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坐着喝茶,突然听见隋瑛的声音,以为冯嘉幼不是找他来谈事情的,是在乱点鸳鸯谱。 吓死他了,赶紧躲了起来,还好酒楼雅间里没有床铺,不然他可能会钻床底下。 隋瑛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我是外人?” 她扭头瞪着冯嘉幼,让她说清楚谁才是外人。 骆清流走过来,挨着谢揽坐下,抄起一个空茶杯捏在手里,也不倒水,嗤笑一声:“我们在办同一桩案子,你不是外人谁是外人?” 冯嘉幼插了句嘴:“你要这样说,阿瑛真不是外人,衡王的案子要靠她帮忙才行。” “听见了吗?”隋瑛重新落座之后才意识到不对,“衡王的案子?那条怪鱼?” 冯嘉幼摇头:“是关于……” “大嫂。”骆清流突然喊她一声,“你确定要将这种隐秘告诉她?” 谢揽见冯嘉幼被他吓一跳,不悦道:“你耳朵聋了?她不是说了,这事儿需要隋小姐帮忙。” 骆清流表情严肃地提醒他们:“她的表姐是衡王妃,你们确定她不会泄露出去?兹事体大,督公极为重视,我劝你们三思,若再失败,我真就惨了,她也会倒霉。” 冯嘉幼自然知道他的顾虑,但她也有自己的考虑。 还是怕衡王万一真在密谋什么大动作,会牵连到镇国公府。 若是隋瑛也在此事上有功,就能摘干净。 隋瑛听着他们商谈,再看冯嘉幼较为凝重的表情,不由捏紧了手。 又看着谢揽将骆清流喊出房间,还关上了门,她终于忍不住紧张地问:“小嘉,王爷该不会真打算造反吧?济河里那条怪鱼,其实是他准备造反时用的?” “不确定。”冯嘉幼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是想要确定,衡王放个替身在府中,长时间在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替身?”隋瑛难以置信。 “没错,是徐宗献给的消息,经常清修之人是衡王的替身。”冯嘉幼几经犹豫,看着隋瑛道,“你表姐应该是知情者,她交代你去青云观求的符,是保出入平安的符,你说那替身整天待在王府里清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很大概率“济河龙影”曝出来后,真王爷回去济南府善后了。 她与谢揽前往王府拜见时还是替身,王爷是隋瑛离开之前回来的。 “我认为这张符,是你表姐准备送给真王爷的。” 隋瑛皱着眉问:“你是想让我去套表姐的话?” 冯嘉幼心道哪能啊,你这傻姑娘不被人套话都不错了:“你求的符呢?” 求过符之后,要先在观内放上几天,由道长“施法”,据说更灵验。 隋瑛从荷包里掏出来一个尚未封口的朱红色锦囊,搁在桌面上:“在这。” 冯嘉幼将那锦囊拿起来:“想知道衡王会去哪儿,就靠这个锦囊了。” …… 门口,以一楼的喧闹作为掩饰,谢揽低声道:“我们玄影司暗卫营里多半都是滇南人,不少人会养蛊,我媳妇儿让我偷偷借了一条。” 锦囊以养蛊的药水泡过之后,只要在百步之内,那条蛊都会有所反应。 “你随身带着蛊,扮成隋瑛的车夫一起前往衡王府。等隋瑛将这锦囊交出去后,你在王府内蹲守衡王,能从蛊虫的活跃程度,来判断衡王距离你的远近,及时追踪上他,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难是不难,骆清流犹豫着问:“衡王是可能回了王府,但他也可能已经又走了啊,即使他没走,乔装离开济南府时,难道还会带着这个锦囊?” 谢揽指了指门:“我媳妇儿说应该没走,在等隋瑛。八成会带,因为是隋瑛送的。” 骆清流原本吊儿郎当倚着栏杆,闻言神色收紧,挺直了脊背:“他想做什么?” …… “之前我就觉着有点想不通,为何要让你回京城来求符。”冯嘉幼摩挲着锦囊,“青云观是较为出名,能够理解,但你偏偏最不信这些,你表姐是知道的。托你代求,或许都不如她去普通道观求来的更灵验。” 但隋瑛求的这张符还真是个灵验的平安符。 或许真能保衡王的平安。 无论衡王在外图谋何事,若被当场逮个正着,他贴身佩戴的锦囊将会成为隋瑛与他私相授受的证据。 青云观的每张符都有特殊的标记,观内的道长们会有记录,此符是隋瑛三跪九叩求来的。 而隋瑛背后站着的,是在南疆边境手握二十几万大军的镇国公。 镇国公原本就和衡王有点牵扯,更是说不清。 冯嘉幼知道衡王有个替身当晚,哪怕她爹娘在闹和离,也没阻碍她想通了这一点,赶紧派人去隋瑛家中,警告她先不要将锦囊送去衡王府。 隋瑛的嘴唇已经被她抿的失去了血色:“表姐想害我?” 冯嘉幼不能确定,拉住她的手:“或许她并不知道衡王在外究竟做了些什么,衡王要她找你求符,她就找了,只是顺从她的夫君罢了。” 隋瑛一声不吭,眼睛微微泛红。 “阿瑛啊,你先不要难过,即使你表姐知道,存的也未必是害你的心思。”冯嘉幼抓紧她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或许在你表姐看来,衡王迟早会做皇帝,对你和你们镇国公府,都是好事儿。” 门“吱呀”被推开,谢揽与骆清流走了进来。 隋瑛将手从冯嘉幼手中收了回去,仰头深吸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我本来还觉得对不起表姐,她对我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谢揽递给冯嘉幼一个“谈妥了”的眼神。 骆清流瞧见隋瑛红了眼,微微皱了皱眉,旋即目光转去冯嘉幼身上。 冯嘉幼也看向他:“你既扮成阿瑛的车夫混入王府,为了方便蹲守,阿瑛也要暂时留在王府里。有些变故不及预料,她的安全,还请你务必小心。” 骆清流没答应,指了下桌面上的锦囊,流露出费解的表情:“大嫂,这锦囊依然交给衡王带在身边,不是还有牵连……镇国公的风险?” “玄影司会作证啊。”冯嘉幼将锦囊递给谢揽,“你这十二监的少监,不是也可以作证,还怕什么?” 骆清流觉得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若能借此扳倒镇国公,收回他手中二十几万兵权,督公不会让他作证,也不会给他机会作证啊。 玄影司也是同理,沈邱与镇国公更是不和,不然之前隋瑛犯了事儿,也不会怕进玄影司。 骆清流质疑:“我担心沈邱第一个落井下石。” 谢揽不耐烦:“你就别来瞎操心了。” 冯嘉幼做事情怎么会允许出现这种纰漏? 何况事关隋瑛,她更是万分谨慎。 谢揽将锦囊收起来,又从袖笼里取出一个一模一样,已经浸泡过药汁的朱红色锦囊,放在桌面上。 冯嘉幼说道:“你二人拿这个过去,反正都是青云观求来的,衡王应该分不出来。” 骆清流微微愣:“谁求的?” 谢揽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你最担心的沈邱。” 昨天他被冯嘉幼胁迫着,假借二叔的名义将沈邱骗去了青云观。趁沈邱不注意,以他的名义私下里求了这张符。 直到现在,谢揽还觉得自己做了一回小人,“所以你俩放心好了,倘若沈邱非要抓住衡王小情人这条线不放,丢脸的只能是他自己。”
第81章 吃软饭,配软剑. 谢揽虽未明说, 骆清流也猜了个大概,惊讶着想问:你就不怕沈邱到时候收拾你? 这话到了嘴边,瞬间明白自己格局小了,除了他媳妇儿, 这世上估计没有他会怕的人。 骆清流看向了冯嘉幼, 感叹:“早知道大嫂也是个‘狠人’, 没想到狠起来连自己人都坑。” 这个“自己人”,指的是派系。 冯嘉幼却摇头:“站队是人我父亲, 不是我。” 她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至少以目前的形势来判断是正确的。 冯嘉幼借机叮嘱他:“你暂时也不要将求符的事情告诉你家督公……” 本想帮他想个瞒骗的话术,又想起他在徐宗献面前进退有据的模样, 哪里用的着她教。只再次强调,“记住, 阿瑛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无论李似修进内阁,还是谢揽蹭功劳, 都还有其他机会, 隋瑛必须万无一失。 她这两个要求, 骆清流依然没说答应不答应:“那我们俩……” 他不得不看向隋瑛, “隋小姐, 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隋瑛瞧着正在发呆,骆清流又喊了一声“隋小姐”, 她才无精打采地道, “吃完饭,我回家收拾点行李立刻就走。” 骆清流显然没想到:“这么急?” 冯嘉幼却预料到了:“辛苦你了, 她一贯是个急性子。” “那行, 我等会儿去你家门口。”骆清流站起身, 对谢揽道, “大哥,我先回宫去了,这一跟踪不知要跟多久,我也需要带点东西,交代手下一些事情。” “不留下来吃个晚饭?”谢揽刚才都听见他肚子咕噜噜叫,怀疑他为了蹭自己一顿饭,连午饭也没吃。 还真被他猜中了,骆清流从早上开始就只喝水,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 “不了,时间赶不及,你们吃吧。”他说完赶紧走。 隋瑛将桌面上的锦囊收下,同样站起身:“小嘉,其实我也没什么胃口,想回去收拾行李。” 冯嘉幼不拦她:“那我送你出去。” 她们一起下楼,以往都是隋瑛挽住她,这次是她挽住了隋瑛的手臂。 隋瑛低声说:“我原本还打算安慰你呢。” 父母和离,隋瑛知道她心中不会太好受,都想好怎么陪她玩儿,哄她开心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被哄的那一个。 “你这几日正难过,却还要操心我……”说着,隋瑛的眼眶又红了,“好像我每次想帮你,都帮不上,还给你惹麻烦。” “我爹娘和离这事儿,带给我的反省比难过更多。”冯嘉幼说的是真心话,“而且这次又不是你惹麻烦,是麻烦找上了你。” 隋瑛:“但是……” “好了,你我之间说那么多废话作甚。”冯嘉幼不准她说了,与她沉默着穿过一楼大堂,去到酒楼外,才又开口,“知道我最近心情欠佳,你此次前往济南府,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让我听到不好的消息,连夜跑去救你。” 隋瑛点头:“我知道此事的轻重。” 小厮牵了马过来,隋瑛上马,回头给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才策马远去。 冯嘉幼看着她的背影,总有点惴惴不安。 谢揽知道冯嘉幼撑的吃不下,抱着那半袋糖栗子也走出雅间,去柜台结账。 虽说没点菜,但雅间和酒水也是要付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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