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人来衙门办公,还拉拉扯扯,大理寺像是他家后花园,已有不少衙役朝他们投来目光。 大理寺还真是冯嘉幼第二个家,想说“无妨”,但谢揽私底下也以她的夫君自称,令她眉开眼笑,忽地凑近他:“谢郎以大理寺卿为目标?” 谢揽暗道糟糕。 冯嘉幼道:“今夜是谁主审?不管是谁,我这就去和崔少卿说一声,我也过去盯着,他别提会有多高兴。” 谢揽忙道:“不……!” 冯嘉幼说完已经转身离开,再没之前走路嫌累需要人牵着的娇气模样。 步伐沉稳飞快,干劲十足的。 谢揽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她想被牵着,老实牵就得了,多什么嘴。
第21章 苗刀(末尾小修). 冯嘉幼今天晚上一定不能去牢房, 她必须待在房间里。 谢揽快步追上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去求见崔少卿:“你不能去。” “为什么?”冯嘉幼哦了声,“还是你来大理寺不久, 不知道夜审也是暗审, 就在监牢密室里进行, 这些年我时常帮忙审犯人,衙役们的嘴严实得很。” “不是这个缘故, ”谢揽想起她求签一事, “咱们成婚第一天,住在衙门里已是不妥, 夜晚还要去牢房,未免太不吉利。” 冯嘉幼疑惑:“你之前不是说你不信这些?” “此一时彼一时。”谢揽将心一横, 手从她手腕向下移,生疏又用力的抓住她柔软微凉的手。 见冯嘉幼吃痛皱眉, 他忙松开些力道。 冯嘉幼抬头看他。 谢揽的声音微微异于平时:“总之你别去, 我也尽量少去。昨日你非得讨个彩头, 今日我也想。” 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 以及薄薄的汗, 冯嘉幼知道他有些紧张。 这股紧张感以两人交握的手为媒介,将冯嘉幼也感染的有些心猿意马。 她不再直直盯着他看, 微微敛目, 眉眼重归柔和。 谢揽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牵着她继续往东厢走。 难以理解, 上百斤的兵刃他提的轻松惬意, 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他抓的如临大敌。 更想不到, 这辈子他谢揽竟还有出卖自己战胜对手的一天。 冯嘉幼倏道:“谢郎吃过许多苦吧?” 谢揽明白是在说他的手掌, 练武的和读书的,从手掌最容易分辨。 但他并不担心,冯嘉幼不可能通过这只手来判断他究竟是提笔还是握刀。 他修的兵刃种类多,还经常徒手,手掌并不是磨出茧子,是皮被磨掉了一次又一次,纹路都早已磨平。 全身上下唯独不令谢揽失望的就是他这双手,总算能彰显自己一些性格。 可惜不能向冯嘉幼炫耀,只能说:“没,还是之前染疫病闹的。” 冯嘉幼便不说话了。 一路走到东厢,谢揽才松开她。 屋子不过半个多月没住,冯嘉幼刚进门就打了几个喷嚏,忙出去院中:“你先开窗子透透风。” 谢揽点了灯,推窗时瞧见她站在院中,不停以手作扇,搁在鼻翼前扇风,担心她这样的去了北地可怎么办。 他可以帮她挡刀挡枪,却管不了灰尘沙子。 总不能要求他将整个大漠给铲平了吧? 冯嘉幼见他开完窗打了些水进房迟迟不出来,走过去窗外往屋里一瞧,竟是在擦拭书案和床铺上的灰尘。 她微微讶,也不说话,俯身趴在窗台上,眉眼带笑地看着他忙碌。 谢揽收拾好,转身瞧她笑的艳若桃李:“怎么了?” 冯嘉幼双手撑着窗台翻进房间里来:“开心呀,嫁了个贤惠的夫君。” “随手小事。”谢揽不知怎么就扯上了贤惠。 而且贤惠是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但谢揽没空去思索,他依稀听到了一些杂音,似乎是踏碎瓦片的响动? 他指了下冯嘉幼:“你先不要说话。” 冯嘉幼不解,点点头。 谢揽转过身背对她,闭上眼睛,微微侧耳,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只有一个人,此人轻功了得,正在小心翼翼朝这里靠拢。 奇怪,此时虽是晚上,却并未入夜,还没到崔少卿提审谢临溪的时间。 内鬼前来劫狱,该是选在牢房内官员最多时,这样才能坐实谢临溪十八寨少寨主的身份。 如今提前出现过来找他,是猜到他会趁机捣乱,想要调虎离山引走他? 引走? 以为能引多久? 谢揽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小伎俩,无非是先多杀一个人。 上次和他玩这招的,头已经被他拧掉了。 谢揽睁开眼睛,转身喊冯嘉幼:“你……” 他突地语塞,成婚前喊她冯小姐,现在该喊什么?总是用“你”来称呼似乎不太好。 “嗯?”冯嘉幼已经快要习惯他的奇奇怪怪。 “我想起一件要紧事要去见崔少卿,也想央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谢揽往西边位置看一眼,“去帮我问一下沈公子……” 她去和沈时行待在一处,安全最有保障。 冯嘉幼催他:“问什么?” 谢揽哪里知道问什么,听那贼人逐渐逼近,随口道:“问他对十九年前的滇中粮仓案有何看法。” 冯嘉幼一瞬挺直了腰:“滇中粮仓?” “对。问仔细一些。”谢揽拉着她朝外走。 “谢郎为何要查滇中粮仓?”冯嘉幼实在费解。 难道他也猜到了裴砚昭的仇恨与滇中粮仓有关? 可她透露的极少,并没有将千秋同盟会说出来,他是如何联想到的? 谢揽陪着她走出垂花门,随口道:“可能与那位少寨主上京有关。” 冯嘉幼先是松口气,又立刻道:“当初黑水城是被一众流放犯从北戎手中夺下来的,大寨主莫不是因粮仓案被流放的滇南都司官员?少寨主上京是来报仇的?” 谢揽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讲:“我若知道这么多,便不让你问了。” 他目望冯嘉幼拐过游廊,旋即转身回院子里,边走边脱去身上这套枷锁。 幸好大理寺里还藏着一套夜行衣,以备不时之需。 再等戴上面具,谢揽跃上房顶,主动去追那个内鬼。 那内鬼见到谢揽转身便逃。 大理寺内谢揽边躲边追,愈发确定自己猜的不错,果然是来引他的。 …… 那人一路出了大理寺,跃入一个在建的宅院中。 这宅院夜晚无人,场地空旷,谢揽见合适下手,决定速战速决。 等那人再想飞跃时,谢揽迅捷超越他,心算好方位,落于他上方,俯身朝他面门一拳砸下! 拳风凶猛,下压出千钧气势,那人急忙后撤,重新落在院中。 脚下刚站稳,谢揽的拳头已经再次逼到他眉心! 这一拳他躲得比上一拳吃力了些,再次极速后退! 谢揽仍是提前锁死他的方位,绕去他背后攻他后胸,他竟能一个翻转,反掌反攻谢揽。 谢揽并不躲闪,拳切为掌,与他过了几招。 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谢揽一贯如此,谁来杀他,从来不问“你是谁,你是谁派来的”这种废话。 除非有人在旁喊一声“留活口”才会收手,比如他二叔。 又过了十几招,这在建中的院子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 谢揽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厉害,一看便是身经百战。 但也不是他的对手。 时间不多,尤其听见四周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知有埋伏,谢揽拔出靴刀,疾步朝他攻去,决定一刀解决他! 便在此时,两侧高楼上冒出数十个人,箭矢齐刷刷朝谢揽前方飞去,阻挠他靠近那人。 谢揽并未被逼退,以难以估摸的身形速度,躲开那些雨点般的箭矢,刀刃直逼那人的脖颈! 那人能攥住他持刀的手腕,却抵不过他强横如漠上风暴的力量,被冲的极速后退,“嘭”的撞上墙壁,撞碎了半面墙! 那人仓惶倒在地上。 谢揽挥刀斩下! 命悬一线之际,那人喊:“冯孝安!” 谢揽不为所动。 又听冯孝安急着大喊:“谢小山!” 谢揽这才一愣,二叔在他面前喊自己的名字,不怕被知道,看来是自己人? 搞什么,谢揽连忙收手,可这力量出去的太猛,回收极为不易,他抽刀回来时也连退好几步。 手臂垂下,微微发颤。 两侧高楼上弩手退下,只留下一个冯孝安还站在那里。 谢揽仰头看他,险些认不出来。 二叔打理过原本乱糟糟的头发,半拢半披。还换了只银制眼罩,半边蝴蝶翅膀形状,几乎遮住半张脸, 而露出在外的部分,不再像之前一样胡子拉碴,干干净净,露出了精致的下颚线。 脊背挺直了,显得衣衫磊落。 不再像他二叔,像京城里的冯孝安,少了风华,多了沉稳老练。 “你怎么样?”冯孝安落下地,走到那人面前。 那人已经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屑:“你不是都看到了,差点儿死在这你好徒弟手中。” 冯孝安好笑:“你自己非要试,怪我?” 谢揽冷着脸听他们说话,已经猜到此人是谁。 高楼那些帮手用的手弩,和之前裴砚昭用的一样。 声音听着也有几分耳熟,不久之前,谢揽曾在大理寺议事厅内听过。 二叔与他认识,曾经一起犯过错。 只能是沈时行的爹,玄影司指挥使沈邱。 那人将面罩拉下来,的确是沈邱,长吁短叹地摆摆手:“自古英雄出少年,人不服老不行啊。” 冯孝安毫不留情的拆台:“你从前也比不过。”又问,“裴砚昭比着他如何?” 沈邱感叹:“吃了磨炼不够的亏,京城还是太过安逸了。” “二叔。”谢揽心烦,“我本有事找您,但现在没空说,必须赶紧回去……” 冯孝安道:“今夜有人会闯大理寺劫狱,意图坐实谢临溪的身份,你急着回去将那些劫狱者先杀了?” 不等谢揽说话,沈邱道:“稍后劫狱的是我的人,我可不能放你回去。” 谢揽怒视沈邱:“原来是你们在搞鬼!” 你们中包括了冯孝安。 谢揽写字是冯孝安手把手教的,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会模仿字迹。 但他根本不会将“内鬼”两个字和冯孝安想到一起去。 “你们将我义兄推出来,让众人以为他是我,到底想干什么?” 眼见他恼怒起来,冯孝安不急不慢地道:“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必须要抓住的好机会。” 谢揽仍看着沈邱:“什么机会?” 冯孝安道:“将你从这摊浑水里先洗干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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