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之挑眉,“若是长姐不嫌弃,听之想尝试一番。” 虞乔卿双手环胸,朝他翻了个白眼,这才想起来谢听之初来乍到,还没有请教书的先生。 “你?”像是抓到他的尾巴,虞乔卿又恢复那般强势的态度,“若是我没猜错,你以前,应当不识字吧?” “怎么,夏柔云没把你教好,放任你出来祸害别人?”她上下打量着谢听之,如同在看一个待价而沽的物件,走到他的身后,抬手按在他的脊背上。 少年整个身子僵住了,藏在宽大袖口中的手慢慢收拢,眉头蹙起。 那日的伤还没有好全,虽然每日安平给他上药,但如今也只是结痂,被虞乔卿这么一按,估计伤口又开裂了。 “你倒是懂得献殷勤,跟我来吧。”见那似乎永远和善的面容终于浮现出异样的情绪,虞乔卿缓慢收回手,嘴角上扬。 丹音光是站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痛。 听闻此话,谢听之强忍着疼痛,扯出牵强的笑容,“多谢长姐。” 待到两人转过身去,谢听之才流露出苦涩,望向院中原本栽种紫藤的地方,似乎是想到什么,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 刚走到门口,虞乔卿乜了一眼谢听之身上的衣衫,漫不经心道:“脱了。” 不光是谢听之,丹音的脸上更是变幻莫测。 小姐这般是要闹哪样?
第16章 誊抄 接触到两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虞乔卿知道他们误会了,不知怎的,胃部翻涌泛着恶心。 外男不可踏足女子闺房,谢听之如今算是半个左相府的人,虞乔卿也不避讳,解释道:“别让我的房沾上你的晦气。” 丹音闻言,恍然大悟。 她就知道虞乔卿不是这样的人,牙尖嘴利道:“愣着做什么,难道想带着一身寒气玷污了我们小姐的闺房不成?” 谢听之今日披着黑金的外袍,上面的祥云针脚细密,高挺的衣领衬得少年脖颈修长,分明的下颌线更是透露出些许薄情寡义来。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双眸子,如绽放的罂粟花,诱使人沉溺其中。 虞乔卿不再看他,打开房门先一步踏入,而少年也乖乖听话,果真将身上的黑金外袍褪下,手足无措地看着虞乔卿。 天青色的衣衫更显得人单薄,而谢听之看起来并非弱不禁风,劲瘦的腰身让丹音忍不住多看两眼,暗自咋舌。 这个小野种倒是生了个好皮囊,怎么老天就瞎了眼呢? 虞乔卿走到书案旁,从那一摞卷宗中抽出几张薄薄的宣纸,指着对谢听之说道:“这些誊抄完才可以离开。” “若是在晚膳前没有写完,那可不要怪我不客气。”她也顺势坐在木椅上,倒是没有褪去身上的大氅。 谢听之得令,绕过书案,从笔山上执起狼毫笔,见砚台无墨,无奈地又开始磨墨。 虞乔卿饶有兴味地盯着他,察觉到投射过来的目光,谢听之不由得有些紧张,险些将砚台打翻,身子紧绷得像一把拉满的弓。 丹音退出去,顺便带上了门,屋内只剩下虞乔卿和谢听之两个人。 独属于少女的甜馨香气充斥着整个房中,谢听之意识混沌,片刻失神后连忙摒弃脑海中的杂念,专心致志地誊抄着。 他的字和虞乔卿截然不同,上面的字迹秀气端庄,想不出来竟然是虞乔卿写出来的。 有时候字如其人还真是不准,像谢听之这般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字里行间带着狂放。 少年眉眼专注,额角的发丝垂落,他却浑然不觉,长睫在眼下留着一片剪影,褶皱的双眼皮漾出几分缱绻的意味。 虞乔卿手撑在桌面上,少年眉眼如画,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姿,她的呼吸略微不畅快,指尖有节奏地点着木桌,最后实在是坐不住,干脆走上前面探看。 只是普通的习字而已,怎么他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虞乔卿怀疑自己的惩罚并没有让谢听之感到痛苦,反倒成了享受。 谢听之骨节分明的手执细长的狼毫笔,动作行云流水。在虞乔卿靠近的时候,少年显然有些不自在,落笔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圆形的污点,胸口也略略起伏着。 虞乔卿只是随意瞥一眼,便打开窗户。 木窗正对着书案,虽然今日无风,但雪化之时最冷。寒气丝丝缕缕入骨,侵蚀着少年的身子。 谢听之一袭薄衫,手腕却稳稳地压在桌面上,嘴角下压,动作稍微慢些。 耳边传来少女的轻笑声,少年略微分神,虽动作不停,可明显看出来有些漫不经心。 “看来你是想偷懒,既然这样,我便再给你清醒清醒,丹音!”虞乔卿对着门口喊道,不一会儿,丹音进入房中,脸上写满疑惑。 “小少爷被屋内的热气给闷住了,你且将那暖炉给熄了,免得他打不起精神。”虞乔卿巧笑嫣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丹音反应过来,眼中也带着跃跃欲试的光彩。 这样看着,谢听之反倒成了被恶毒继姐虐待的小可怜,即便被摧残,却依旧心怀善意。 这样的念头在虞乔卿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有说话,等到丹音都收拾好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她下去。 没了暖炉,屋内的暖气迅速被剥离,空气中氤氲着冷意,寒气盘踞在谢听之周围。 虞乔卿方才没有脱下大氅,也正是因为这个,此刻整个人蜷缩在暖和的外袍中,挺翘的鼻尖冻得通红,一双晶亮的眸子像某种小动物。 突如其来的风翻卷着纸张,发出簌簌的响声,谢听之略微皱眉,用砚台压住后,抬眸看向坐在木椅前的少女。 虞乔卿不知何时睡着了,这样冷的天气,也得亏她还能酣眠。 院中的枯叶萧条,枝干打在红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听之面露不虞,又看了眼虞乔卿,见她仍然在沉睡中,提起来的心微微放下来。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伏下身子吹干上面的墨迹,才工整地铺开在地面上。 少年本想唤着虞乔卿,但不忍心打扰,放轻动作站起身来,慢慢靠近虞乔卿。 少年身上如冷淞的气息和虞乔卿的女儿香交缠在一起,反而显得几分暧昧。 谢听之呼吸急促起来,略略站在原地,终于还是轻声道:“长姐,我誊抄完了。” 正沉浸在美梦中的虞乔卿微微睁开双眼,一眼瞥见少年站在那里,心中咯噔一声,差点从木椅上滑落下来。 一动不动得要吓死谁? 虞乔卿抱怨的话语噎在喉咙中,因为她反应过来谢听之说的话,“全部都疼抄完了?” 谢听之乖顺地点头,似是担心她不相信,轻声道:“若是长姐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同听之说,听之……” 还未等话说完,少年剧烈地咳嗽着,趔趄着差点没站稳,还是扶住博古架,才堪堪没有跌落在地上。 此刻谢听之唇瓣褪去血色,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也黯淡下来,无精打采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见他这副羸弱的模样,虞乔卿也真的不想把人弄出个三长两短来,随意挥了挥手道:“回去吧,免得在我面前晃悠惹得心烦。” 她确实有些烦躁,但不明白这样莫名的情绪究竟是为何产生的。 谢听之掀起眼皮,还不忘朝她行礼,这才走到房门口。 而虞乔卿正在翻开着那些功课。 少年没有完全模仿她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力透纸背,横平竖直得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谢听之身上的傲骨。 反观她的自己,虞乔卿反而觉得小家子气,一时间又有些气恼。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也不知道谢听之看到这样的功课,会不会嘲笑自己。 思及此,虞乔卿气不打一处来,清了清嗓子,叫住正要离开的谢听之。 少年顿住脚步,侧头同她对视,面色极差,“长姐还有何吩咐?” 谢听之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几乎要被摧残,头重脚轻得认不出前面的路,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聆听虞乔卿接下来说的话。 “这个拿走。”虞乔卿将方才被谢听之握住的狼毫笔扔到地上,略微嫌弃地拿出锦帕擦拭自己的指腹。 被谢听之碰过的东西,她不想要了,只觉得脏污腌臜。 细长的毛笔滚落几圈,硬挺的笔尖上沾染着黑色的墨汁,在昂贵松软的地毯上留下墨迹。 谢听之扶住门框,弯腰捡起那只毛笔,上面还带着虞乔卿手上的余温。 他的心底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拿在手上,还不忘谢过虞乔卿,“多谢长姐赏赐。” 丹音一直守在门外,搓动着双手,跺跺脚让自己身子暖和些,见谢听之率先从房中走出来,脑袋探向里头,征求虞乔卿的意见后,才蹦蹦跳跳阖上房门,重新点燃暖炉。 关上窗户,屋内又暖和起来,虞乔卿脱下身上的外袍,却听后面的丹音道:“呀,这谢听之的外袍落在这里了。” 她回过头,果然看到谢听之方才习字时放置在书案上的大氅。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像是羽毛掠过平静的水面,晕起阵阵涟漪。 虞乔卿正要让丹音洗好送回去,话到了嘴边却又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落在我这儿反而占地方,扔掉吧。” 反正也是左相府的东西,谢听之来来回回,身上的任何一件衣裳都不属于他。 丹音望着手上的大氅,只觉得十分可惜,但还是顺从虞乔卿的意思。 反正左相府这么多宝贝,也不差这一件,给谢听之这样的人穿实在是可惜。 * 谢听之回到屋内,才回忆起自己的外袍没有披上,转过身想要去讨要,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倏然一暗,长叹一口气,又让安平从衣柜中再取出一件。 安平见自家的少爷面色苍白,纤细的睫毛上落下寒意,就连靠近他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凉,连忙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塞到他的手中。 失去知觉的手像是苏醒过来,谢听之啜饮一口,呼出的白色雾气微微好转。 “这是怎么了我的爷?身上怎么如此冰冷?”在触及到少年指腹的时候,安平一个哆嗦,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摔坏。 谢听之没有解释,乜了他一眼,“怎的如此多话,若是没有事了,先出去候着吧。” 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的态度对安平,后者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妙,也不上赶着惹谢听之不痛快,点头哈腰着离开房中。 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今日的天很是不好,酝酿着暴风雨来前的宁静,乌沉沉地几乎要压下来。 谢听之像往常一样拿出卷宗开始习字,刚弯腰,揣在怀中的狼毫笔掉落出来,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盯着看了良久,才轻笑着摇摇头,将它拾起来架在笔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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