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赵善易就凑上来:“这几日实在忙碌,就怕有什么差池,还望总督大人提点一二。” 赵善易肃着脸看着这老小子,叹气:“褚大人客气了,管好京中治安,非常时期,若有作乱者严惩不贷。小心为上就好。” 他这会儿有点羡慕褚英了,起码褚英是管着市井,不听话的地痞抓起来揍一顿就老实了。 可是他不一样,他领着内城步军营,要盯着那些武将、勋贵、宗亲…… 想想就头疼,禁军已经宫门禁严,气氛越来越严峻。 等晚间好不容易能回家,老爷子已经等了他两日了,连着几日他都不能回家。 一回家就进了老爷子的院子里,老爷子就问:“这几日不要回来了,陛下身边当差,自己上心些。一切以陛下的旨意为准,不能起任何乱子。” 赵善易点头:“我知道了。您要不就别出门了,这几日过去再说。” 结果晚膳刚摆上,东宫属官匆匆而来,带着孝跪在地上请宗亲礼部尚书赵广进宫。 廉亲王一听就知道了,太子没了。 这一刻祖孙两人相视一眼,都皱起眉头。无关君臣,赵家子孙殇世,都是一件哀伤的事情。 廉亲王起身回了一礼,沉默了片刻,才说:“臣领旨。” 赵善易一看这饭没法吃了,立刻起身给老爷子换了衣服送老爷子出门。 方氏还等着他,见他匆匆进门,正要问,他进了门就说:“太子没了,我等会儿要进宫,你看住家里。” 方氏惊愕看着他,喃喃:“怎么会……” 赵善易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说其他的了,换了衣衫,一边扣扣子,一边说:”内阁那帮人这会儿怕是都进宫了,我也要去了,你记住闭门谢客,不论谁来都不见,那边院子里的人来了也别见。” 方氏急着说:“我知道,家里你放心吧。你自己也要小心,看着些祖父,到时候记得打发人回来报个信。” 等人要出门了,她又想起来说:“你记得让人去太微宫报一声,要不然她不知道,小心被人拿住把柄。” 赵善易应了声,匆匆出门去了。 结果等他到了宫门外,报信的人回来说,长公主和太平王殿下昨日一早出城去郊外别院了。 赵善易心里奇特,这位倒是跑得快,次次都跑到他前头。 真是好本事。 赵幼澄刚出城就收到江南的来信,冯直已经等了大半年,撒出去的银子快能堆成山了,就等着收割这一场。 冯唐坐镇在姑苏城,为了赵幼澄整理账目,两人用信件沟通,连面都不见。 这次是的事情做的太大,两人甚至做好如果这帮人反扑,粮价压不下来暴露的话,他们两人随时死在江南的准备。 冯直的信中说,孟廷元南下直指江南大族。首先联合户部查办的是倒卖官粮的事,高家人指使依附自己的林家人出头,孟廷元斩杀了抗命不从的林耀辉,有人已经松动了。 现在大笔吞进的粮食必须北上,米券合约已定,价格依旧是一百二十文,冬至提粮…… 到时候粮价落在五十文上下,她的钱洒了多少,就要在江南收回多少来。 她看着信面无表情。收起信交给章嬷嬷保管,而后和冬凌交代:“你明日去粮仓那边让府兵全部南下,务必保护好冯唐和冯直,至于领队的人你自己选。” 冬凌意外,问:“那殿下怎么办?” “我呆在山里,能有什么事。” 她现在有没有府兵,都无所谓。若真是有事,再多的府兵也保护不了她。 冬凌迟疑了片刻,匆匆出去了。 等傍晚的时候,裴岘送来消息,太子去了,让她记得挂白。 她站在阁楼上,远远望着京城的方向,夜色将起,山中夜凉,风将她的头发吹起来,远远看着很孤寂。 她心里很难过,难道大周还是重蹈覆辙吗? 即便陛下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连织造局的冯正还活着,周聿昭没有笼络到宗亲,皇祖母没机会收拢父王的旧人,周宪实现在夹着尾巴做人。醇亲王撸了官职,施大人被申斥不敢出头…… 可即便做的再多,太子还是没了,那陛下呢?还能一直康健吗? 赵诚听章嬷嬷说她一个人在阁楼站了很久,所以也上来陪着她。 “阿姐怎么了?” “太子没了。” 赵诚其实已经猜到了。 “阿姐节哀。” 赵幼澄伸手摸摸他的肩膀,低声说:“我很怕。” 赵诚不知道她怕什么,但又隐约能猜到。 在他见到姐姐开始,她就很忙碌也很累。而且姐姐很聪明很聪明。 “阿姐别怕。” 赵幼澄很怕,怕陛下也生病,到时候就又会有人出来呼喊还政于嫡支。 阿弟太小了,先不提皇祖母、周宪实和宗亲。 就是内阁中的那帮人,就不能善了,历经三朝的老臣,不是说说而已的。 到时候阿弟怎么办?陛下能容下他吗?阿弟前世就是死于中毒…… 她的思绪已经很远了。 不同于山中的宁静,宫中各宫门紧闭,甬道有人把守,前朝后宫的门关上,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 赵晖在养性殿等到廉亲王来,还是那副样子。 廉亲王见赵晖这幅样子,心里叹息,他也早年丧子,这痛他体会过。 “陛下保重身体。不能让太子走的不安。这便是太子惶恐不能安息……” 赵晖因为这话,顿时泪涕涟涟,抬头看了眼廉亲王,老廉亲王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用眼神安抚他,表示自己懂得。 赵晖哀伤:“我这么多年勤勉不敢有任何懈怠,不敢忘记父皇的嘱咐,我不曾施过□□,不曾苛待百姓,为何就落到这个下场……” 此刻他是个丧子的父亲,也不称朕,满是哀伤。 廉亲王摇头:“咱们赵家呈天道,受天监。寻常人家自然不能比。陛下要振作,往后更要刚毅。” 赵晖的哀伤没有减少半分。因为幼年自己没有得到亲情,他对孩子们都十分宽容,少有的天家和睦。 此刻的痛就更甚。 廉亲王陪着他坐了很久,才说:“老臣去东宫为太子收殓穿戴。” 说完起身出去了。
第85章 高关澄长跪 ◎太子丧仪◎ 马廷庸等人已经等在辅仁殿, 政务那么多,就是太子丧仪都要等着处理,他丝毫不敢大意。 而高关澄已经收到消息, 孟廷元在江南大开杀戒。陛下给了孟廷元旨意, 可先斩后奏,这是放手让他去闹。 稍有不慎,京中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陛下如今谁也不见, 只有宗亲才能见到陛下,比如廉亲王, 比如康亲王府的老王妃,康亲王人还在广东, 这次也要北上为太子送葬。 高关澄自从听到宗子被杀, 就已经有点乱了阵脚。 思虑了一夜, 把帖子都送到廉亲王府去了, 他不知道赵善易看都没看就扔了。 赵善易心里冷笑,这帮狐狸们这会儿想起他来了, 陛下的刀都加到脖子上了,才想起来喊救命。早些猖狂的劲儿去哪了? 怎么不狂了? 赵善易自己都绷紧神经,连知道裴岘回京都没能见一面。 这几日宫中忙碌, 他要防着这帮人狗急跳桥做出什么没脑子的事情。谁掉了脑袋他不在乎, 但血溅出来可不是好事,惹得那帮言官再喋喋不休实在是烦人。 裴岘提领京卫营,驻守在城外,安阳侯领着人去看守皇陵,陛下的陵寝都没修好, 更别说太子。陛下的旨意是将自己的陵寝先给太子用。 陛下的意思, 太子要停灵六个月, 这肯定是不行的,这确实是不合规矩。 但没人敢反对,敢去触这个霉头。 廉亲王在等康亲王入京,到时候由辈分更高的康亲王来为陛下宽心,并为陛下分说。但难保有人为名声,做这个死谏的言官,让陛下在气头上担恶名。 为臣者,就要想的多一些,为陛下考虑的周全一些,这不是坏事。 所以廉亲王在这件事上处理的非常谨慎,他连后宫周太后的召见都没去,毕竟周太后可不是安分的人,这种时候她实在不适合出来见人。 在礼部没有理清楚之前,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赵幼澄这里日日都有信件到,入京的信到这里是最快的,她得到的消息甚至比京中更快。 孟廷元跟疯了一样,已经斩杀了高关澄的族兄。 因为高家宗主设计拖孟廷元下水,只是没想到孟廷元根本不讲武德,带着陛下的密旨,直接大开杀戒,连证据都等杀了人后慢慢收拢。 这要是放在从前是不可能的,那帮言官会用一张嘴杀死他。可现在太子驾崩了,陛下震怒,他们居然都知道怕了。 可见世人都是欺软怕硬,他们也知道陛下这次是震怒。没人敢多嘴。 而孟廷元或许是因为已经知道太子没了,也知道陛下心中太恨。 也或者是他心中也有恨。 总之,高家宗主一死,江南一片死寂,人人自危,张克定趁机压粮价。冯直这边原本高门紧闭的大族们如同决堤一样,开始抛手中囤的粮,争着和冯直谈米券。最后保价的关头了,冯直无疑是最后的避难所。 聚在冯直身边的粮商们一拥而上,都压上身价,大肆吃进粮食。 只需一个月,最晚两个月,冯直开了头,后面的价格会更低,让那些粮商也赚一点。 冯唐的信要谨慎很多,关于这样大肆吃进的粮,他的意思是先进河南仓,河南仓的粮食北上,这样也能掩人耳目。 他在信的结尾祝贺这次的成功,毕竟江南的粮价已经降下来了,想必京中用不了多久也会降价,那些大族抛售了大部分粮食,剩下的低价出售,也不算伤本,他们可能不知道,冬至之前粮价都不可能涨上去…… 江南那边关于如何调度,钱花的怎么样,赵幼澄一概不问,全权交给冯唐去安排。 等到第五日,冯唐信中说,江南粮价已经跌至七十文一斗,但眼下孟廷元杀疯了一样,已经抄了两家了,粮价怕还是会大跌。 赵幼澄知道这是陛下拿内阁大臣高关澄开刀,把江南的大族们镇住了。 这些日子虽然她不在京中,也知道那些老臣定然给陛下施压了,若不然孟廷元不能这么疯。 鹊仙桥向北是宣武殿,再向后才是辅仁殿,向西是养性殿和学士殿。高关澄此刻跪在宣武殿前,他族兄被诛杀的消息传来后,他就知道高家完了。 怎么也没想到一贯温和的陛下,怎么会大开杀戒。 他们不敢说多大的掌控,但自认是了解陛下的。可偏偏最了解的帝王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这十年来,陛下和内阁偶有争执,但从无这么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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