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宽宏大量,又怎么会与我计较?”一提到虞乔卿,少年的脑海中又浮现她红着眼眶,却硬要逞强的模样。 安平见自家的少爷突然笑了,也忍不住跟着乐呵,“少爷您笑什么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谢听之清了清嗓子,手蜷缩着抵在唇前,正色道:“无事。” * 虞乔卿坐在铜镜前不慌不忙梳妆,丹音拿着檀木梳替她理去略微冗杂的发丝,“也得亏是小姐您,若是换了旁人被老爷叫过去,还不知道慌乱成什么样子呢?” 一大早,虞文德身边的家丁就赶过来,说用完早膳后,让虞乔卿去前堂一趟。 估计是那绿玛瑙步摇的事情查出来了。 虞乔卿又多嘴问一句,“除了我,还有谁过去?” 果然,当丹音提到谢听之的名字时,虞乔卿身体僵直,隐隐带着难以挥散的阴霾。 昨日的事情仿佛刚刚发生过,她捏着一根簪子,泄愤似的将其当成谢听之,往地上一扔,“今日不别簪子了,晦气。” 丹音心疼地看着扔在地上的簪子,连忙拾起来,检查是否有破损,“怎么就晦气了,小姐未免太把那小子当回事了。” 说完站起身来,倒是没提簪子的事情。两人收拾掇完后,虞乔卿才悠哉悠哉前往前堂。 落了一夜的雪停了,松松地积在房檐上,风乍起后簌簌落下,虞乔卿戴着兜帽,毛绒的一圈白边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大氅里,更显得弱不禁风。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在即将抵达前堂的时候,迎面恰好走来谢听之。少年今日一身黑色衣衫,衣摆处绣着金线,矜贵又孤高,而嘴角却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 他自然也看到虞乔卿,冲她微微点头。后者似乎想到什么不愉快的记忆,双颊鼓得像一只河豚,瞥开目光不再看他,转而迈进前堂。 温暖的热气驱散身上的寒意,虞乔卿身上的外袍被丹音脱去,抖落抖落夹在自己的小臂上,做完一切后,便站在虞乔卿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虞文德坐在正中间,见虞乔卿过来,想着和她寒暄两句,“早膳用的可否顺你心意?” 尽管在守孝期间,但虞文德对自己的掌上明珠还是很疼爱的,特意吩咐膳房准备她喜欢的吃食,免得守孝期过了,人也瘦一圈。 虞乔卿对虞文德的问话充耳不闻,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碧翠的玉身触手生温,晶莹剔透得不含有一丝杂质,一看便是上品。下面结着红色的穗子,她随意揉乱着,心思却没有完全放在上面。 眼前的日光一暗,日光将少年的身形拉得斜长,虞乔卿微微抬眼,目光定格在那落在地上的影子,又漫不经心瞥过去。 谢听之一进来便看到虞乔卿,嘴角荡漾起浅浅的笑意,冲虞文德行礼后,环顾一圈,坐在虞乔卿身旁的位置。 少年冷冽的气息裹挟着寒气,虞乔卿轻哼一声,原本搭在茶桌上的胳臂换了个位置,明显不想搭理谢听之。 那么多的位置,偏偏选在自己旁边,这小子故意的吧? 虞乔卿理了理鬓发,扬起下巴直视前方,似乎觉得无趣,松开玉佩,手指点着瓷杯,目光却落在虞文德的身上。 见人都来齐了,虞文德才不紧不慢道:“昨日卿卿所说之事,我已经暗中派家丁查明清楚,定然还听之一个清白。” 话音落下,他赞许的目光落在谢听之的身上,阅尽千帆的眼底也划过一抹光亮。 “去,把那人带上来。”虞文德附在身旁小厮的耳边,慢慢道。 小厮低声迎着,埋头小跑出去,没过一会儿,带上来一个身穿棉麻布料的小丫头。 小丫头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头发凌乱着,嘴中喃喃,倒像是失心疯。虞乔卿略微嫌弃地看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就要饮去,耳边冷不防传来谢听之的话。 “长姐,那杯是我的。”少年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虞乔卿不信,转过来,果然发现把手旁印下一个浅浅的水渍,绯红爬上耳廓,重重地将瓷杯推回去,干脆就这么渴着。 虞文德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目光在那小丫头的脸上扫过,冷声喝道:“你这手脚不干净的,平日里月灵待你不薄,如今人不在了,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威严的声音打断虞乔卿的思绪,她朝着谢听之狠狠剜一眼,目光再次投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第14章 步摇 面容确实有几分眼熟,想来是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在她身边打杂的小丫鬟。 听到这样的话,那小丫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没一会儿脸上渗出粘腻的血,流到眼中格外瘆人。 “老爷,您就饶了我这条贱命吧,奴真不是故意的……”小丫头声音渐渐歇了,似乎是没力气,脏污的衣衫拖在地上,看这副模样,应当是之前便被狠狠罚过。 对于这种有小心思的,虞乔卿向来瞧不起,更何况这次丢失的是卞月灵的步摇。 虞文德冷笑一声,手猛然拍向茶桌,上面的瓷杯都震上三分,怒不可遏道:“昨日不还是矢口否认吗?怎么今日嘴巴就不严实起来了?” “依照你的这副模样,左相府怕是容不下你了,让人再打十几个板子,扔到大街上去!”虞文德此话一出,那小丫头面无血色,磕得更加用力了,嘴里还重复着“饶命”。 谢听之垂眸,他向来是宽厚对待下人,若是今日的事情让他来处理,自己也应当是直接赶出府内。 不过…… 他余光扫过虞乔卿,见少女慵懒地盯着小丫头,如同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宠物,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又何必这般不识好歹?”虞乔卿想踹此人一脚,但又意识到什么,迈出去的步子堪堪顿住。 “老爷,小姐,少爷,饶命啊!”一家之主都发话了,几位壮实的家丁对视一眼,纷纷走上前,架住那女子的胳臂向外面拖去。 丫鬟叫声凄惨,刺得虞乔卿鼓膜阵痛,她捂住耳朵稍微揉了揉,呼出一口气,“所以爹爹此番的用意何在?” 明明可以私下处理,偏偏要把她和谢听之叫到前堂,怕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她。 刚开始的虞乔卿心中还有不服,谢听之的态度变本加厉,后来时间一长,她也就习惯了。 虞文德的心就是偏的,遑论谢听之还有几分才学在身上,怕是要把这家大业大的左相府都拱手让给他。 虞文德不满她对自己这副态度,回忆起小时候追在自己后面一口一个“爹爹”,流着鼻涕黏他像一张狗皮膏药,如今反而和他生分了。 等到有时间,也得好好同虞乔卿说道说道自己和夏柔云的事情,如今卞月灵刚刚离开,她怕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甚至将怒火迁移到夏柔云的身上。 “既然是不长眼的奴才拿的,你又何必对听之生气呢?”虞文德摇了摇头,倚靠在木椅上,目光看向虞乔卿,见她至始至终都低头不看他,心中涌现出示意。 虞乔卿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笑着,银铃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前堂,头上的珠钗碰撞,如落入玉盘般清脆悦耳。 “爹爹这意思,竟然是要按头让我给谢听之道歉咯?”笑完后,虞乔卿才缓过来,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扫向虞文德,杏眸古井无波。 她生气了。 短短相处不过几日,谢听之差不多将虞乔卿的脾性摸透了,连忙站起身来朝坐在前面的虞文德作揖,一字一顿道:“长姐爱母心切,听之以为,情有可原。” 虞文德满意地点点头,他是越来越看好谢听之。不仅精通文韬武略,就连胸怀都如此大度。 而谢听之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是单纯让虞文德别再揪着这件事情,能放便放。 “ 不必在那里假惺惺,装模做样。”虞乔卿瞪着谢听之,顺手接过丹音递过来的大氅,披在身上头也不回准备离开。 自从谢听之来到这个家,虞乔卿便越发放肆,如今连虞文德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 虞文德站起身来,指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你……” 而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被白雪覆盖的庭院中,几乎和天地融为一体。 谢听之站在前堂,正要准备告退,虞文德挥手将近侍唤来,后者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支绿玛瑙步摇。 翠□□滴的玛瑙散发着光泽,精致的步摇上面据镌刻着花纹,谢听之视线落在上面,不明所以,“左相大人这是?” “怎么还左相大人左相大人的叫,该改口了吧。”虞文德摩挲着下巴上冒出来短短的青茬,对谢听之摆摆手,又对那锦盒扬了扬下巴。 “这件东西,劳烦你捎带给卿卿,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你来得懂事。”话虽如此,可虞文德堆起的褶皱上,分明是对虞乔卿的宠溺。 “是。”听到这话,谢听之不再推脱,接过锦盒。 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少年眸光明明灭灭,不知道再想起些什么,冲虞文德行礼后,便告退了。 * “小姐,你可莫要再生气了,那毕竟是老爷。”丹音在旁边苦口婆心劝着,一想到方才虞乔卿那般无礼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放眼整个旬国,再找不出第二位如此疼爱自家女儿的父亲了,偏偏虞乔卿还在谢听之在场的情况下甩脸子给左相大人看,这不是成心和那人做起了对照吗? 虞乔卿坐在梳妆台前,将插在头上的簪子拔出来,柔顺的发丝散下,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款摆着,耳边得鬓发翘起,显得几分俏皮可爱。 “你慌什么?我就不信爹还能将我赶出去不成?”虞乔卿挑眉,想到今日还未给卞月灵写信,随意拿起发带一盘,径直坐在书案前,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提笔写来。 见她这般,丹音束手无策,无奈地给暖炉里添上炭饼,心中叫苦不迭。 也幸好是虞文德这么个爹,即便是换做普通人家,被多次顶撞,心中难免会有芥蒂。 不过虞乔卿丝毫不在乎。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只有煤炭烧红发出的噼啪声,雪光透过窗纸映照在虞乔卿的脸上,勾勒出她专注的神情。 房门被风吹得来回作响,恍惚间丹音似乎听到有人叩门的声音,直到接近的时候,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 “谁啊?”她边喊着边打开门,正好看见谢听之那张俊脸,面容一下子垮掉,刚要关上房门,屋内的虞乔卿也意识到外面有人,询问是谁。 丹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着,支支吾吾,最后泄气般道:“回小姐,是谢听之。” 当着别人的面直呼主子的名字,这也是虞乔卿暗中授意的,可见平日在背地里,他们对他是怎样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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