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家境贫寒,家中只有他奶奶一个亲人,按理说他是没钱上私塾的,”高方清道,“但那教书先生说他有天分,便分文不取,让男孩去书堂上课。但时隔半月后,那男孩却突然不肯再去。” 楚安还没明白过来,困惑道:“这么好的事情,他为何不去了?” 高方清看他:“村中其他人也是如你这般不解。” 楚安道:“那他的奶奶也不知情?” 高方清摇头:“不知。” 他继续道:“老人说她因此事训斥过男孩多回,也问过其原因,但男孩对此始终不予回答。” 若男孩没有死,他或许便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有了归娘和曹氏的例子在先,高方清便也只能先假设教书先生确实对男孩做过什么,据此往后推测。 “我详细问了男孩最后一次私塾回家可有什么异常,”高方清顿了顿,“老人说,他裤子上有血。” 村中小孩子们经常聚在一起打闹,身上有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故而老人也没在意此事。 楚安恍惚明白了此话的意思,只觉得遍体恶寒。 他锉了锉牙,骂道:“枉为人师!” 高方清看向顾九:“池家的事情也查出来了?” 顾九点头,将婢女和池禄两人之间的牵扯言简意赅地说了遍。 她坐回书案旁,看着那四起命案的卷宗,默然不语。 楚安脑袋乱得厉害:“那凶手杀这四个人,是为了替他们报仇?” “报仇?” 闻言,顾九冷不丁地笑了笑,面色却沉了下去:“若是单纯为了给那些人报仇,又为何要偷换尸体?” 楚安道:“或许……是想让我们往查到池禄的罪行?” 高方清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楚将军还真是天真。” 凶手要真有此意,直接写封信给官府岂不更快?这么长时间里,接连杀了四人,足以可见凶手并不是站在官府这边的,其意图也并非在于揭露他们四人的罪孽。 “他不是在报仇,”顾九眉头慢慢敛起,“他是在审判。” 四个人的死状,对应了他们各自的罪孽。 凶手是在以自己法则来审判他们。 而在这世人眼中,比律法和皇权更具有审判权力的会是什么。 顾九抿唇。 是神。 从古至今,任何一代君王都自称天子。 天子,天之嫡长子。 在能凌驾于天子之上的便是神。 没有什么,比神的审判更正确。 凶手今日之所以换尸,其意图怕是并非为了挑衅官府,而是在以一种绝对的暴力来对抗大宋律法,对抗律法背后的皇权。 自然而然地,顾九联想到了凤凰山的神女庙。 以及白羊口中的神。 顾九看向了已经从凤凰山回来的流衡。若此案真与神女庙有什么牵扯…… 正想着,两道身影从外面进来。 其中一人,便是今日在牢狱里面碰见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神降于莘12 “若私刑当道,还要律法做什么?” 而另一人顾九却没见过, 高方清低声提醒了句:河南府知州。 话落,吴知州便也自报家门。 顾九瞧着这父子两人截然不同的神情,大概猜出了他们此行的意图, 并未先开口。 吴知州再次拱手,歉意道:“这时前来叨扰, 是为犬子白日冲撞了顾公事而来。” 说罢, 吴知州呵斥道:“还不快跪下磕头赔罪!” 吴狱卒阴沉着脸,极不情愿地照做。 “犬子平日被我那贱内宠得无法无天, 行为多有不当,但他本心并不坏,”吴知州赔笑道,“今日之事,还希望顾公事不要放在心上。” 好一个本心不坏。 “吴知州应该是搞错了,该让令郎磕头道歉的人不是我, ”顾九笑,“而是那个被他鞭虐的妇人。” 吴知州神色微变。 顾九本无意于与他们掰扯这些, 但见一地方的知州都似乎认为此事乃为小题大做,不由多说了句:“若私刑当道,还要律法做什么?” 吴知州讪讪一笑, 只道:“顾公事说得没错。” 顾九也懒得拆穿这父子两人的表面功夫,认真敷衍了几句,等他们走后,便寻个借口支开流衡,打算命人前往凤凰山盯梢。 顾九倒不是因为不信任流衡,只是她所推测的这些, 本质上还是到目前为止较大的可能性。若是有误, 倒平白伤了两个少年的友情。 但仔细回想起白日在凤凰山所发生的一切, 白羊确实有些可疑。 根据秦郎中所说的时间,流衡和白羊分别时两人应是五六岁的年纪,过了近十年的时间,他们彼此的声音、容貌肯定都会有所变化。而白羊却仅凭流衡叫了他一声名字,便当即认出来这位多年不见的故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白羊说是神女指引他来到此处的,可与他同行的人不应该是秦郎中吗?能决定去哪儿的人也应该是为他治病的秦郎中才对。 那白羊口中的神女,到底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还是当真存在……这么一个人? 思及此处,顾九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秦郎中说他在袁家村住了近半年的时间,那这段时间谁去了照顾目不能视的白羊?还有,两人又是何时回到的西京?若也是在半年前,则恰好和这四起命案所开始的时间相撞。 顾九沉吟片刻,便把秦郎中的底细交给了高方清去查。 回到邸店,那个奇怪的女掌柜没再出现,但仍是准备了满桌的美味佳肴,顾九吃饱喝足后,便回房间给沈时砚写下她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别人写和自己写,完全是两码事情。顾九犹豫从何处下笔时,便感觉此事实在麻烦得紧,挑挑捡捡的,到最后还是把她自己梳理的案情写了一遍,而后又问起了白羊的存在,以及当初买走流衡的人是不是他。 顾九转了转手腕,看着那写满一张纸的案情叙述,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这样写是不是太公事公办了?” 顾九踌躇片刻,又重新找来一张信纸,决定写点别的东西,但她左思右想,都不知再写些什么好。 最后索性便在那张案情陈述的信纸开头,非常认真地写了三个字。 沈长赢。 …… 一夜无梦。 次日负责盯梢神女庙的衙役赶回来述职。 昨晚他领了命令后,便直奔凤凰山。神女庙附近多是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的,寻处隐蔽的藏身之处算不上难事。但他暗中监视了一整夜,除了收获满脸的蚊子包,别的什么也没有。 衙役道:“天黑之后,那瞎眼少年便熄了蜡烛,房门也关着,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不过,”衙役略一迟疑,“大约在子时左右,庙中忽然响起了三下钟鸣声。” 应是那口黑金铜钟。 顾九问:“敲钟的人是那少年?” 衙役不敢确定:“里面一片漆黑,小人什么也看不见。” 一旁的楚安道:“那庙宇没有后窗,若想进出,只能从正门进去。所以那铜钟肯定是白羊所敲。” 既是盲人,又整日呆在神女庙中,能够在黑夜中准确找到铜钟所在的位置,也实属正常。 衙役又道:“小人今日特地打听过了,附近的村民说,子时敲钟代表神女降临,庇佑信徒的意思。” 顾九点点头,便让那衙役回去休息了。她望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心底琢磨着神女庙的事情。 怕是还得再去趟那里。 怕流衡和回来述职的衙役撞上,从邸店回驿馆后,顾九便打发少年出去买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她自己给沈时砚写信的缘故,这次流衡没再一根筋,她一说,他便去做了。 等流衡从外面回来,三人再次去了凤凰山。 他们到时,秦郎中正借着木梯给神女像擦灰。见三人来,便爬下梯子招呼他们。 秦郎中笑道:“顾娘子和楚将军又来查案?” 话音刚落,一旁坐着的白羊立马站起身,敲着竹竿走了过来,开心道:“阿衡,你来了。” 顾九拍了拍流衡的肩膀,让他去陪白羊,而后看向秦郎中,十分善解人意道:“他们两人十多年未见,总要多些时间叙叙旧。” 她语气自然:“再说了,这马上就要午时了,也该寻处落脚地歇会儿。刚好路过这里,便来了。” 顾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眼前这尊神女像,昨个注意力全在白羊和秦郎中身上,倒是没怎么细瞧它。 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蛾眉杏眼,樱唇含笑,与顾九以前见过的那些姿态端庄的神像很不一样。 不像悲天悯人的神,倒似凡间哪家温婉纯真的贵女。 秦郎中见她看得认真,笑了笑:“顾娘子也觉得她很好看?” 顾九愣了下,由衷点头。 不多时,笼罩住天空的乌云终于化作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楚安这才想起来他们今日来时忘了带伞,而秦郎中也只带了一把纸伞。 顾九站在门前,看着朦胧雨雾,不由叹道:“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待会儿还要回衙门述职,怕是赶不及了。” 秦郎中提议道:“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不若你们先在这坐会儿,我回去借三把纸伞来。” 顾九心道,我挑这个时候来,就是为了你这句话。 “这还要劳烦你再跑一趟,”她道,“还是我与你一起去吧。” 楚安原本还想自告奋勇,还正要起身,却见顾九趁秦郎中撑伞时,快速偏过脸来,无声道:白羊。 楚安便又坐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首先真的非常感谢投了巨额营养液的宝,看到突然多出来的数额真的吓一跳。 其次超级惭愧QAQ,我本来今日想二合一答谢,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卡文了,卡到秃头(捶胸顿足!) 所以还是老样子,打个欠条吧TvT 感谢在2022-11-26 23:23:29~2022-11-27 23:5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槿 2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神降于莘13 “只怕有些难。” 雨雾朦胧, 蜿蜒的山径一眼望不到尽头,落步时,泥水飞溅至顾九的黑靴上, 斑斑点点。 “自上回碰见,我还真没想过会再次遇到秦郎中, ”顾九在心里斟酌着言辞, 语气却又自然松快,“咱们两次结缘, 皆是因命案。” 秦郎中道:“经顾娘子这般提起,好像确实如此。不过实在惭愧,顾娘子两次查案,我都没能帮上什么忙。” 顾九笑了笑:“你若是这样说的话,我现在倒有一个忙想请秦郎中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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