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人,眼尾微微上挑,那张向来清俊疏离的脸,仿佛添了几分艳色。 容锦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已经习惯顺从沈裕,直到被牵着手腕按在了膝上,终于觉出不对。 “我……”容锦几乎被沈裕圈在怀中,怕触及他膝上的伤处,没敢挣扎挪动。她抬手抵在了两人中间,慌乱道,“不成。” “我方才还在想,你这哑巴能装多久。”沈裕搭在她腰上的手不轻不重掐了下,低下头,堵住了她正欲开口的唇齿。 身前是沈裕,身后,是那张沉重的黑漆檀木桌案。 容锦被禁锢其中,后腰抵在桌沿,喘息都逐渐变得艰难起来。 她残存的理智还惦记着,这怎么成呢? 她与沈裕,是因着阴阳蛊被凑在一处,若是真到了该解毒的时候,也不会扭捏推拒,可眼下并不是。 容锦并不能理解,沈裕食|髓知味后隐隐难以按捺的热衷。 她按住了沈裕绕着腰间系带的手,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提醒道:“还没到蛊虫发作的时候。” 她并不是欲迎还拒,清澈的目光清晰地映出了他的失态。 沈裕看着她眸中的倒影,微怔,逐渐冷静下来。 他理解容锦的疑惑,因他自己也说不清,那股本能似的冲动究竟从何而来,方才有一瞬,几乎想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只因为她多看了沈衡几眼吗? 沈裕抬手,覆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 “我不在乎你与谁有旧,可如今,你担着我的人的名头,还摔了我的茶盏。”沈裕微微一笑,决定用简单粗|暴的态度解决这个困扰,“你若是再看着旁的男人发愣,这眼就别要了。” 风雨如晦,修长的手遮去了本就微弱的天光。 容锦眼前一片黑暗,看不清沈裕神情,耳边唯有他带着笑意的威胁。 她眨了眨眼,别无选择,唯有温顺地点了点头。 指尖隐隐传来痛楚,容锦听着朦朦胧胧的风雨声,忽而想起春夫人那番劝解。 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42章 当年沈裕连同残存旧部,里应外合,以雷霆之势对漠北下手。 自王帐而起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死伤不计其数,漠北自此元气大伤,只能求和,每年的岁贡加了足有三成。 萧平衍因这难得的大捷喜出望外,也为了彰显仁德宽厚,给了带伤回京的沈裕许多优待,其中就包括了额外的休沐。 当时也确有成效。 朝臣与百姓交口称赞他的仁厚贤明。 帝王给出的承诺没有公然反悔的道理,只是沈裕在这种紧要关头告假,还是让萧平衍颇为不满。 平素没什么大事时,倒还不显。 如今江南每日都有急报传来,文书在御案上堆了厚厚的一打,噩耗不断,没一个让人宽心的消息。 萧平衍被梗得饭都吃不下。 宣政殿的朝会比以往多了一个时辰,散朝后,萧平衍宣了几人到紫宸殿问询。 可对于江南的境况,若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要么就是些敷衍的官话、套话,生生将萧平衍原就不多的耐性给磨完了。 他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强压下将要发作的脾气,冷声道:“朝廷养着,不是为了叫你们吃干饭的,明日理出个章程来回朕。” 众人面上唯唯诺诺,心中叫苦不迭。 朝臣才走,一口气还没喘完,就有内侍通传,说是太后娘娘来了。萧平衍的脸色僵了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能猜到太后为何而来。 这几日他忙得厉害,一直没去太后宫中请安,也就没给她这个机会给秦家说情。 太后忍了几日,如今想是按捺不住了。 秦太后扶着嬷嬷缓缓步入殿中,打量着萧平衍的气色,皱眉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圣上的?” 封禧连忙请罪。 萧平衍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倒怪不着他们懈怠,母后应当知道,朝中近来事务繁多。” “是,”秦太后面色和缓不少,落座后叹道,“是母后无能,非但没叫秦家帮上忙,反倒是给你添了麻烦。” “这与母后有什么干系?秦家谁做错了事,自己担着就是。”萧平衍的耐性方才已经被朝臣耗尽,如今也没心思同太后兜圈子,直截了当道,“江南的形势比预想中的更乱,涌来的难民也只会越来越多,民怨已生,总该有人为此事付出代价,才能平民愤。” 这是今日议事时,御史中丞隐晦提及的意思。 萧平衍听出这是针对秦知彦,沉默许久,最终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无论秦知彦是有意贪墨,趁机中饱私囊,还是全因无能,江南落到这种境地,都决计脱不开干系。 秦家的背景天下皆知,这件事又牵连甚广,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看他在这样的大事上还会不会偏袒秦家,徇私枉法。 在想明白这点后,萧平衍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秦知彦比不过大局,帝王的名声也不能因他断送。 萧平衍直截了当地挑明了此事,倒叫秦太后无话可说,沉默片刻后长长叹了口气:“罢了……只不过,终归是秦家的血脉,无论如何还是留他一条命。” 萧平衍稍一犹豫,微微颔首。 秦太后指尖掐着佛珠,索性将秦瞻之事一并提了。 直至如今,秦瞻依旧不见踪影。 除了留在南林行宫负责率人搜寻的张昂,侯府私下遣了人想方设法去找,仍旧一如所获。 除了心怀侥幸,犹在自欺欺人的清和侯夫人,众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揣测,世子他八成是真出事了。 可谁敢对侯府世子下手? 秦太后忧心之余,又不免有些愤怒。 若是从前,她能压着萧平衍去查背后动手之人,掘地三尺也要将凶手找出来挫骨扬灰。 可偏偏祸不单行,又出了秦知彦之事,将侯府从这桩欺上瞒下的贪墨案中摘出来已是不易,不易多生事端。 煊赫一时的秦家,接连遭遇变故,秦太后也疑心是有人算准了时机,有恃无恐,才敢对秦瞻动手。 但这些心思不易宣之于口,她只忧心忡忡道:“瞻儿是侯府世子,又是在行宫出事,背后之人如此猖狂,实在叫哀家难免后怕……” 偌大的宫室之中,侍从们噤若寒蝉。 萧平衍是惜命之人,在秦瞻出事后听从沈裕的建议,额外加强了自己在行宫的守卫,无论何时都要身边有信赖之人寸步不离地守着。 直至回到熟悉的宫中,才放下心。 他按着额角,打起精神问道:“侯府可有怀疑之人?” 与侯府不对付的大有人在,以秦瞻一贯行事,私底下也没少结仇。但真有胆子,又有能耐悄无声息办成的,实则寥寥无几。 “无凭无据,总不好随意揣测。”秦太后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你舅母兴许是思子心切,自瞻儿失踪后夜夜做噩梦,惊醒之后有些胡言乱语……” 萧平衍看着渐渐风干的朱砂,适时道:“如何?” “说是梦见瞻儿浑身鲜血淋漓地同她哭,还说是……”秦太后顿了顿,声音也放轻了些,“自己得罪了沈裕。” 萧平衍听到沈裕的名字,眼皮一跳。 萧平衍曾将有嫌疑之人在心中过了个遍,自然不会略过沈裕,毕竟沈裕与侯府因着那桩亲事,闹得很不痛快。 只是以他对沈裕的了解,不至于此。 更何况…… 萧平衍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那打公文上,薄唇微抿,随后向太后道:“朕会令人去查,在有证据之前,这样的话还是不必提了。” 眼下还有用沈裕的地方。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真是心怀不轨之人,也要先解决江南之事,再秋后算账。 无论是萧平衍,还是焦头烂额的朝臣,都想着沈裕早些回来接手烂摊子,可偏偏事与愿违—— 伯爵府那位缠绵病榻许久的沈老爷子,连秋天都没能熬过去,撒手去了。 这是沈裕的亲祖父,纵然不必去职丁忧,可停灵至下葬这段时日,总是脱不开身。 于是,中书与六部的官员继续你来我往地争执不定,然后一同凄风苦雨地到萧平衍面前挨骂。 而伯爵府,已是一片缟素。 祖父过世,于情于理,沈裕都得先住回沈家,不能再留在别院。 容锦听闻这个消息时,还当自己能有几日清闲日子,哪知沈裕竟然将她一并带回了沈家。 明面上说是侍女,可明眼人总能猜个大概。 容锦对伯爵府那深宅大院有些抵触,但看着沈裕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愣是没能说出口。 成英匆匆带来老伯爷过世的消息时,沈裕正在写着一封不知给谁的书信,闻言怔了片刻,直到笔尖蕴着的墨迹滴在雪白的笺纸上,仿佛才回过神。 惊讶褪去后,他脸上并无哀色,只是淡淡道:“可惜了。” 甚至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感慨自家祖父的过世,还是为墨迹污了信笺而可惜。 容锦上回来沈家,是为了陪着沈裕见老爷子,来去匆匆,直到如今才见着沈裕在伯爵府的住处。 是临湖的一处水榭,不远处便是一大片梅林,据说是当年因夫人喜欢,沈将军当年亲手为她栽的。 只如今还未到开花的季节,在秋风之中透出几分萧瑟。 容锦在来时已换了素白色的衣裳,珠花、耳饰也摘了,只余两支银质的扁簪。 伯爵府这边知道老爷子的身体熬不长,大户人家,对这种事情也早有准备,沈裕才到就已经有人送来了麻布孝服等一应物什。 沈裕换了衣裳,神色寡淡地往正院去。 看起来像是去议事,而非哭灵。 容锦则留在水榭,将带来的行李收拾妥当。 兴许是因沈裕许久未回的缘故,洒扫伺候的人都有些怠慢,容锦一一看过,换了沈裕偏好的茶叶和香料。 等到诸事收拾妥当,恰有人登门,原本有些萧条的水榭霎时热闹起来。 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嬷嬷,虽着素衣,但腕上还未摘下的白玉镯子成色极好,足见是个受器重的。 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小厮,站在垂花门下,打量着廊下的容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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