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贤妃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因愉才人这贱人说的不假。 紫玲是她宫里的人,又拿的是她库房中的胭脂才害得愉才人落了胎,不管结果如何,她御下不严,害的皇嗣有损,始终是避无可避的事实。 方才在陛下跟前的时候,紫玲只承认了事情是她做的,却不曾说出是她指使,难道是紫玲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可也不对,若是真的不愿意让这脏水泼到她的头上,一开始也就不会偷拿绛云殿库房里的胭脂给陈公公,她做的事情分明是要害她于不仁不义之地,如今在陛下面前装出一幅忠心不二的模样,是做给谁看! 又是所图为何? 今天的事从一开始就是针对她来的,环环相扣,是要害她于绝境!她知道这里头还有许多可以推敲的地方,可这些事发生的太快,她还有太多的疑点想不明白。 她只是觉得失望,就算这些证据铺天盖地都是朝着她来的,可陛下也不该信了这些莫须有的话。 指使自己宫中的紫玲拿着绛云殿库房里的胭脂,去害愉才人的胎,如此荒谬,陛下怎么能信,如何会信! 她原本以为陛下只是薄情,对后宫女子都是如此朝三暮四,所以在她小产的时候,她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愚蠢,不再奢求帝王之爱。 可到底是从前自己爱过的人,她心中始终对陛下还有情分和一丝丝的侥幸,觉得就算没有独一无二的爱情,她和陛下之间却也有四年的情分,有相守相知的信任。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连这些微薄的情分,都是因为她荒谬无知又可笑,是她一厢情愿。 若是这四年她的爱慕和尽心侍奉都不能让陛下相信她的为人,那还有什么做得到? 她所坚定相信的一切,全都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宓贤妃看向陛下,突然如脱了力一般往后退了几步,堪堪被虞灵扶住。 她恍然不知般,只呆呆地看着陛下,周遭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楚,视线之外,全是如水波一般模糊的光影。 是了,四年时光,可不就像镜花水月一般。 可笑的人竟是她自己。 宓贤妃失望至极,一向骄傲的她红了眼,死死咬着嘴唇不愿意让眼泪流下来,冷声说着:“陛下决定就好,臣妾,无异议。” 苏皎皎神色复杂地看了宓贤妃一眼,却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福身恭送陛下离开。 夏夜晚风微凉,卷进屋内,悄悄吹灭了两盏烛火,光影幽幽,格外凄凉。 次日傍晚,紫玲受了将近一天一夜的酷刑,终于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说出了,是宓贤妃指使的消息。 七里香内,面对证据确凿,陛下的决定,也终于给这次的风波画上了尾声。 降宓贤妃为充容,收回协理六宫之权。 禁足于玉玲珑,于圣驾回銮时一同回宫,禁足在绛云殿,无召不得出。 愉才人晋为愉美人以示抚慰。 谋害妃嫔,残害皇嗣,御下不严,这样严重的几重罪过,按理当打入冷宫甚至赐死。 可陛下却只降位为充容,甚至留着宓贤妃主位的位份。 除了考虑到宓充容的家世,苏皎皎猜测,兴许陛下也看出了这件事并非是如此简单。 可证据确凿,若不处置,只会寒了众人的心。 禁足和削权虽大伤元气,可到底留了宓充容一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唯一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皇后尚且在养病,王淑妃照顾大皇子不得闲。 而她自己和宓充容交往过密需要避嫌以外,最有资格协理六宫的毓贵嫔却并未得此殊荣。 陛下抬了姝婕妤为姝贵嫔,说她蕙质兰心,性情稳重,最适合在皇后病愈前,代为管理后宫事宜。
第114章 爱为蛊 在他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姝贵嫔虽和珍贵嫔交好, 但在陛下跟前一向是不常出现的,她家世一般,在后宫之中, 从来都不是惹眼拔尖的那几位。 若非是皇后还在病中无法掌管后宫,这协理六宫之权, 也不会落在姝贵嫔身上了。 只是有一件事让众人津津乐道,私下议论纷纷。 毓贵嫔是陛下的表妹, 又有少时的情分,自入宫以来, 不论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 可正是如此, 这协理六宫的权利却没落到她的头上, 陛下反而抬举了姝婕妤至贵嫔位,让她顺理成章地接下了这天大的恩典,不得不让人多想,陛下为什么这样做。 是陛下防着毓贵嫔, 还是毓贵嫔性情冷淡娇纵, 不堪为后宫表率,亦或是陛下根本就并非真的喜欢毓贵嫔, 甚至还有人说, 陛下更属意的始终是珍贵嫔,而姝贵嫔和她交好, 沾了她的光, 各种传闻一时甚嚣尘上。 反而珍贵嫔这处, 流传却是另一个极端。 虽然她不曾得到协理六宫的恩典, 但先是宓贤妃, 后有姝贵嫔, 不论是恩宠还是权势,似乎都在往珍贵嫔身边儿拢。 明眼人都看得出,苏大人在前朝得力,珍贵嫔在后宫得陛下喜欢,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以后宫里的风该往哪处飘,人人心里都有杆秤。 在避暑山庄出了这样大的事,陛下又是连着好几日不曾踏入后宫。 姝贵嫔骤然晋位,协理后宫,风向一时都往这边飘,再加上愉美人失子晋位,避暑山庄里的妃嫔虽不多,却也不曾闲着,贺喜恭维,忙活了好几日。 苏皎皎坐在桌案前看一卷书,面前的姝贵嫔低头看着后宫的账本眉头紧锁,颇有些焦头烂额的样子。 她看在眼里,温声说:“鱼滢,去沏一杯明目醒神的茶来。” 姝贵嫔知道是她细心给自己准备的,将厚厚的一摞账本撂下,揉着眉心抱怨:“这后宫的琐事千头万绪,光是账本看得我头都疼了。难怪皇后称病,若是我又要管理后宫又要谋算人心,恐怕不出三年就要得上头痛病,哪儿还能快活得起来呢。” 鱼滢笑着将茶端过来,给放在姝贵嫔旁白,说着:“娘娘快尝尝,温度正好。” 苏皎皎将书放下,嗓音泠泠:“姐姐生性随意,对许多事都不上心,陛下要你代为管理后宫,实在是有些为难。” 说罢,她掀眸笑道:“只是皇后称病可不是真的病,真要说起来,咱们还要感慨,这活儿不是人人都能干的,皇后就是皇后。” 说起皇后,姝贵嫔自然地说着:“本宫和珍贵嫔说些体己话,你们都出去候着,不必在屋内守着了。” 鱼滢聪慧,知道这是怕隔墙有耳,特意甩了甩帕子,朝着里头的佳喜淡声说着:“佳喜,你同我一起去给娘娘拿这个月新上的料子去,给娘娘裁新衣裳。” 佳喜把手里的花瓶放下,悄悄看了一眼珍贵嫔和姝贵嫔,向人福身后,退了出去。 姝贵嫔瞧着鱼滢方才的样子,下巴微抬,指向方才佳喜的位置,问着:“不安分?” 苏皎皎优雅地抿一口茶:“还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不省心。” “你可要小心些,”姝贵嫔站起来捶腰,抱怨道,“最近宫中流言太多,我已经处置了几人,作杀鸡儆猴用的。虽说我不喜欢毓贵嫔,可如今我接手了这样的差事,任由宫人议论妃嫔,反而是我的不作为。” “你说愉美人小产之事,背后究竟是谁做推手?我起先觉得是皇后,可皇后若想借这一事重掌后宫,也该在避暑山庄之前就养好了病才是。她如今还在病中,若是真的是她做的,这样的差事岂非得不偿失,宫权终究是落到了我身上。” “可若说是王淑妃和毓贵嫔,我又觉得不大像。我虽恨王淑妃入骨,也知道她此人不是善类,十分狠辣,但你一直用大皇子的身子为饵吊着她,她已经许久不曾参与后宫中事了,再者,如今这个情况,她也不必要在这时候动手。思来想去没个头绪,总不能是我小看了毓贵嫔。” 苏皎皎笑了笑,说着:“毓贵嫔满脑子里都是陛下,又看不起后宫中人,她好端端的陷害宓贤妃做什么,再说了,就算她想,她也没那个心机。” 姝贵嫔重新坐回位置上,皱眉疑惑:“所以你的意思是,最终这还是皇后的手笔?可若真的如此,她为何还称病不出,白白为我做嫁衣了。” “咱们都知道,若是皇后病愈,这大权理应回到皇后手中,那陛下会不知道么?皇后,会不知道么?” “她心机极深,恐怕这第一步只是削权,下一步,才是重掌后宫。” 苏皎皎淡淡地说着,抬手将鬓旁碎发捋到耳后,神色没什么波澜:“只管往后看就是了。” 她如此镇定,反而是姝贵嫔有些坐不住,问着:“你就这么看着她复权,不做些什么吗?” 苏皎皎撑腮看向窗外,蝶翼般的长睫微垂,她檀口清启,说出去的话没什么情绪:“皇后为人谨慎,在宫中的眼线盘根错节,我想害她,诱她出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何况皇后是国母,更是陛下在府上时的发妻,想要动摇她的地位,一件事两件事都不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唯有攒够了资本,才能一击即中。” “眼下,还不是时候。” 姝贵嫔知道自己不如苏皎皎聪慧看得长远,便也不再多言,只说着:“那宓充容那边,你打算如何做呢?” 说起这个,苏皎皎怔了瞬。 “她也是个可怜人。” “宫中女子,谁不可怜呢?” 姝贵嫔冷艳的容颜出现了一丝松动,轻叹一声,又说着:“若有朝一日皇后和王淑妃都倒台了,宓充容对陛下失望,就会专心于权术之上。到时候再立后,她是左仆射的嫡孙女,又出身殷氏,你要如何跟她抢?” “皎皎,你素来是个拎得清的人。但我知道,你心底始终对自己人心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宓充容,早就不仅仅是利用,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恻隐之心吧。” “如今还有时间给你想,要是真到了那时候,撕破脸,可比现在还要难堪上数倍。” 看着苏皎皎沉默,姝贵嫔也知道她难以抉择,便转了话锋,说着:“愉美人失子之前陛下已经有好几日不进后宫了,加上最近这几日,也快有半个月了。最近不曾听闻前朝有十分紧迫的大事发生,陛下却好端端的不见嫔妃,倒是有些奇怪。若是旁的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说不见就不见了?” 苏皎皎想到这几次见到陛下时,他似乎都刻意在逃避看到她,不免猜测陛下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不想见人。 可这话涉及莲妃之事,苏皎皎也不能和姝贵嫔提起,只好说着:“也许是先前没兴致,近来心情不佳也未曾可知。” 姝贵嫔对承宠一向是没什么兴趣的,眼下又多了这么多杂事,便抱起一摞账簿起身说着:“那你先歇着,我回去再看看这些,虽说让我头疼,可到底是拿了只有好处没坏处的,日后我也能帮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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