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见她不似玩笑,笑意稍敛:“你先说。” “若是将来你随沈相离开,能不能将我带上?”白蕊没等容锦说话,又连忙解释道,“我并无任何非分之想,只是想着给你当个婢女,端茶倒水、叠被铺床,怎么都好过留在这府中……” 她今早听闻从前被送人的一位姊妹生生被主母打死,一尸两命,抹了会儿泪,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的将来。 容锦无奈:“我自己尚要给人端茶倒水呢。” “这怎么一样呢?”白蕊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更好地说辞,只愣愣道,“沈相他喜欢你呀。” 容锦微怔,摇头笑了声:“傻姑娘。” 但并没同白蕊就此争辩什么,只是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安抚道:“若是有机会,我会想想法子。” 书房这场商谈并没持续太久,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房门自内打开。 最先出门的是谢秋桐。她肩膀微塌,无精打采的,细看之下眼圈泛红,只是强撑着才没落下泪来。 陈桉紧随其后。 他臂弯中搭着谢秋桐的大氅,为她披上系好,戴上兜帽,温柔而仔细地打理好鬓发。 夫妻十指交握,相携远去。 屋檐下悬着的灯笼照出柔和的光,两人拖长的影子映于一处,在这寒夜之中透着几许温情。 不多时沈衡离去。 容锦这才往书房,只见茶水几乎分毫未动,沈裕一人坐在那里,似是出神,平白显得有些寂寥。 容锦轻声提醒:“若是无事,还是早些歇息吧。” 沈裕并没动弹,只向她道:“你来扶我。” 他并没饮酒,看模样也不似旧伤发作,容锦不知这是哪一出,但还是依言上前扶沈裕。只是指尖才触碰到衣袖,就又被他牵了手。 不知何时起,他似乎喜欢上肌肤相亲,私下里总要如此,容锦也没再躲。 沈裕身体向后微仰,抬眼打量着容锦清丽而又平和的面容,忽而问道:“若有朝一日我死,你会为我哭吗?” 他将这个“死”字说得稀松平常,以至于容锦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兴许是看了陈桉与谢秋桐这对夫妻,难得生出些感触。 容锦叹了口气,避重就轻道:“哪有这样咒自己的?” “我就知道,”沈裕却径直戳穿,“你不会。” 容锦一时无言以为。 沈裕目光低垂,落在她纤细的腰间,淡淡道:“容锦,别服药了,为我生个孩子吧。”
第64章 第64章 沈裕突如其来的一句,令容锦直接愣住。 她红唇微张,看向沈裕的目光之中满是震撼,被他拢在掌心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着。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震惊更多,还是惶恐更多。 避孕的药是她私底下亲自要的,颜青漪决计不会将此事泄露给旁人,那沈裕是从何得知?又是何时得知? 就算抛却这些不谈,沈裕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裕并非轻率之人,也不似苏婆婆那般执着于血脉。若不然以他的身份,想要孩子绝非难事,何至于到这般年纪依旧孑然一身? 今日所言,着实不像他能说出的话。 可观其神情,又不似调笑作伪。 容锦在他的注视之下,仿佛都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虽喜欢那些生得玉雪可爱的小孩子,但从未想过自己怀有身孕的样子,更没想要为沈裕生下孩子。 “……不。”容锦开口时,声音也在发颤,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瞬就被夜风吹散。 沈裕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并不意外,只淡淡地笑了声,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攥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这半年来,容锦已经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她整个人就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弦,只需再一根稻草,就足够令其绷断。 若是从前的沈裕,并不会有任何顾忌,也曾将容锦逼迫到崩溃落泪的境地,眼下却忽而开不了这个口。 似是被掐了“七寸”,隐隐作痛。 沈裕用了些力气,将她紧紧攥着的手指分开,露出几乎掐出血的掌心:“你若不愿,也就罢了。” 直到听了这句,容锦强撑着的脊背霎时垮了下来,犹如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沈裕揽着她的腰,将人拥入怀中。 紧紧贴在一处,再亲密不过,耳鬓厮磨般,低声道:“可你不要想着离开……” 容锦不知先前书房中究竟谈了些什么,致使沈裕一反常态,但她已经拒了一次,审时度势,不宜再火上浇油,便只轻轻点了点头。 “锦锦,多陪陪我吧,”低沉的耳语如缓缓流淌的暗河,波澜不惊,却仿佛暗藏着难以窥见的危机,“只不过怕是难陪我到老,那就……直到我死那日好了。” 常人总有忌讳,不提这种不吉利的字眼。 沈裕从不是会感伤自身的人,今日却屡屡提及,容锦不明就里,也不知对着这话该作何反应。 思来想去,抬手回抱了他。 接下来的种种,从耳鬓厮磨到水|乳|交融,似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此时再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劝是徒劳无功,容锦也已经懒得去算阴阳蛊解毒的日子,早就乱得七七八八,说也说不清。 衣衫半解,如云般的鬓发在宽大的桌案上铺散开来。 容锦眸中含了水意,抬眼看沈裕,只见一袭白衣,如霜如雪。 沈裕生了一副好相貌,白日从人群中穿过时,容锦曾听百姓暗暗议论,感慨他姿容超凡,像是如隐逸出尘的仙人。 可如今,这“仙人”沾染了满身的红尘,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浓重的情|欲,隐隐有失控之势,判若两人。 似是有雨落下,夹杂在寒风之中,敲打着窗棂。 容锦循声去看,只是才侧过脸,就被沈裕勾着下巴转回。 细吻如雨落下,低哑的声音随之响起:“别看那些,看我。” 他是个学什么都很快的聪明人,有意为之,容锦咬着指节,视线逐渐因着水汽而模糊,但再也没移开过。 直到第二日,才后知后觉发现,那阵声响是先落了细小的霜粒,后半夜,渐渐转成鹅毛似的雪。 晨起来看,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南边难得有这样大的雪,素来畏寒的白蕊都来了兴致,踩着绵软的雪转了两圈,向倚着廊柱的容锦笑道:“京城时常下这样的雪吗?” 容锦穿着件烟紫色的大氅,衬得肌肤愈发莹润,微微一笑:“有时会有。” 白蕊打量着她的打扮,好奇道:“你今日又要出门?” “是,”容锦绕着系带,灵巧地打了个结,“去看看谢掌柜。” 昨夜有那么一瞬,容锦几乎怀疑沈裕想要似当初那般,将她关在深宅大院之中,整日里都见不着几个人。 但好在没有。 如她所料,如意斋今日有人在,只是依旧挂了歇业的牌子。 谢秋桐披着厚厚的披风,柔顺的风毛几乎遮了半张脸,正在柜台前兴致阑珊地打算盘,似是在做清点。 容锦叩了叩门,拂去鬓发上沾染的细小雪花:“掌柜这是要出远门?” “是,”谢秋桐见着是她,总算露出些许笑意,“快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滚烫的茶水承载白瓷盏中,氤氲出水汽,带着若有似无的茉莉清香。谢秋桐眉眼间犹显疲惫,但兴许是尘埃落定的缘故,倒是没了郁色。 “我家那位,铁了心要担起此事,理水筑堤非纸上谈兵能成,少不得要到亲至各地查看境况。”谢秋桐按了按眉心,叹道,“我放心不下……” 这铺子开起来时并不容易,就这么舍下,谢秋桐自己也觉着可惜,只是于她而言有更重要的事情。 当年,她是数以万计的宫女中不起眼的那个,难得在一桩差事中出挑,却因此得罪了人,被诓到偏僻处推入湖中。 那时的陈桉还是工部员外郎,奉命监修废弃许久的宫室,凑巧遇着,在寒冬腊月里跳入冰湖,将她给救了起来。 她昏迷之前,最后一眼见着的就是陈桉那文弱的脸,牢牢地刻进了心中。 再后来陈桉蒙冤入狱,在狱中受尽折磨,一双手更是被挑断了筋,成了旁人口中的“废人”。 家中一贫如洗,前程惨淡,怎么看都不算良配。 谢秋桐却执意嫁他,几乎一门心思扑在了他身上,悉心照拂,皆为缘起时那一眼。 “旦夕祸福,过一日便少一日,”谢秋桐满是柔情地讲了前尘往事,又为容锦续了杯茶水,“不管将来如何,我总要陪在他身边才好。” 容锦点了点头,低头抿了口茶水,又好奇道:“从前似是听你提过,你们与沈裕……有什么过节吗?”
第65章 虽未明说,但从先前的只言片语中,容锦依旧窥见些端倪。 谢秋桐搭在紫砂壶柄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下,眉尾微抬,似是意外于她会问到自己面前,而非沈裕那里。 容锦不躲不避,神色坦然。 谢秋桐同她对视片刻,忽而一笑,托腮回忆着:“也是从前的旧事了。” 当年,陈桉因监修兴庆宫卷入一桩贪墨案中,被人推出去当了顶缸的替罪羊。 他出身清贫人家,虽有满身本事,但不谙人情世故,还因行事过于耿直不阿得罪过同僚,以致落难时只有落井下石的,并无敢伸出援手的。 是谢秋桐奔波辗转,不知求了多少人,只是她终究人微言轻,并不能凭一己之力为陈桉翻案,只能将搜集来的证据与希望一同寄托在旁人身上。 而这个“旁人”,便是沈裕。 谢秋桐冒死拦了沈裕的车马,声泪俱下地陈情,只盼他能伸张正义,救陈桉一命。 算来已是近四年前的事情,可谢秋桐依旧记得一清二楚,闭上眼,甚至还能回忆起沈裕那平静而幽深的目光。 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容锦稍一犹豫,轻声问道,“他置之不理?” “他管了,只是晚了不少。”谢秋桐捧着茶盏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微微泛白,“贪墨案的始作俑者,是朱氏,可兴许那时的证据不足以追本溯源,他不愿打草惊蛇,足足又拖了半月……” 半月的光景,陈桉等人不知在牢中又受了多少罪,断了手筋,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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