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那人的意图之后,他当即拔刀冲了过去。可仅仅眨眼间的功夫,箭已离弦,势如破竹。他正要把手中的刀扔过去,截下短箭,然而下一刻,那黑衣人便也拔刀奔向自己。 没有办法,面对来势汹汹的杀意,他被迫抬刀迎上,怒吼一声,让钟景云立马趴下。 可惜钟景云受惊,仓皇起身,待他转过来的一瞬间,原本刺向后脑勺的短箭,没入了他的右胸口。 那人看到钟景云中箭后,并未选择离开,而是当即撇下他,冲进房间,想要送钟景云立即上路。 沈时砚敛起长眉:“人呢?” 楚安摇头:“我与那人打斗中,砍伤他的腰腹后,他捂着伤口跑了。我担心钟景云再出意外,所以没敢跟上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不知道来人是不是凶手,但他武功不低,从招式与反应来看,必定是训练有素之人。” 沈时砚冷眼扫过房间狼藉,淡声道:“别院外有官差看守,他受了重伤,应该出不去。” 沈时砚快速吩咐:“怀瑾,你把庭院里所有人聚集在前厅,避免出现挟持人质这种意外,然后再带几个人速速彻搜此处。” 他又转过身,望向老泪纵横的徐正,淡声道:“徐博士,本王需要今日所有宴请之人的名单,以及所出示的请帖。” 徐正嘴唇蠕动,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好。” 沈时砚随徐正一起去了众人齐聚的前厅,房间里只剩下顾九和两个守在门口的官差。很快,便有人送来顾九适才要用的东西。 钟景云还在死死拽着顾九的衣服,拼命地张着嘴呼吸,像是一条快要窒息的鱼。不断重复道:“救我……救……我。” 顾九听得心烦意乱:“闭嘴!” 钟景云却仿佛聋了一般,固执道:“救我……我说……三年前……真相……救我。” 顾九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冷笑道:“如今快死到临头了,倒是不再嘴硬。” 钟景云被这句话吓得原本已是煞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要难看。 钟景云胸腔剧烈起伏,似是怕顾九真的不管他,再也撑不住了,凄惨地哭道:“是我……杀的人……陷害……许……薛明……” 趁钟景云分神期间,顾九迅速把短箭从他体内拔出。 钟景云双目倏地瞪大,眼角似是要撕裂开来,一声凄厉悲惨的哀嚎从喉咙里溢出,紧接着便痛得昏死过去。 顾九又麻利地往伤口处撒上药粉,裹上布条。 做完这一切,她不由松了口气,失力地坐到地上。 幸好。 幸好不是左胸口,不是致命伤。 顾九看了眼满手的鲜血,正要起身寻个地方洗干净,眼角余光无意往书案旁一瞟,两盘精致小巧的糕点掉落一地,盛放它们的瓷碟破碎不堪。 顾九隐隐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头上取下她束发用的银簪,插入糕点里。 片刻,她缓缓拔出,心脏猛然一紧。 有毒。 那一刹那,关于钟景云和皇城司的关系,困扰她的疑惑解开了。 答案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顾九晃了晃神,看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钟景云。 三年前正月廿六那天深夜,共有两拨人想要取孙惊鸿的性命。 一个是毒死孙惊鸿的钟景云,另一个是毁了孙惊鸿容貌的皇城司。 两拨人,为了不同的目的,要杀相同的一人。一前一后,并无交集。 但那晚,钟景云却无意知道了皇城司的存在。所以后来传出许薛明被人劫囚一事时,只有他明白,这是假的。 许薛明不是被救走了,而是死了。 三年前的所有就如同现在一般。 顾九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日刺杀钟景云的人是皇城司,而想要毒死他的人是为了报仇的凶手。 冥冥之中,因果轮回,恍如昨日。 作者有话说: 嗯……又晚了,仍旧算周五的。
第69章 王孙不归19 “你真的吓死我了。” 夷山别院前厅, 众人按照沈时砚的吩咐齐聚在此,徐正递上来宴请的名单以及凡今日到此的请帖,沈时砚快速核对两者, 视线微微一顿:“黄允没来?” 徐正点头:“黄允患病在家。” 沈时砚敛眸。 王伯阳和薛丘山都不在受邀名单内,故而, 今日与周志恒同一斋舍的人全不在此。 正思忖着, 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顾九神情严肃,快步走到沈时砚身边, 微微踮起脚,迅速耳语一番,将适才的推测简而言之。 沈时砚静了一会儿,偏头看向众人,淡声道:“给钟景云备吃食的人是谁?” 厅内静可闻针,聚集在外面的仆从奴役则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一个书童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弱声道:“是小人。” 霎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书童,小少年额头处直冒冷汗, 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沈时砚走过去,垂下眼,神情淡漠:“那些糕点中含有剧毒。” 书童身体猛然僵住,面上血色顿时褪个干净,满脸惊恐:“小人......小人不知情啊, 不是小人干的!不是小人干的!” 顾九抿了抿唇, 扫向其他仆从:“今日准备茶点的厨子都有谁?” 话音刚落, 有几人相继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喊冤。 顾九从宽袖中拿出用帕子包住的几枚糕点,挨个走到他们面前:“我曾在一间茶坊吃过类似样式的茶点果子,你们仔细看清楚了,我手中的这些可是你们厨房今日做过的?” 不约而同地,几人疯狂摇头。 顾九回身与沈时砚相视一眼。 这若不是夷山别院的东西,便只能是从旁处得来的。 顾九的心沉了沉。 她猜,十有八九来自史氏茶坊。 顾九半蹲下身,轻轻按住书童发颤的肩膀:“你听到了,这些糕点既然不是你们夷山别院的厨子做的,那你是从何处买来的?若不是别有用心,又为何单独给钟景云准备这些?” 书童仓皇摇头,眼泪鼻涕满脸乱淌:“这些不是小人准备的!” 顾九笑了笑:“不是你准备的,却是你送到钟景云房间的。如果不是你想杀钟景云,那就只能说明是给你这些糕点的人想杀他。” 顿了下,她轻声提醒道:“钟景云可是朝廷官员,谋杀他,你觉得你有几条命可以活?” 书童哭喊道:“是......黄郎君。”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纷纷起身,面色俱变,其中徐正最为惊愕,他晃了晃神,大怒:“尔敢胡乱攀扯我徒!” 书童被吓得一个哆嗦,重重磕头:“小人没有撒谎。今日有个人带着黄郎君的请帖来此,就是他把这些糕点交与小人,还说是钟学士特地托黄郎君买来的,只因黄郎君有疾病缠身,不便前来,故而吩咐他前来操办此事。” 说着,书童慌忙从怀中拿出请帖:“小人就是见此物为真,这才听信与人啊。糕点有毒这事,小人全然不知情!若今日有半句假话,就叫小人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徐正踉跄上前,一把从书童手里拿过请帖,越看神色越难看,直至最后,浊泪夺眶而出,连连跺脚:“荒唐啊,荒唐!” 是挺荒唐。 顾九不明所以地扯了扯唇角。 三年前那晚,钟景云是如何诓害的许薛明,而今,几乎全部重新报复于他自己身上。正应了周志恒与胡海业说的话:报应,是他的报应。 是他们的报应。 “来人啊——” 一声呐喊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顾九循声望去,心中一紧。 正是钟景云所在的方向。 莫不是那贼人去而复返? 顾九忙不迭地赶了过去,沈时砚下意识伸手去拦,却只堪堪碰到了她迎风飘起的衣角。 他敛起长眉,快速吩咐身边的官差:“看好这里所有的人,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一语未了,他抬步跟了上去。 而被刻意引到别院最偏僻地方的楚安众人,也听到了从钟景云那里传来的声音,立马意识到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当即往那处火速赶去。 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里,顾九飞跑着,簌簌风声掠过两耳,带来一阵愈发浓重的窒息感。细风随着她的动作,迅速钻入袖内和衣领内,将她后背因紧张和焦急而冒出的汗渍,吹得如霜如雪,冰凉刺骨。 如果皇城司真干了那偷天换日的险事,那么死在他们手里的冤魂不仅有许薛明全家,还有孙惊鸿的家人以及随行一众。而且冒顶官员这事能够隐瞒四年之久,皇城司所杀之人...... 顾九浑身发寒,不敢深想。 所以钟景云纵然罪大恶极,现在也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 绕过最后一个拐角,金属相接时所发出的铮鸣声直直地钻入耳内。 守在钟景云房前的两个官差此时只有一人还在奋力持刀与黑衣人搏杀,另一人深受重伤,倒在血泊之中。 几乎在顾九赶来的一瞬间,黑衣人猛地偏头看了过来,如鹰钩般的眼睛冒着寒光,阴森狠辣。 顾九心底不由发怵,但她想到那些惨遭无妄之灾的冤魂,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从受伤的官差手里拿过刀刃,冷冷地对准黑衣人,站守在房前。 不要怕,等会儿沈时砚和楚安他们就会赶到此处。 黑衣人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持刀与官差厮杀。可饶是如此,在面对宛若疯子般不要命的进攻,那官差也是节节败阵,身上的衣衫被刀刃砍得破烂,血痕狰狞。 不过眨眼间,黑衣人便一脚将人踹飞出去。官差的后背狠狠地撞在石灯上,又重重地滚落在地,虚弱地吐出一口鲜血,气息奄奄。 顾九手心直冒冷汗。 黑衣人没有丝毫停歇,立马把刀尖对准她,飞身冲了过来。 顾九面色煞白,紧紧地抿住唇角,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寒刀砍来的方向,快速找出黑衣人的破绽。就在双刀相接的霎那,她猛地侧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往黑衣人腹部拼命一挥。 黑衣人显然是没想到她能有胆迎击,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躲闪,护住腹部的手被重重一砍,痛得哀嚎一声,整只手“碰”地掉落在地。 顾九收刀的瞬间,一滴鲜血随着她的动作飞溅至瞳中,她不受控制地眨了下眼,便是在此时,胃部剧烈一痛,整个人跌出几米开外的位置。 她唇瓣发颤,痛得直不起身来,刚一抬眸,便见黑衣人不顾伤势,挥刀砍下。顾九心脏骤然停下,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抬臂去挡。 周遭安静得诡异,“碰——”,两下重物倒地的声响在此刻格外刺耳。 顾九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长睫,想要睁开双眼,一只手却从背后轻轻盖住她的眼睛,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掉所有的视线,寂静得让她有些害怕,也让她万分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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