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眼眸像是上好的黑曜石,在烛火之下熠熠生辉。 容锦那片刻的失落烟消云散,含笑望着它。 “难得见上一面,”沈裕学着傍晚时容绮的样子,捏着她衣袖一角,半真半假道,“你那妹妹比我重要也就罢了,难道在你心中,阿云也在我前头?” 容锦只得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我可没这么说过。” 方才所有注意力都被阿云吸引,直到此时,她才注意到,沈裕身上穿的竟还是那件官服。 按理说,他回府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换家常穿的衣裳才对。 容锦与他对视了眼,明白过来,只觉脸颊微热。 “你既喜欢我这般打扮,怎么不提?” 沈裕冰凉的手从袖角挪到她腕上,如抽枝的藤萝,蜿蜒攀附,微微上挑的语调在这夜色之中愈发显得暧昧。 细细的痒从肌肤相贴之处,一直到心上。 容锦晃了晃神,隔着衣袖按住他愈发不安分的手,轻声道:“我身边没药。” 算是缘由,亦是托词,毕竟第二日要人配一副药,及时服下就是。 可她就是不想再为此喝药。 “我明白,”沈裕细碎的吻落在她唇角,沿着脖颈往下,清冷的声音染了□□,“我只帮你……” 如何帮她? 在小瀛洲时,容锦就已经体会过了。 只是那时她饮了酒、中了药,神智算不上十分清醒,将错就错的沉沦也有可归咎之处。 可眼下清醒得很,五感更为敏锐,也更为真切。 容锦羞得脸都要红透了,想推拒,可对上沈裕那双仿佛敛着华光的眼……理智还是落了下风。
第108章 第108章 容锦的记性很好,哪怕刻意回避与沈裕初见时的情形,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日,沈裕在她心中,总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形象。 穷尽所想,也料不到会有今日。 看沈裕为她屈膝、低头。 某些夫妻之间再亲密不过的情|事,在容锦看来有些过头。 早前在一处时,沈裕曾为之意动,摩挲着她嫣红的唇,想要她换个法子帮自己纾解。可她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冒着惹他不快的风险,支支吾吾地回绝了。 容锦那时难以理解,直到如今形势颠倒,身体与心理上的快|感如潮汐一般涌来、不断堆叠,才终于明白为何会有人热衷于此。 沉紫色的官服上隐隐可见洇湿的水迹,无声地提醒着,这不是以服侍、讨好人为生的小倌,而是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沈相”。 容锦咬着指节,看着床帐垂下来的穗子逐渐归于平静,才渐渐缓过来。 沈裕缓缓抚摸着她披散下来的长发,见她神智渐渐回拢,俯身在她耳侧问:“喜欢吗?” 尚未消散的热度卷土重来,容锦抬手捂着几乎红透的脸颊,小声道:“你怎么这么……” “只要你喜欢,没什么我不能做的。”沈裕绕着缕她的长发,在修长的食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锦锦,你不明白吗?” 容锦掩着大半张脸,与他对视了眼,转瞬又错开。 沈裕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 可有些话不能随随便便宣之于口。于她而言,若是许了承诺,便是要用一生一世践行的,要十分慎重才行。 剥去现在纯良无害的伪装,沈裕身上不安定的因素太多。兴许是这些年经历使然,她想要的是“时雨”那样,能由她来掌控的人。 沈裕显然并非如此。 沈裕端详着她的神色,温声笑道:“不急。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也无碍,你我之间,日子还会很长。” “时辰不早,你好好歇息。” 容锦无声地松了口气,抱着锦被一角,目送他离开。 第二日一早用过饭,容锦便去了苏婆婆的住处。 清幽雅致的小院充斥着苦涩的药味,甚至压过了时常萦绕的檀香,交织在一处,汇成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容锦先前就已经得知苏婆婆病倒的消息,只以为是风寒脑热,又或是老人家常见的病症,眼下与她打了个照面,心中随即明白恐怕不是小病。 “锦锦,你回来了……”苏婆婆半倚在床头,额上系着的抹额还是早前容锦在时绣的那条,她招了招手,“坐近些,婆婆的眼如今也不大好了。” 容锦在床榻旁坐了,回握住她枯枝一般干瘦的手,一时百感交集。 苏婆婆是沈夫人身边的老人,自将军夫妇去后,她一直守着这别院,操持诸多生意。 于沈裕而言,也算是半个长辈。 沈裕并不是吝啬之人,想必能请的大夫都看过,要什么药材也都不会吝惜,可就苏婆婆如今的状况来看,并没什么效用。 朝夕相处过那么些时日,容锦受过苏婆婆的照拂,眼见她这般衰颓的模样,心中不免难过。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活到这一大把年纪,该看的都看过了,没什么可惜的。”苏婆婆看出容锦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问道,“这回南下,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公子那个性情,要他多说几句比什么都难,你来给婆婆讲讲。” 苏婆婆是南边的人,后随着阮氏一家来了京城,定居在此。 她家人早就不在,这些年素来没什么乡愁,如今临到终了,却渐渐有些惦念了。 容锦会意,除了自己遇着有趣的事,着重挑着南边的风土人情,草木风物讲给她听。 苏婆婆听得津津有味,及至听她提起“观音庙会”,边咳边笑着:“这正是我家乡的习俗。每年观音庙会,周遭的镇子都要找人扮作观音,持杨柳玉净瓶,一路洒甘露赐福呢……” 她满脸怀念,却咳得越来越重。 容锦忙倒了杯茶,捧着喂她喝了,柔声道:“您先歇歇,改日我再慢慢讲给您听。” “不急,”苏婆婆一手按着心口,另一只手在枕侧摸索片刻,颤颤巍巍地拿出个巴掌大小的锦盒,递与她,“你看看。” 容锦打开锦盒,只见其中是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玉质醇和,颜色莹润。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苏婆婆:“这是?” “这是当年老夫人传给夫人的,说是这玉有灵,能逢凶化吉,”苏婆婆口中这个“老夫人”,指的自然是阮氏那位老太太,“夫人原想着等有了女儿,也将这镯子给她。” 沈夫人当年一直想要个灵巧可爱的女儿,留在自己身边,教她琴,将自己的首饰都留给她。 随着儿子年纪渐长,彻底歇了这份心思,原本准备留给女儿的镯子,也打算送给将来的儿媳当聘礼。 可还是没成。 梵天原一役,她的丈夫与儿子葬身其中,自己的身体也彻底垮了,没熬到沈裕归来的那一日。 “我原想着,等公子与你成亲那日,再将它取出来,只是眼下看来怕是也不成了。”苏婆婆说着,艰难地喘了口气。 容锦顿时觉着这镯子重若千斤,小心翼翼地捧着,欲言又止。 她与沈裕只见还是一团浆糊,没拎清呢,哪里能收这样别有意义的贵重物件。 “公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哪怕这些年过去,看起来不似从前,可他骨子里的东西从来没变过。”苏婆婆抬了抬手,示意她安心收下,“婆婆看得明明白白,若不是你,也再轮不到旁人了。” 她本就精力不济,撑了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 容锦不好再打扰老人家,扶着她躺下,轻手轻脚地出了这院子。 她甚至没敢把这镯子往袖袋里放,依旧捧着锦盒,打算先“物归原主”。 沈夫人既不在了,那这物件该给沈裕才对。 平素这时辰沈裕该在宫中,可他昨夜有意无意提起,说是自己告了假,在家休沐。 容锦轻车熟路地往听竹轩去,才进门,迎面撞见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乍一看仿佛有些眼熟,可那张脸又分明没见过。 她下意识侧身避让,擦肩而过时心中一动,终于想起此人是谁,倏地抬了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认出我了?”男人眉尾高高挑起,似是有些惊讶,看向她的目光中又带着些玩味,“我该夸你好记性,还是好眼力呢?” 能这样光明正大出现在听竹轩的,必然是得了沈裕允准,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容锦攥紧的手缓缓松开,但看向男人的目光依旧未曾放下警惕。 虽已过去许久,但那样命悬一线的时刻,怕是此生都难忘掉。稍一想,就记起眼前这人的名字—— 游川。 当初秦氏为报复沈裕,从她下手,而将她劫至南林行宫的,正是此人。 只是他那时面上顶着的并非眼前这张脸。 容锦前不久才见识了沈裕易容的手段,对此并不陌生,随即反应过,游川既是漠北出身,又是沈裕口中的“故人”,倒也不足为奇。 “不必这样看我,我又不能再拿你怎样。先前伤你一回,已经赔了根筋进去,”游川耸了耸肩,抬起手给她看,“我这条命还得留着呢。” 抬起的那只手无力地垂着,别说提刀执剑,只怕拿筷子都费劲。 于习武之人而言,这意味着多年辛苦付诸东流,成了“废人”,他却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断了缕头发。 容锦捉摸不透,谨慎地后退了半步:“他在何处?” “房中。”游川指了指,意味深长道,“不过我劝你一句,此时最好还是不要过去。”
第109章 游川同她在这里说了这么些有的没的,沈裕却始终没露面,甚至未曾出声。 容锦本就已经察觉反常,听他这么说,也懒得旁敲侧击,直截了当问道:“为何?” “这……”游川嘴上迟疑着,神情却称得上幸灾乐祸,“没有沈相的允准,我可不敢自作主张。” 容锦情知自己在他这里得不到什么正经答复,稍一犹豫,向沈裕所在的房间走去。 明明是青天白日,房门却紧紧地关着。 容锦上了台阶,轻轻叩了叩门:“是我。” 隔着紧闭的房门,她仿佛听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随后是沈裕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锦锦,是有什么要紧事?” 在他的料想之中,昨夜那场荒唐过后,容锦就算仍旧留在别院,也不会主动到他院中来,这才允了游川“用药”。 可世事总有意外,不早不晚,恰恰被她给撞见。 “我方才去探望苏婆婆,从她那里得了个镯子,”容锦攥紧了捧着的锦盒,话锋一转,“你此时既是不便,那这镯子我就先放至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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