,酒菜都上得很快,倒是没叫他们等候太久。 各色招牌菜摆了满桌,正中央则是那道容锦提过的松鼠桂鱼,琥珀色的糖汁泛着晶莹的光泽,卖相极好。 容锦稍稍绾起衣袖,如往常一般,为沈裕添菜。 沈裕这回却并没要她伺候,随口吩咐:“坐下吧。” 容锦依言在他身旁坐了,陪着用饭。 邀月楼的菜色在平头百姓看来算是难得,但无论手艺还是食材,都比不得别院的厨房。沈裕连宫中御厨做的菜都吃了不知多少回,于他而言,这些不过寻常。 容锦留意着沈裕的反应,斟了杯酒送到他手边:“邀月楼自酿的桑落酒极有名,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与市面上的大不相同,还曾有南边的富商叫价千金想买……公子不如尝尝?” 沈裕执起酒杯,略沾了一口。 他显然是对这自酿的桑落酒并不满意,眉头微皱,半口没再多尝。却也没放下,而是递到了她唇边。 容锦一怔,恍惚倒像是回到了初见那夜。 那时沈裕看出她倒的酒有蹊跷,一滴都不肯沾,悉数灌给了她。 可如今,这酒没任何问题。 容锦满是不解地抬眼看去,只见沈裕轻描淡写道:“难喝,赏你了。” 容锦:“……” 她小心翼翼地避过沈裕的手指,接过酒杯。 与寻常桑落酒相比,这酒入口的甜味偏重了些,因此沈裕不喜,但容锦尝着却正好。她权当这是带着些酒味的果子露饮,甘甜解渴,之后又多喝了杯。 容锦从前虽听人提过邀月楼的桑落酒,却不知这酒是出了名的入口甘甜、后劲大,等到晚膳用完,酒劲也开始逐渐发散。 容锦自己浑然不觉,倒是沈裕先看出不对劲,见她脚步虚浮,下楼时更是险些踩空,抬手扶了一把。 沈裕皱着眉,语气中多了些不悦:“你醉了。” 醉鬼大都是不肯承认自己醉了的,但容锦却不大一样,她抬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是醉了。” 沈裕从不醉酒,生平也极不耐烦见人酒醉后失态,眼下见她这副模样,一时间倒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不吵不闹,垂手站着,瓷白的肌肤被酒气熏红,依稀透着春意,眼波流转间,带出三分妩媚。 周遭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 觉察到四面八方的视线,沈裕的脸色又冷下来,攥着容锦那只完好的手腕,牵着她出了门。 容锦被门槛绊了下,踉跄两步,被沈裕扶着腰稳住身形。 直到在马车上坐定,沈裕才松了她的手腕,责问道:“酒量这般差,还敢多喝?” 容锦其实压根不清楚自己酒量如何,更没想到这果饮一般的酒后劲那么大,何况她如今实在算不上清醒,自是无言以对。 她有气无力地倚着车厢,眼睫低垂,酒气蒸腾着,露在外边的肌肤红粉一片。 衣襟稍稍散开了些,露出纤细分明的锁骨,以及原本被遮掩着的齿痕。 沈裕目光一顿。 他比谁都要清楚那齿痕是何时留下的,也知道,她身上应当不止此处留有印迹。 其实本不该如此。 他要容锦,分明是为了用蛊缓解病情,可到最后却总是难免失控。 正如现在…… 沈裕垂眼看着半跪半坐在膝边的容锦,她嘴唇微张,吐气如兰,似是被酒劲折磨得有些难受,叫他想起初见那夜她被催|情药折磨的模样。 他那时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如今却想挑了她的下巴,去尝唇舌间残留的甜味。还想剥去她身上层层衣衫,看看那身白瓷般的肌肤,如今是否也色若桃花。 沈裕想,世人常说的食髓知味,兴许就是这般。 但不该如此的。 他压□□内那股没来由的邪火,移开视线,不肯再多看一眼。
第31章 容锦还未尝过宿醉的滋味, 第二日醒来,只觉着头疼欲裂。 她揉着额角,盯着床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回想起将自己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也隐约记得沈裕吩咐灌了自己半碗醒酒汤,扔回房中。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房中,这时辰,沈裕早就出门上朝去了。 不过一夜的功夫,正院这边的人竟换了一茬。 苏婆婆更是亲自过来,关怀了她腕上的旧伤,叹道:“是我疏忽,惯得她们一个个的不成样,紧要时候站不出来,没护好你,还带累公子费心……” 沈裕那夜说没打算罚舒兰,这话并未作假。 因他这样的身份,自然不会亲自同舒兰计较,只是叫成英去知会了苏婆婆。 这些年,沈裕从未过问别院庶务。 苏婆婆猝不及防听了此事,只觉着自己老脸都丢尽了,没教出得用的侍女,实在是有负公子所托。 “这是白芷,”苏婆婆向容锦指了指带来的侍女,“她有功夫在身,今后你若是再要出门,叫她陪着。” 容锦原本还担心带累舒兰,怎么都没想到连苏婆婆都遭了责问,心中百味陈杂,对着那叫做白芷的高挑侍女,沉默片刻后也只能道了句谢。 而那夜后,沈裕倒像是突然转性,饶过她了。 从前什么都要她伺候,仿佛偌大一个别院,只有她一个得空的侍女。 按理说,如今这才算是正常,只是前后差别太过明显,由不得容锦不多想,愈发小心着收敛言行。 倒是颜青漪,过烦了久居别院的日子。 她本就不喜拘束,为着沈裕的病才耐着性子留在此处,如今眼见着他的病情稳定下来,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进展,便主动提出要出城。 “若是有什么意外,遣人到青芦传话给我,”颜青漪想了想,补充道,“若是凑巧我不在,找荀朔也凑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她着实烦了这日子,就连向来看不上的荀朔,都拉出来垫背。 只是这话听起来到底不靠谱,成英扯了扯嘴角,正想着劝几句,却被沈裕抬手给拦下了。 沈裕微微颔首:“好。” 颜青漪见他这般爽快,难得露出点笑意:“这些日子,我对这病倒是又有点眉目,只是还得再好好想想……还望沈相珍重自身,来日方长。” 沈裕抚过腕上那道淡了些的疤痕:“那就有劳姑娘费心。” 颜青漪这一走,将容绮也带上了。 容锦促成此事时就知道会有今天,送别时,眼中不可避免地带了些伤感,嘴角却还是笑着。 容锦将新编的络子系在容绮衣襟,轻轻捏了捏她日渐圆润的脸颊,温声道:“今后跟在青漪姐身边,可要好好学本事,不能总想着偷懒,知道吗?” 容绮眼中含泪,抽泣着:“姐姐,你不能随我们一起走吗?” “快别哭了,眼都要肿了。”容锦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扶容绮上了马车,向颜青漪稍稍福身,“今后就有劳青漪姐了。” 她端着笑意,直到马车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从前闲暇时,容锦还能隔三差五到沁芳榭去坐坐,与颜青漪闲聊几句,陪着容绮说笑玩闹。 她们这么一走,便又寂寥起来。 容锦在湖边空耗了会儿,才慢慢回听竹轩。 书房的花窗大敞着,沈裕负手而立,与容锦打了个照面,一眼就看出她试图藏起来的失落。 容锦在回廊下远远地行了一礼,正要回房,却听沈裕忽而问道:“你既这般不舍,何不留下她?” 除却例行公事的吩咐,沈裕已经有数日未曾过问旁的。 容锦的心提了起来,斟酌着措辞,叹了口气:“小绮性子跳脱,又不懂什么规矩,比起这高门深宅,还是无拘无束的乡野更适合她。” 沈裕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窗棂上,漫不经心地轻轻敲击着:“那你呢?” “我……”容锦与他隔窗相望,并没答,只温温柔柔地反问道,“此事我说了算吗?” 她眉眼温柔、语气和缓,便更像是正儿八经的征询,而非质问。 沈裕也觉着自己这话问得多余,一哂:“不算。” 容锦见沈裕似是还有旁的吩咐,没急着离开,垂手等候。 “半月后我要随御驾出京,赴南林秋猎,届时你扮作侍女随行。” 容锦点点头:“好。” 她知道沈裕的考量,因南林猎场与京城虽不算很远,但也不近,往返总得一日。他的病靠着蛊虫压制,也怕出意外来不及,只有将她这么个“解药”带在身边才安心。 南林秋猎是本朝风俗,能去大都是皇亲贵胄,和圣上青眼有加的朝臣。 沈裕只要人在京城,年年都在随行的名册上。 苏婆婆知晓此事,算着时日将近,亲自盯着叫人收拾了行李,又额外同容锦讲了些须得留意的事宜。 容锦不疾不徐地叠着晾干的衣裳,认真听了,一一记下。 依着规矩,沈裕在内的朝臣是要随着圣上的御驾一同往行宫去,这期间还有不少堪称繁琐的章程。而各家女眷与伺候婢女,则是要随着皇后仪仗晚上半日。 “婆婆,”容锦抚平衣摆的褶皱,沉吟道,“我穿男装如何?” 沈裕从前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往年秋猎,也未曾带过婢女随行。她若是就这么大咧咧地过去,就算顶着侍女的名头,只怕旁人也难免会多想,疑心她的身份。 太招眼了。 苏婆婆对这提议颇为认同,叫人依着她的身量,备了两套男装。 容锦用生绢束胸,重梳发髻。 再用调出的泛黄脂粉遮去白皙的面容,描粗了眉毛,乍一看倒是能混过去,但经不起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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