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封冷笑,并不意外:“本王知晓了。还有,这件事别让王妃知道,她会多想。” “遵命。” 回到马车里,樊封的掌背蹭上那张熟睡的面颊,怕将她扰醒,他动作很轻。 视线掠过她的耳垂,心里又开始泛痒。 他侥幸地想,只是亲一下,应该没事吧。 这样盘算着,他俯下腰身凑过去,可还没触及,就被一只手果断地推开。 与之而来的还有荆微骊冷冰冰的声音:“没完没了了是吧?” 樊封莞尔:“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稍微撑起身子,荆微骊平视他,在寥寥月色的光辉中对上那双瞳仁,鬼使神差的,她很想吻他。 羞耻心令她作罢,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拉住男人的手,小声道:“刚刚耿唐在马车外面对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樊封扬眉,面上神情不动声色:“只是小事而已。” 怕她真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樊封解释:“温彪想抓我错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扬州的事,等回到荷京未必就是一帆风顺。” 荆微骊犹豫地问出来:“为什么他这么敌视你?我还以为朝堂上跪拜的群臣都是为了玉国。” “为了玉国不假。我承认,他的确是个天纵的奇才,只可惜,心眼太小,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 将她的手紧紧反握,樊封柔着语气同荆微骊讲了段有关皇室的秘闻。 当年夜氏被先皇“强掳”进宫前,有个两情相悦的竹马郎,此人正是温彪。以及,当年先皇死状凄惨,除了是他自己乱觅长生药服用外,更有温彪的推波助澜。 更有趣的是,先皇得来的“长生药”,是玄峥披了张□□奉上的。 听完这些,荆微骊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捂住了了樊封的嘴,然后深深呼吸借此来平复心情。 看她如此震惊,樊封五官上的笑意渐浓,慢条斯理地取下她的手,又道:“我师父受恩于太皇太后,而太后又是她老人家的亲外甥女,二人早在许多年前便见过,照我师父的话来说,便是‘一见夜氏误终身’罢。” 荆微骊皱着眉头听完,又想起了在扬州山庄时见着的那一幕,犹豫后还是开口了:“难怪,那些侍女的五官如此相近,她们像的人应该正是太后娘娘吧?” “是。”樊封颔首。 认真看着他脸上的变化,荆微骊试探地问:“你可会觉得你师父用情至深?” “这话说出来许是有些大逆不道,但平心而论,我觉得这样甚是虚伪懦弱。” 在她的注视中,樊封叹了口气:“人尚且活着的时候得不到珍重,死了反倒是一浪又一浪的情深似海,师父是这样,温彪也是这样,当真无用功。” 说到这里,荆微骊便懂了。 为何温彪过于反感樊封,因为他是站在陛下那一边的,而陛下代表的是姬姓皇室,正是这个身份,才引得自己同有情人天各一方。 可他怎么忘了,陛下是太后拼了一条命也要孕育下来的,是她生命的延续呀。 说到底,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奔赴。 这样的深情,太虚假,太没意义了。 又吸了口气,荆微骊冲他道:“樊封,如果,我说如果,我死在你前面,当我求你,千万千万别去找什么和我长相相近的人,好吗?” “我不会的。”紧紧牵着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慰在自己心脏正前方,凤眸凝着色泽清冷却极致的光。 “这世上只有一个荆微骊,我也只喜欢这独一无二的荆微骊。”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死了,你身边站了其他女子的样子,我想我会我很痛苦,被刀剜了心那般。” 越说越难受,荆微骊喉头一哽,哭腔也顺着蔓出来。 樊封控住她的腰,让她可以坐在自己身前,认真道:“阿骊,这样的自私,我想我也有。”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了王府后门。 回到内宅,青瑶早就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更替的衣服,原本想守在一旁伺候的她却又被摆摆手赶去休息了。 青瑶走后,不等荆微骊去脱裙裳,樊封先一步扯住她的手腕:“阿骊,我有事同你讲。” “嗯?”荆微骊看过来。 樊封凑到她耳郭一侧,低低地说着。 言毕,他的手悄然间挪的位置:“我算过了,你今日是第七天。” 荆微骊耳根生热,嘟囔道:“我、我先去沐浴。” 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她才刚走出去两步,就又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拉回来。 扶着她的后脑,樊封故意只在唇瓣的边缘蹭了两下:“所以,我可以把这当成邀请吗?” 话音刚落,他的下唇就忽得吃痛。 再看,发觉自己竟然被她咬了。 很轻的一下,与其说是警告,倒是更偏勾/引。 他轻哂。 果然,细腰柔骨,最为致命。
第64章 牡丹鬼 ◎惩罚◎ 夜半子时, 丞相府。 温彪一袭玄黑,宽大的袖口绣了容雍华贵的牡丹图,他只身立于半面墙的牌位前, 默默地用巾帕擦拭着手上的那樽。 虽是已过了不惑的年纪, 可岁月并没有在他的五官上落下太多的足迹, 反而像是格外优待般。 擦完一圈,他似又觉得不够, 重新换了一张再度认真拭着。 终于,他放下了牌位,“夜无忧”三字于烛火的折影中熠熠生辉。 说来可笑, 当年她去世,牌位却做了一个又一个。 夜家一个,皇陵一个, 小皇帝那儿还有一个。 以及, 他这里。 算至此处, 他忽得想起那个总是冷眼看他,却不择手段接近她的家伙。 玄峥。 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不自觉地冷哼一声,大掌再度伸向牌位,指肚在那两个安静的字眼上描了一圈又一圈。 —— 翌日,荆微骊醒来时, 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习惯性地摸了摸, 半点儿温度也没有,可见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唤了声, 候在屋外的青瑶便推门而入,喋喋不休道:“王妃您可醒了, 这都快到用午饭的时辰了。” 荆微骊不好意思地窘笑了下, 随即又问:“王爷去上朝了?” “是, 他还吩咐让我们不要吵着您。” 算他有点良心。 荆微骊抿唇,忿忿地想着。 盥洗过后,荆微骊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青瑶捋着她的青丝盘发髻。 就在这时候,屋外又传来声音,是耿唐。 “启禀王妃,王爷下朝后直接去了军营,让属下特地来跟你说一声,就不回府用饭了。” 懒洋洋地应了声,转念一想,荆微骊又突然抬高声量叫住耿唐,问:“可是营中出了什么事?” 耿唐一脸淡定:“并非,只是白老将军有些操练兵马的事要同王爷商量,王妃不必忧心。” “既如此,那本王妃去营中看望他可是可以的吧?”她这般问出来。 虽意外她的话,可耿唐依旧回答得很老实,手上的礼数半点没因屋内人看不见而懈怠,眉宇微敛,答道:“自是可以的,这些年战事平缓,营中管束也没有之前严酷,时常有将领的家眷进营慰问。” 话音刚落,他又直愣愣地补了句:“王爷见着您定是十分欢喜。” 荆微骊坐在铜镜前,脸颊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 虽然知耿唐并无调侃揶揄之意,可每每被人提起她与他,她就止不住地害羞。这种感觉当真奇怪,明明早就是夫妻,明明早就做尽了最亲密的事,可她就是不能从旁人的口中听他半句。 怪极了,她寻思自己脸皮原来这般薄吗。 既然打定了主意,她也没有过于磨蹭,吩咐厨房备了几道樊封喜欢的菜色,又站在衣柜前挑挑选选好一阵。 最后,她择了件暗花细丝绣纹裙。藏青的主色调,配以腰间两只不起眼,却起点睛之笔的银丝蝶纹,而领口、袖口的样式则是采了金线。 矜贵却不寡淡,甚至清丽出尘。 她容颜太盛,寻常的裙裳根本压不住。 —— 到了军营大门口,还没见着樊封,荆微骊倒是先同姐姐打了照面。 看见她,荆秋袅也很是意外,但视线扫了眼一旁的耿唐,幽幽道:“来见他的?” 荆微骊笑得很甜:“自是来见阿姐的呀。” “我可不信。” 荆秋袅笑出声,却没有生气,反倒是支开耿唐低声道:“阿骊,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你可得趁着如今新婚不久抓点紧。” 一时间荆微骊没反应过来,可当这几个字在脑中转了两圈,她才不好意思道:“我们不着急的。” “你这丫头,”没脾气地点了点她眉心,荆秋袅一本正经地说:“催你的人可不是我,是父亲。樊封虽在他老人家跟前发了毒誓,可他应还是不放心,怕将来恐生变故,极是希望你养个孩子傍身。” “没事的,你告诉父亲让他别忧心,我和他心中都有数的。”荆微骊越说越小声,眼前竟不自觉浮现昨夜那一幕幕的荒唐,还有那些她听个半句就面红耳赤的话。 见她油盐不进,荆秋袅面上的无奈更浓。 最后只没脾气地拍拍她的额头,叹道:“得,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斟酌拿主意便好。只是你记住,若是樊封哪天欺负你了,直接回家来便好,可别一个人抹眼泪。” 荆微骊心里头散着蜜气,柔柔道:“好,我知道。” 目送荆秋袅的背影逐渐走远,荆微骊一扭头,却几乎是擦着男人胸前的衣服。 被惊得连连后退,可脚底下乱了套,险些摔倒之际,腰肢被面前的人稳稳扶住。 她别开脸,不给他好颜色:“你故意的吧。” 等她重新站稳后,樊封才收回手,开始自证清白:“本王可太委屈了,明明阿骊心里只有长姐,甚至都没发觉本王都站了好一会儿。” 有些受不住听他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荆微骊不好意思地朝那边守军营的将士们脸上扫了圈,面前的人也察觉到了她的羞恼,自觉地缄了口,又接过她带来的食盒。 走在他身侧,一路上荆微骊都被各色打量的视线盯得难受,忍不住问:“我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自是不会,”樊封看过来,忍不住想捏她脸的冲动,只故作镇定道:“你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带她进了自己的营帐,樊封刚想亲手布菜,帐外又猛地传来请他去商议要事的大嗓门。 时机抓得正正好好,樊封眯了眯眼,怀疑外面的人是故意的。 刚欲说些什么,袖口就被捏住一半,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既是要事那王爷先去罢,我等你回来便好。” 这次,樊封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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