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漪在时,容绮会为她打打下手帮帮忙,这是头回自己出诊,还成功将人给救了下来。 提及此事,容绮也顾不上伤感,话音里带着些得意。 “厉害,”容锦见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捧场道,“赶明儿我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不必再专程找大夫,就等着你来看了。” 言毕,又看向周尧。 周尧拱手见了一礼,开口时稍显拘谨:“二姑娘时常会提起您。” 容锦现身前,还听他唤自家妹子“阿绮”,眼下倒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二姑娘”了。 她对周尧的来历有些好奇,但此时不宜多问,便只含笑同他客套几句。 周尧并未久留,很快就寻了个由头告辞了。 没了外人在场,容绮亦步亦趋地跟在容锦身后,小声问道:“阿姐,你这回回来,能多住些时日吗?” 容绮早些年年纪小,除了吃睡万事不上心。 这两年多少长了点心眼,渐渐想明白姐姐的处境,如今欣喜过后,又怕她住不了两日就要离开。 “自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容锦将特地从南边带回来的礼物取出来,偌大一个包裹快占了行囊的一半,柔声道,“这些都是我在外时见到,想着你应当会喜欢,慢慢攒下的。” 容锦那时还隐隐担忧,怕准备的礼物堆了半个屋子,才能等到与容绮再见的那日。 届时不知容绮是否还会如昔日那般依赖自己这个姐姐,会不会在漫长的分别之中变得疏离冷漠,又或是怨恨她的离开与躲避? 她待映月比常人更为上心,某种意义上,也是聊作慰藉。 也正因此,在猜到沈裕的身份时,她有过片刻的惊慌失措,也有过数日的茫然犹疑。 但在大雨之中打开那扇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只要能从沈裕那里得到想要的承诺,就会回京。 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她摆开拉锯的架势,沈裕先亮明了底牌,正中下怀。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颜青漪不喜奢华,青庐的一应布置堪称简朴,但对她而言却是再好不过,诸事尘埃落定,能够安稳地睡上一觉。 安置下来后,容锦也过了几天除却吃睡什么都不想的日子。 京中却每日都有东西送来,大都是她喜欢吃的糕点、零嘴,虽没捎什么话,却又像是在无声提醒她,别忘了先前的承诺。 这日,除却几包梅干、桃干、杏脯外,一同送来的还有个锦囊。 容锦只扫了眼上边的云纹,就认出这是从前在别院时自己绣的,掂量了下,轻得仿佛什么都没装。 她咬了块桃干,慢悠悠解开。 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几粒鲜红莹润的豆子落入掌心,在莹白的肌肤之上,犹如朱砂。 “是什么糖?”容绮已经习惯不知从何而来的零嘴,凑近了些,疑惑道,“这是……红豆?” 说着,想要上手拨弄。 容锦下意识攥紧了手,迎着自家妹子疑惑的目光,轻轻咳了声:“我得去京城一趟,替人送封信。” 容绮目光中添了几分紧张。 “你随我同去吧,”容锦捏了捏她的衣袖,含笑道,“正好亲自挑些喜欢的料子,给你做件新裙子。” 容绮立时转忧为喜,又嗑起昨日新得的南瓜子:“好!” 经年未至,云氏绣坊依旧热闹如初。 不巧的是春夫人今日一早为了桩要紧生意出门,至今未归。 容锦陪着容绮挑了好一会儿的料子,觑着天色不早,只得将谢秋桐那封信交给掌柜,讲明其中缘由。 掌柜听春夫人提过这位故交,当即应了下来,又极为大方地抹了布料的零头。 “阿姐,咱们回去吗?” 容锦一听就知道这八成是另有打算,在她额上弹了下:“你想去何处?直说就是。” 容绮大大咧咧地笑着:“想去邀月楼吃鱼。” 颜青漪平日待她也好,但终究不是亲姐姐,只有在容锦面前,才能毫无顾忌地撒娇卖乖、得寸进尺。 容锦自是无不应的道理,才下台阶,只见来时的马车旁不知何时多了辆极眼熟的马车。 成英候在一旁,见着她后恭敬道:“姑娘安好。”
第107章 车门打开,矮几上堆着厚厚一叠公文。 沈裕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绛紫色的官服,戴玉冠,腰间蹀躞带上印绶、环佩一应俱全,像是才从官署出来。 他平日里的衣着偏爱素净颜色,眼下这装扮,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略久了些,沈裕似是有所察觉,笑意愈浓:“锦锦,你们这是要往何处?” 容锦垂了眼:“去邀月楼。” “我才从宫中出来,一整日未曾正经用饭,”沈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否容我同去?” 这话说得,仿佛过得多凄惨似的。 可容锦再了解不过,八成是沈裕自己没胃口,懒得用饭。兴许旁人还劝过,只是他不听罢了。 但容锦又确实吃这一套。 她正欲点头,余光却见原本兴高采烈地容绮低着头,一声不响,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袖。 抵触的意思显而易见。 容锦抿了抿唇,没怎么犹豫便改了主意:“这回怕是不便。” 沈裕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但这点失态转瞬即逝,轻笑道:“可惜了。” “天色渐晚,等到用完饭,怕是城门也要落锁了。纵然能赶在落锁前出城,这夜路总是不安全。”成英适时开口道,“容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回别院歇上一晚,苏婆婆昨夜还念叨着你。” 他说得头头是道,容锦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沈裕,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上了马车,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 容绮依偎在她身侧,欲言又止:“阿姐,你与沈相之间……” “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能料理妥当,”容锦抚过小妹的鬓发,玩笑道,“你不如还是想想,到邀月楼还要点些什么菜色吧。” 容锦心知肚明,沈裕如今的温柔小意是揣度着她的喜好,有意装出来的。 他的脾性并非朝夕之间成了现在这般,自然也不可能轻而易举掰正。故而要张弛有度,回绝的事情可再一再二,却不能做绝。 若不然,约束着他的无形枷锁,怕是就要荡然无存了。 上回来邀月楼的记忆并不愉快,容锦在此撞见秦瞻,勾起新仇旧恨,间接催化了南林行宫的杀招。 这回有白芷随行,倒是顺遂得很。 有端了酒想要来搭话的,她才皱了皱眉,白芷就已经动手将人赶开。 那人似是有些来头,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回头招呼了声,要同坐之人来帮忙。 白芷指尖勾着一块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面无表情道:“滚。” 那人瞪大眼看清令牌之后,当即变了脸色,原本的愤然与怒火荡然无存,因饮酒而红涨的脸隐隐发青。 他忙不迭地行了一礼,放着大半桌子菜没动,随即领着人离开。 容绮看得津津有味,连鱼都顾不上吃,等白芷回身后真情实意道:“白姐姐可真厉害。” 容锦淡淡笑着,却又忍不住想,不知这一年来沈裕又做了多少恶事,才能叫人这样避之不及。 知道是看了沈裕的令牌,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见了鬼。 但却是立竿见影,这一顿饭吃到尾,都清清静静的,再没人敢上来打扰。 正如成英所言,用过饭出门时,天色已经暗下。 邀月楼门楣两侧各悬着一串灯笼,穗子随风微动,四下照得一清二楚。 哪怕许久未见,容锦还是将人一眼认了出来。 公孙玘身上穿的也是官服,但兴许因着那犹如刻进骨子里的懒散,又或是脸上常挂着的笑,并不显得庄严。 但与陵川时相比,看起来消瘦不少。 “巧遇啊,”公孙玘也认出她,打量了眼,意味深长道,“姑娘看起来一如往昔。” 容锦不明所以,客套道:“好巧,公孙公子别来无恙。” “若沈相回来得再晚些,怕是就‘有恙’了。”公孙玘半真半假地抱怨了句,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比我背运的,大有人在呢。” 说完,抬脚进了邀月楼。 容绮扯了扯她的衣袖,好奇道:“阿姐,这是谁呀?” 容锦收回视线,扯了扯唇角:“一个不甚要紧的人。” 早在陵川时,她就知道公孙玘说话是这个风格,稍一想,也知道他想说的究竟是谁。 马车碾过青石长街,向别院驶去。 容锦早前在别院的房间一直有人洒扫收拾,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又带着容绮过来,成英便吩咐人另收拾了住处。 正是昔日颜青漪与容绮住过的水榭。 转眼过了一年,别院看起来与离开时别无二致,容锦依旧清楚地记着各处的路途,哪怕闭了眼都能寻到。 这一日逛下来容绮已经疲了,吃饱喝足之后困意上来,才到水榭便打算安歇。她睡眠向来极好,大多数时候,沾枕头没多久就能睡过去。 容锦慢慢放下床帐,听她呼吸逐渐绵长,忍俊不禁地吹熄窗边那盏灯,这才离开下楼。 果不其然,沈裕已经在静静等候。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沈裕并不是独自来的,膝上还卧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在沉紫色的衣袍上格外显眼。 商陆将它从山中捡回来时,牙都没长齐全,蜷在那里像是一团云,看起来可怜可爱。 容锦那时极喜欢它,每日亲自喂食喂水。 它也黏人得很,只要容锦在场,怎么都不情愿让旁人抱,总要往她怀中扑。 一转眼的功夫,就这么大了。 身形大了不知多少,养它的人一看就极用心,一身皮毛在烛光之下显得油光水滑,抬爪时能看到尖尖的指甲。 沈裕及时抬手捏住了它的爪子,微沉的语气带着些警告:“阿云。” 它似是听懂警告,霎时蔫吧了,有气无力地趴了回去,看向容锦的目光有着些许好奇,但更多的还是防备。 容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语气低落:“它已经不认得我了。” 它那时还小,又隔了这么久,倒也是情理之中。 “除了商陆和常给它喂食的侍从,旁人想亲近它,并不容易。” 沈裕摸了摸阿云的后颈,示意它到别处去,可它却并没立时离开,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蹲了,静静地打量着容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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