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溪被带上镣铐铁卫押走,谢揽和他说不上话,只朝他微微点头。 谢临溪瞧着放心得很,并没什么惧意。 两人一直是极有默契的,也见惯了风浪,故而都很坦然。 等谢揽一行人离开,齐瞻文跳上甲板:“令纾,你怎么会和冯嘉幼一唱一和,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程令纾不理睬他,远眺前方一行人中谢临溪的背影,目露担忧之色。 齐瞻文再次提醒:“我晓得你喜爱广结好友,但此人或许是贼寇首领,你小心引火烧身,害到你们程家。” 程令纾:“你放心,谢临溪绝对不会是少寨主。” 齐瞻文心中不是滋味:“世事哪有绝对,若真是呢?” 程令纾想说是又如何? 她待在威远道三年,从来没听当地百姓说过那位少寨主一句不是。 北戎若不是被他压着打,西北早就乱了。 再说西域通商之路重开,最获利的就是西北的平民百姓。 且他恩仇分明,颇具侠义之心。 听闻他曾在漠上问一户人家讨过一碗水,后来这户人家被马匪杀害,他得知后单枪匹马连追几百里,将那伙近百人的匪帮全部斩于刀下,还提了首领的头颅回来祭奠。 谢临溪若真是他,程令纾只会更倾慕,那可是威远道不少女孩儿心中的神明。 但这些话她不敢说出口,毕竟十八寨所做的那些利民之事,在朝廷眼中全是狼子野心。 “不会的。”程令纾摇摇头,“那位少寨主是出了名的‘莽、狠,凶’,谢临溪若要伪装,不可能伪装的如此彻底,一点痕迹都不留,你指认冯嘉幼那位便宜夫君是少寨主,我可能都会怀疑一下。” 方才谢揽闯进来打翻冯嘉幼手中茶盏,将冯嘉幼紧张护在身后的模样,程令纾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总觉得那杯茶若真有毒,下一瞬她的小命就没了。 * 回去大理寺的路上,京畿铁卫在前,谢揽与冯嘉幼坐在马车上慢行跟在后。 冯嘉幼问了他许多问题。 “所以你也只是与谢临溪一同被封进村子里,经历过疫病,病好之后,就再也不曾见过他了?” 谢揽不敢看她的眼睛:“两三年前还见过一次,他来蜀中探望我。我不知他的身份,正如程小姐所言,交友不论出身。” 冯嘉幼在心中整理:“你前脚来京城,他后脚找上门,还真是消息灵通,神通广大。” 谢揽:“……” 不敢说太多,怕被她抓到错处。可说太少,她似乎想得更深。 谢揽试图劝服她:“我与程小姐都认为以临溪兄的良善之心,不会是黑水城的人,更不会是那位少寨主。” 冯嘉幼从沉思中抬头:“你怎么知道那位少寨主不良善?” 谢揽一怔:“沈公子上次不是讲过,他们父子狼子野心。” “野心和善心又不冲突。” “他杀人如麻,死在他手里的人可能比你见过的人还多。” “慈不掌兵,大魏的良将谁不是杀人如麻。”冯嘉幼从沈时行口中,也没听闻他们做过什么惨无人道的事儿,“沈时行之所以对他们耿耿于怀,正是因为他们举的是义旗,非一般草莽。” 谢揽看向她,目光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你真觉得那位少寨主不是坏人?” “这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坏人。”冯嘉幼并未正面回答,她对那位少寨主了解不多,“但我与沈公子看法一致,那父子俩确实有自立为王的心思。你瞧他们做的事儿,通商、安民、御北戎,全是治国之策……” 谢揽在心中反击:别诬赖我和我爹,那都是你爹主张的。 二叔那些大道理他并不是很懂,之所以愿意去拼命,不过是想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些罢了。 心有不悦,他抱起手臂。 松懈下来时,险些抬起一条脚架去对面长凳上,摆正身姿的同时快速瞧一眼冯嘉幼,见她没察觉,暗暗松口气。 “总之谢临溪是真的可疑,连自己的来历都说不清楚,支支吾吾的,不是少寨主也肯定与十八寨有关。”冯嘉幼只顾着想事情,并没有注意他的举止,“而且上次说起赤鎏金,最后的线索指向了黑水城……” 谢揽见她绞尽脑汁的模样,真想双手捧住她的脑袋晃一晃,让她停下来歇歇。 新婚燕尔的两人说些什么不好,做点儿什么不行。 到底是谁那么晦气,非得挑这时候找他麻烦? 谢揽没有畏惧之心,只嫌烦。 他问:“你既怀疑他,还让我救他做什么?” “我是怀疑又不确定,他若不是,你能救下正好。若他是,那些铁卫便是他杀的,手段如此残忍……”冯嘉幼说话时关注着他的表情。 发现他面不改色,看来他与谢临溪的关系也就一般。 冯嘉幼才继续说,“你知道那是多大的功劳?搁在从七品的武将身上,连跳三级都不止……你笑什么?” “没笑。”谢揽迅速收敛,“我的脸有些僵,活动一下。” 冯嘉幼看他奇怪,却又想不通到底哪里怪:“脸僵?莫不是趴在案台上睡的?” 谢揽随口:“也许吧。” 想起那封信还在义兄身上,也不知何时才能送到父亲手中。 幸好信上没几个字,不然等会儿被搜出来还真麻烦了。 冯嘉幼趁机道:“那以后还是睡床上来吧,床又不小,你不想挨着我,大不了中间放个枕头。” 谢揽心头突的一下,那他还不如趴在案上睡,至少还能睡着。 他趁机提要求:“不如帮我搬一张睡榻?或者宽点的长椅也行,我自幼家境贫寒,不挑,躺哪儿都能睡。” 冯嘉幼笑着说:“我们府上也不富裕,没有睡榻和宽凳,当年给我爹准备的棺材倒还闲置的,不如搬进来,床和棺材你看着选?” 谢揽:“……” 该不会是认真的? 他掀开帘子:“再拐个弯就到大理寺的街上了,我先下去。你等到了再下车。” 冯嘉幼必须跟着他入内,不然他不放心。 正事要紧,冯嘉幼点头:“你小心些,可能还会遇到人。” 谢揽下了马车之后手还撩着帘子看她:“遇到谁?” “京城内消息传得快,上次你去堵玄影司的门,今天可能也有人来堵大理寺的门。”冯嘉幼挪到外侧坐,靠近他,“我同你讲了,这可能是件大功劳。想自己挣这份功的,想给子孙挣这份功的多得是。还有不少想要捞利的小人也会盯着。” 谢揽费解:“捞利?” 冯嘉幼勾勾手指,他附耳过去。 冯嘉幼以袖遮唇低声道:“因为这位若真是少寨主,利用得当,或许会牵动西北局势,令朝廷进入备战状态,那从中获利的人就太多了。” 说完,她发现谢揽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像是在隐忍怒意。 毕竟初入官场,乍听闻这些丑陋,心中愤怒也是正常。 “我知道了。”谢揽推着冯嘉幼往里坐,放下帘子,去追前方那些京畿铁卫。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 终于明白冯嘉幼为何会问齐瞻文借人押送,是为了挡住一些势力。 人是京畿营让出去的,若有其他势力来抢,京畿营肯定会出头。 齐瞻文的父亲乃是大都督,和他作对需要掂量着点儿。 这一路才能安安稳稳。 再一个,冯嘉幼这番话点醒了他。 首先,能模仿他笔迹,还知道他人在京城,寨子里八成是出内鬼了。 这内鬼想令他落入大魏朝廷手中,挑起十八寨和朝廷的冲突,从中得利。 不知道是想得什么利。 但是这内鬼心里清楚,就凭京城这些人想抓他谢揽,逼着他乖乖就范究竟有多难。 所以就采用一条迂回道路,将义兄骗来京城,非得说他是十八寨的少主。 照样能达到目的。 若谢揽猜的不错,今夜将会有人前来大理寺劫狱。 自称十八寨的人,是来救自家少主的。 这样义兄将百口莫辩。 谢揽攥紧拳头,这内鬼到底是谁?真是好算计。 他暂时收拾心情,拐弯之后,瞧见大理寺门外站着一拨人。 是大理寺的衙役,离开时程令纾派了护卫快马跑来报过信。 “谢司直,咱们就将疑犯送到这了。”京畿营的铁卫见无事发生,上前对谢揽抱拳,声音有些冷意,“还请大理寺务必查明真相,还咱们那些兄弟一个公道!” 谢揽拱手:“定当竭尽全力。” 铁卫离开以后,大理寺将谢临溪先押入大牢,等谢揽去禀告崔少卿再行定夺。 穿着男装的冯嘉幼下车,跟随谢揽一起进去。 大理寺的人都对冯嘉幼比较熟悉,无人过问。 等两人步入仪门,冯嘉幼道:“你去见崔少卿,我去牢房探望一下隋瑛。” 夜晚之前,大理寺最安全的就是牢房,谢揽想了想说“好”:“等会儿我去接你。” …… 除了冯嘉幼先前住过的“密牢”,大理寺真正的牢房好几个,隋瑛被关在最森严、却也是条件最好的石牢里。 冯嘉幼入内甚至不需要腰牌,衙役领着她走进去,穿过好几个区间,来到隋瑛所在的牢房。 隋瑛一见是她,立马从石床上窜起来:“你怎么来了?” 她在这的日子可不好过,并未受到优待。 镇国公远在边关也没派人来帮他们姐弟俩求情,任凭大理寺处置。 只写了封信感谢冯嘉幼搭救。 冯嘉幼同样不求情,大家意见一致,这姐弟俩都需要趁此机会吃点苦头受些教训,磨一磨性子。 可眼见着瘦了一大圈,冯嘉幼又有些心疼:“你这案子快妥了,再忍几天。” 隋瑛却竖起眉毛:“你昨天才成亲,今天就跑来找我,该不是姓谢的欺负你?” 还是老样子,冯嘉幼收起心疼:“你在这待着吧,我走了。” “哎!别走啊……”隋瑛好不容易才见着她,手臂伸出栅栏拉住她,眼圈红得厉害,“我这次是真知错了,害你挨板子不说,还被迫嫁了人……” 从小相识,冯嘉幼总共也没见她哭过几次,忙拉着她的手安慰:“与你无关。” “你少来安慰我。”隋瑛自从得知已经难受几日,蹲下来抱着膝盖哭,“我知你中了毒,但若不是挨了板子,就不会吐血,不会被他抱回房间里,遭那些流言中伤。” 冯嘉幼也蹲下:“无流言无关,我十分倾慕谢司直,主动想要嫁他为妻。” 隋瑛不信:“你是什么眼光我不清楚?才见了他几面,哪来的倾慕?” “我读过他的文章。”冯嘉幼编个理由,“你不知道,他右手没伤着前,写了一手好字。文章更好,可以读出他胸中有丘壑,往后绝非池中物,嫁他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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