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萧才人的嗓音戛然而止,许是也意识到这话是大不敬,紧接着换了句:“多要紧的人物呢!” 皇后面色如常,只是淡淡地看过去,说着:“萧才人,谨言慎行。” “本宫记得前几天你才被宓妃罚了宫规百遍,若还是记不住,那便再抄百遍,撤了牌子,好生静心养性。” 萧才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皇后毕竟是皇后,萧才人再趾高气扬,也得知道这后宫里皇后才是最有话语权的人物。 若是真的撤掉牌子,那她这段时间就都不能再侍寝,消磨一段时间后,陛下身边早有了更多妃嫔,便再也没有她容身之地了。 萧才人顿时有些慌,连声说着:“妾无心多嘴,还请皇后娘娘饶恕!” 皇后低头抿了口茶,没再继续追究。 悄悄打量着皇后的脸色,苏皎皎倒有些看不透彻了。 她看起来似乎丝毫不因为云宝林昨夜取代了她的位置而感到生气,神色依旧淡然端庄,一幅泰然模样。 难道说,云宝林是皇后推出去承宠的? 苏皎皎若有所思地看着云宝林空出来的位置,心中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在众人等得有些着急的时候,云宝林才姗姗来迟。 一进殿,诸人的眼光便落到了她身上,各色的目光几乎能将她身子盯出一个洞。云宝林便是再大胆,也不过是民间出身刚刚及笄的少女,看着如此阵仗,不觉后背发凉。 她勉强维持着镇定走上前向皇后和诸位妃嫔请安,在低头叩首的时候,不慎露出领口一片红痕。 这红痕代表什么意思,在座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也正因如此,才觉得格外刺眼。 殿内的气氛有一瞬的寂静。 诸人心中心思各异,却没人说什么,着实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苏皎皎当初得宠来请安的时候,敏充仪和王淑妃可没有放过她,若云宝林真是皇后推出来承宠的,她们岂会善罢甘休,什么也不说吗? 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便是云宝林的靠山,是王淑妃。 云宝林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皇后淡淡地瞧她一眼,说着:“起来吧。” 她坐得端方优雅,曼声:“雨荷,等会儿去太医署取些化瘀膏来,赏给云宝林。” 云宝林的手立刻抚上胸口,小脸发白。 今日晨起有些晚了,她又实在双腿酸软,起不来身。御前侍奉的宫女只来得及为她洗漱上妆,来不及掩盖身上的痕迹,本以为衣服能盖住不被人看到,谁知却还是露了出来,平白惹了众人不满。 她已经背叛宓妃投靠了王淑妃,谁知昨日本应该是皇后娘娘伴驾,这一来,她又得罪了皇后娘娘,在这后宫中的处境不可谓不嫌恶。 但人生没有回头路,她既然选了,就不会后悔。 云宝林再度伏在地上,柔声道:“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本以为会腥风血雨的请安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散了。 苏皎皎搭了鱼滢的手要走时,听见皇后身边的雨荷笑着开了口:“朱少使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请。” 她足尖微顿,听罢后才离了凤仪宫。 不过一场端午盛宴,宫里的局势又要变了。 将要入夏,天儿一天比一天热,今日却难得的凉爽。 虽日光耀眼,但凉风阵阵也算舒适。 苏皎皎不急着回宫,撑一把伞,带着鱼滢一路往北,打算经过御花园,再拐向千鲤荷花池散散风。 从关雎宫往北走一段便是王淑妃的玉堂宫,她们绕了另一条宫道,走偏僻的小路过去,不想从玉堂宫门前过。 御花园面积大,曲径通幽,小路很多。苏皎皎特意拣了条平时无人问津的小路,想落个清净。 谁知刚走几步,就听到前面有说话的声音。 不巧,都是熟人。 苏皎皎与鱼滢藏在石拱门后,静静地听着。 说话的人是落落,和王淑妃身边的掌事宫女芝桐。 芝桐刻意压低了声音,问着:“娘娘交代你的事情做了如何了?怎么今日见怜美人还是脸色如常?” 落落的语调里带上哭腔:“姑姑,小主前几日便嫌屋子里一直熏艾草呛得慌,只允许在殿外用,屋子里如今已经改用熏香了。何况端午已经过了,这法子也使不得了。” 芝桐皱了皱眉,抬眸环视了四周,这才小声斥责道:“废物!娘娘交代这点事都做不好,你是不顾你老家的亲人了吗?” 一听到亲人二字,落落急得泪如雨下:“姑姑,姑姑!还求您饶恕奴婢吧,求求您向娘娘求求情,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看落落哭得越发激动,芝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冷下声提醒她:“回去将东西清干净,别留把柄,等娘娘再通知你。” 芝桐松了口,那说明王淑妃还不打算要她一家的命,留着她还有用。目送芝桐走后,落落才松了口气,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此时苏皎皎也早已悄悄离开原地,往千鲤荷花池的方向去了。 谋害她和提拔云宝林都是王淑妃做的,这倒是叫她有些意外。 宫中得宠的新妃就那么几个。 她要是想扶持云宝林,再给她扫清障碍除了苏皎皎,让自己的人一路平步青云,倒也不是不可能。 云宝林已经狠狠得罪了宓妃,又惹了皇后不悦,只能拼命巴着王淑妃求生。王淑妃断了云宝林所有后路,叫她只能依附自己生存,再也不必担心云宝林不听话,这一招当真狠辣至极。 但—— 以王淑妃如此手腕心机,苏皎皎可以肯定,她一定不会将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敏充仪。 敏充仪虽和王淑妃是一脉,素来交好。 但同样是快人快语的性子,敏充仪就要愚蠢的多,比不上王淑妃心机深沉。 若是事事都告诉敏充仪,只会给王淑妃留下把柄,拖她的后腿。 所以提拔云宝林这样无关痛痒的事情敏充仪定然知道,可要害苏皎皎的事,敏充仪却是一无所知的。 正好,云宝林侍寝后赐居缀霞宫的连玥阁,与敏充仪同居一宫。 这就更加方便了。 苏皎皎纵目远眺,千鲤荷花池此时正值生机盎然,美不胜收的时候。 高低落错的荷叶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荷花正初绽花苞,娇嫩美丽。 她勾唇笑笑,嗓音淡淡:“鱼滢,你瞧。” “这千鲤荷花池如今正是最好看的时候,荷叶又大又圆,将这一池春水都盖了过去。若是掉进去个人,得多久才能被找到?” 鱼滢心中一惊,看着她颤声说:“若是被荷叶盖住,又无人搜寻,也许身子骨烂了都找不到……若是有人找,也得一两天。” 宫里人人都知道苏皎皎最是软弱可欺,心思简单。 可又有几人知道,柔弱不过是她苦心营造的假象,是她给自己戴上的一张经年不改的画皮。 她苏皎皎,最是记仇。 主仆二人在千鲤荷花池的凉亭内站了许久,苏皎皎才淡声说:“鱼滢,云宝林初承雨露,又得陛下喜欢,同为天家嫔御,我也该贺她晋位。” “我记得库房里有我初封美人时皇后娘娘赏赐的一对金钗,你叫落落给云宝林送去。” 苏皎皎掀眸看鱼滢,眸光微冷:“敏充仪一向厌恶我,叫落落去时千万仔细些,可别——” “冲撞了敏充仪。” 作者有话说: 一石四鸟耶嘿!下一章有狗男人,还有你们期待的。看不懂没关系,下一章我会详细写女鹅为什么这么做,你们可以先猜猜,王淑妃,敏充仪,还有云宝林和落落之间,女鹅怎么全部算计上!
第24章 顺水舟 “皎皎,过来。” 傍晚时分, 天上的云泛着似粉似橘的霞光,连绵成片,一眼望不到头。 落落按着鱼滢的指示从库房取了金钗, 又找凌霄出库,这才端着锦盒往缀霞宫的方向走。 从关雎宫到缀霞宫路途颇远, 往常也常有宫女跑腿取货送礼的事,因此今日小主会派她去送礼, 她也不觉得奇怪。 今日凉爽,天气也好, 这一路走的还算舒适,她端着锦盒往天上看几眼, 闷涩的心情骤然开阔了不少。 尤其是—— 在今日见过芝桐姑姑后, 她一直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她在宿州的亲人无碍,她做什么都可以。 现在怜美人根本不曾察觉她是王淑妃安插的内奸,那她潜伏在怜美人身边总能找到机会下手。 天微微擦黑时,落落终于到了缀霞宫门前。 她向缀霞宫门口值守的宫女问安, 笑着说:“姑姑, 奴婢是怜美人手下的宫女,想求见云宝林, 给她送上晋位的贺礼。” 门口的宫女上下打量她一眼, 纳罕地皱了眉:“怜美人手下?” 敏充仪厌恶怜美人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实,尤其缀霞宫中人, 无人不知自家娘娘如今视怜美人如眼中钉。 云宝林才得宠搬进来, 她同怜美人有何交情? 值守的宫女心中有疑不敢耽搁, 当即便说着:“你暂且等等, 容我去通传。” 她多留了个心眼, 先去了敏充仪的宫里, 福身请示道:“娘娘……” 敏充仪正坐在窗前修剪一盆花,见是今日值守的人来了,淡淡睨她一眼,慢悠悠道:“何事?” “娘娘,怜美人手下的宫女求见云宝林,奴婢觉得有异,便先来请示您。” 听到怜美人三个字,敏充仪闲适自得的神情立马就变了。 她将手中的金剪放下,冷声道:“她的人来本宫的缀霞宫做什么!” “说是恭贺云宝林晋位之喜。” 敏充仪冷笑一声,讥讽道:“谁不知云宝林原主是宓妃!云宝林弃暗投明,和她们该是死敌,如今巴巴跑来恭贺云宝林,生怕本宫看不出这其中有诈吗!” “去,将人带上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礼,也敢往缀霞宫里送!” 得了敏充仪的令,缀霞宫的宫女脸色也差了起来,看着落落的神色居高临下:“娘娘说了,要你去主殿见娘娘,若没有什么问题,自然会让你去连玥阁见云宝林。” 落落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送礼即可,没想到敏充仪娘娘竟然要见自己,一时稀里糊涂的,有些不安。 但敏充仪已经在主殿等着见她,她只得硬着头皮进去,恭谨地行着大礼:“奴婢给敏充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敏充仪坐在主位上,冷嗤一声:“你家主子倒真是大度,这个时候还要给云宝林送礼,若非本宫早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狐媚子,云宝林还不被她活活坑惨了去!” “将东西拿来!”敏充仪呵斥一声,吓得落落一激灵,眼角当时就含了泪。 她跪着上前,将托盘高高举起,颤声解释着:“小主只是要奴婢来送礼,且都是不入口的东西,娘娘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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