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喘不过来气,试图挣扎,却无济于事。 沈裕强硬地要了一回,缓过来些,见她眼都红了,也知道自己方才太过粗暴。 容锦只当他是被鹿血酒勾起毒,火上浇油,但他心中清楚,并不全然是这个缘由。 稍一犹豫,沈裕搭在她腰上的手缓缓下移,依着少时看过的杂书留下的零星记忆,试图安抚她。 他生了双极好看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尖有着自少时练武留下的一层薄茧。 容锦看过他提笔,行云流水般写下铁画银钩般苍劲的字迹;也见过他漫不经心地端着茶盏,指节微曲,是极好看的弧度。 这样一双手,其实是适合抚琴的,轻拢慢捻。 而眼下,她成了那张琴。 唇边溢出的喘息,她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脸红得要命。 随着殿外脚步声响起,沈裕用另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唇。 “公子。” 沙哑的声音响起,没来由得叫人想起腊月的坚冰,分外冷硬。 容锦顾不得什么忌讳,难以置信地瞪着沈裕。 沈裕平静开口:“江寒岩被告与翊王往来过密,结党营私,圣旨已下,我保不住他。” “是我的消息晚了,”那人仿佛叹了口气,又好似没有,波澜不惊道,“您吩咐的事,已经安排妥当。” 说完,便退出殿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容锦听得云里雾里,脑子仿佛一团浆糊,整个人又如绷紧的弦,稍稍用力,便断了。 沈裕收回手,在她缓过来前,又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一夜凌乱。 容锦第二日醒来时腰软腿也软,想起昨夜便觉着呼吸艰难,一度没法多看沈裕的手,总会浮现些不合时宜的情形。 她缩在后殿,逗着商陆捡回来那只小狐狸玩。 直到秋猎临近尾声,晴朗了数日的天阴云密布。 圣上原本定了游湖泛舟,见此,索性带着美人到甘泉殿听曲,众人也大都闭门不出。 沈裕却没改主意。 来行宫的路上,容锦曾在商陆的指引下看过那处芦苇荡,虽意动,但并没多想。 没料到竟赶上沈裕有出游的闲心。 “要落雨了,”容锦想了想雨后的湖光山色,感慨道,“真好。” 沈裕含笑:“是很好。” 他声音也透着笑意,仿佛心情大好。 容锦觉着稀奇,多看了眼,忽而发觉沈裕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漆黑的犀角扳指,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 她眼皮一跳,心头浮起莫名的不安。
第34章 兴许是因着身体的原因,又兴许是性情如此,沈裕大半时间总是神色寡淡,仿佛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这么久以来,容锦还是头回见沈裕这副模样。 惊讶之余,又难免有些好奇,不知究竟是有什么好事发生,竟值得沈裕期待。 雨水跳珠似的砸在画舫的船板上,甚至有些许溅入船舱。 沈裕素来不喜下雨天,这回却一反常态,瞥了眼被雨水溅湿的衣摆,眉头皱都没皱,也没打算避开。 碧玉般的湖水笼罩在雨幕之中,一望无际,叫人生出错觉,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了这么条画舫。 小几上摆着精致的糕点,杯中茶叶舒展,氤氲出淡淡的清香。 容锦隔着竹帘,听雨水落在湖面,心情大好,若不是顾忌着沈裕还在,怕是已经抱着薄毯躺下了。 沈裕见她倚在竹帘旁,自言自语地念叨了句,问道:“说什么?” 骤然被问道,容锦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含笑道:“奴婢想起从前替人抄书时见过的一句诗,说是,‘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容锦并没正经开蒙念书,识字、写字,皆是从佛经开始的。 她那时替书坊抄书,不少内容、典故其实都看不大明白,也只想着尽可能地多抄些,多赚点银钱,不求甚解。 浮光掠影似的抄了许多,记下的寥寥无几,其中就含了这句。 那也是阴雨天,她住的屋子年久失修,只能拿洗衣的木盆摆在漏雨处接水。 雨滴滴答答地落入盆中,扰乱心绪,害得她走神抄错一笔,废了已经抄了大半的那张纸,只能从头来过。 沈裕看了眼天色:“不巧,今夜却是不能让你‘听雨眠’了。” 容锦轻轻勾着竹帘垂下的穗子,疑惑道:“公子是有什么安排?” 沈裕未答,容锦也没再追问。 横竖她做不了主,蹭了沈裕的画舫,自然只能听他的安排。 夜色降临后,雨势渐缓,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船桨拨水之声,画舫逐渐靠岸。 容锦初来此地,白日尚且难以辨明方位,此时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裕身后。 沈裕轻飘飘地上岸,她稍稍撩起裙摆,颤颤巍巍地跳下被水波推的摇晃不止的画舫,险些没站稳。 还是沈裕扶了一把,又顺手将一顶斗笠扣在了她头上。 容锦抬手将斗笠扶正,眯了眯眼,这才发现岸边还站着两人,仿佛已经在此等候许久。 他们谁都没开口,无声无息地走着。 下过大雨的山路泥泞难行,容锦拎着被积水打湿的裙摆,抿了抿唇,也没出声,踩着沈裕留下的脚印前行。 沈裕并未透露他的安排,可值得他这样大费周折的…… 容锦原本的惬意与闲适荡然无存,心渐渐提了起来。 走了不知多久,远处隐约有亮光。 容锦此时的鞋袜已经沾湿,踮了踮脚,见着了一处萧条、破败的寺庙。 前朝那位灵帝尚佛,对僧侣多有宽待,以至那几十年不知添了多少座寺庙,又在后来的战火之中残损大半。 百年前太|祖令人建造南林行宫,山麓划为皇家所有,寻常百姓不得靠近。行宫这边的随从有限,洒扫宫室就已经够麻烦,更不会在意一处破庙。 久而久之,人迹罕至。 大殿之外挂了两盏羊皮灯笼,在这雨夜之中,映着幽微的光。 容锦放下裙摆,跨过门槛,见着丛生的杂草、斑驳的庙墙廊柱,以及…… 被五花大绑丢在那里的秦瞻。 他身上那件孔雀羽绣的袍子满是泥泞,头发散乱,半数浸在了泥水之中,还算俊秀的脸已涨得通红,仿佛有许多咒骂的话被塞着说不出口。 沈裕慢条斯理地摘了斗笠,秦瞻看清他的模样后,立时奋力挣扎起来,嗓子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世子总是有这么多话要说,”沈裕拂去肩上的雨水,语气温和,“我喜静,不耐烦听人大喊大叫。” 秦瞻身边那黑衣劲装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扯着他的头发,将人半拎了起来,冷声道:“世子听明白了吗?” 秦瞻疼得说不出话,勉强点了点头。 等没了塞嘴的布,他先是俯身咳了会儿,吐出一口血,这才向着沈裕道:“你疯了不成,敢对我动手……” 沈裕眉尖微挑,仿佛听了句蠢话:“你们不是早就已经下手了吗?” 秦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侯府确实想压制沈裕的权势,可谁都知道,到这种地步是没法一击必杀的,得先剪其羽翼,徐徐图之。 沈裕入朝这么些年,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秦瞻自恃侯府背后有圣上与太后,还曾想过,沈裕兴许会低头让步,从今往后在他面前只有低声下气的份…… 可沈裕非但没有低头,竟敢如此。 “你将我绑来,要做什么?”秦瞻终于从沈裕那平静的目光中窥见了危险的气息,不自觉地向后缩着,“沈裕,我可是清和侯府世子,你若真敢伤我,圣上必定会让将沈氏抄家灭族……” 听到“抄家灭族”四字时,沈裕轻笑了声。 容锦袖手而立,垂眼地上狼狈不堪的秦瞻。 前两回见面时,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模样,今后却再不能了。 她比秦瞻明白得更早些,在踏进正殿见着秦瞻那一刻,就已经意识到他的下场——沈裕既露了面,那就不会放过他。 容锦自小到大,从没害过任何人,更没沾过人命,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心中有惊有惧。 笼在袖下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但却并没想着远远避开。 沈裕不会允准,而她扪心自问,也想亲眼看下去。 秦瞻翻来覆去将威胁的话说了个遍,见沈裕无动于衷,神色慌张,语气中带了些恳求:“沈相,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回去后必定拦下父亲,今后侯府再不会与你作对。” 像是自己也知道这话没什么可信度,秦瞻看了眼身后的佛像,急忙道:“我可以对天起誓,若是反悔,便天打雷劈!” 佛像上的颜料早已风干剥落,露出泥塑的内胎。 常人兴许会有所顾忌,可沈裕显然不是。 秦瞻近乎绝望,恨不得将整个身家拿来换自己的命,在他喋喋不休的哀求下,沈裕微微笑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秦瞻大喜,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沈裕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把长弓。 这把弓看起来寻常,并不起眼。 沈裕漫不经心地抚过弓弦,似笑非笑:“来赌一回吧。” 秦瞻想明白他的用意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沈裕宽慰道:“许多年没碰过,箭法生疏,世子倒也不必害怕。” 前几日在猎场,秦瞻曾出言讥讽。 他那时觉着沈裕残废之躯,压根没放在眼里,如今看着他手中的长弓,几近窒息。 黑衣侍卫拔剑割断了绑着他的麻绳,被束缚许久的四肢已经麻木,腿软得站不起来。 “不,”秦瞻见他拿起羽箭,喃喃道,“沈裕,你真的疯了……” 沈裕漆黑的眼眸映着微弱的烛光,像是燃了一簇火。 他笑容中透着邪性,低声道:“十,九,八……” 秦瞻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后,犹如遭雷击,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沈裕并非是在随口玩笑,羽箭搭在弓上,缓缓拉开。 秦瞻看着那点寒芒,什么都顾不得了,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不远处就是丛林,又有夜色遮掩,只要能进林子,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羽箭破空之声响起。 秦瞻只觉腿上传来剧痛,磕绊了下,跌倒在泥泞的污水之中。 他没敢回头看,强忍着疼,爬起来拖着伤腿前行。 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就在秦瞻心中浮起喜悦时,令他毛发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另一只腿中箭,整个人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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