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陛下已经同诸位大臣退朝,正是文武百官恭送陛下一行前往避暑山庄的时候,百官站在皆站在广场的正中静候。 苏皎皎眉梢微凝,瞧见了一个她有些陌生,却绝不可能忘记的身影。 她的亲生父亲——苏敞。 自打父亲位至尚书,又入宫这三年,苏皎皎也有好久好久没见过父亲了。 她怔怔地看了会儿,不成想,苏敞也遥遥向这边看了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苏皎皎心中一颤,顿时酸涩复杂,难以言表。 对这个父亲,苏皎皎的情绪一直很复杂。 她既怨他,又不怨他,既崇敬他经世之才,幼年疼爱,又恨他狠心无情,只理朝政。 苏皎皎早慧,幼时的记忆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父亲虽是京官,却不像现在这样忙得不进家门,与她母亲琴瑟和鸣,带她也极为耐心,日子也算过的美满。 可惜后来,父亲在朝中一路高升,母亲又在怀第二胎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她的日子才算是从云端跌了下来。 他对她不闻不问,后院事宜皆交给先帝赐婚的继母,一心只扑在政事上。 可是他官做的越来越大,父女俩的感情越发疏离,苏皎皎也过得愈发谨慎小心。 直到三年前,她将要被继母送入宫选秀的时候,才终于同父亲说了最多的一次话。 “皎皎是我嫡女,且如今尚未及笄。你身为她嫡母,如何狠下心要将她送入宫!若非我今日回府,你还要瞒我要什么时候!” “家主误会!我正是为皎皎着想才做此决定。入宫有什么不好?皎皎聪慧貌美,在宫中定是前途一片光明,若将来封妃,在朝中于家主也是一大助力,何况这名单已经递了上去,若是此时反悔,陛下要怎么想苏家!” “我为朝廷立下的功劳岂止数件!我这就去找陛下……” 苏皎皎含着泪进了内屋,半大的少女灵动感娇憨,揉着眼啜泣道:“父亲别为我难做,也许母亲真的是为了皎皎着想,皎皎愿意去。” 这一别,便是三年。 苏皎皎垂下眸嗤笑了声,也不知他如今和继母的关系修复了没有。 苏府没了她,继母再也见不到她这个眼中钉,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如今不论前朝后宫都知道苏敞大人的嫡长女是陛下身前的红人,是宠妃,她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算起来,她的两个妹妹再过两年也要及笄了,可寻到称心如意的郎君了吗? 最初苏皎皎甘心入宫,就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 她要证明给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看,要证明给待她刻薄的继母和那群看不起她的弟妹们看,她苏皎皎才是天之骄女,是苏敞最聪明,最有能力的女儿。 哪怕是在这龙潭虎穴的深宫里,她一样能踏出一条血路,走到人人都无法企及的位置上去。 只有站的足够高,她才能让天下人仰望。 苏皎皎挺直了脊梁,纤细的脖颈之上是摄人心魄的美丽容貌。她发髻一丝不苟,珠翠华贵,于臣民眼前不疾不徐地走向马车。 苏敞静静地看着她渐行渐远,恍然想起了那日太极前殿,陛下同他说的话。 “苏卿,前朝重臣之中,唯你同朕心意相通。不为己,不为财,只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一点,许多人不如你。” “如今朕要革新,重定科考,各世家原本各自为营,互相牵制。谁知朕这一手抬举寒门威慑了他们,如今颇有些唇亡齿寒,竟有私下结党之举,要联合上奏施压,叫朕寒心。” “但时代的洪流终将席卷,若想选拔出真正的可用之才,寒门入仕朕志在必得。苏卿,许多事朕不便出面,还需你在其中费心周旋,待革新落定之后,朕重重有赏。” 苏敞拱手躬身,缓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 “讲。” 事关后宫之事,苏敞自知敏感,腰弯得更低了些,言辞恳切:“怜贵仪自十二三岁那年入宫,如今已三载矣。她自幼臣管束极少,心中有愧,如今臣与怜贵仪皆入陛下的眼,此福泽深厚,臣不敢忘本。陛下所愿便是臣之所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甘之如饴。” 他顿了顿,步入正题:“只怜贵仪,是臣与先妻独女,臣愧对她们母女。只盼着陛下能稍稍宽待怜贵仪,若她犯了错,能念在臣为江山社稷奔走数载,饶她一命。” 苏敞的嗓音有难言的苦闷和遗憾:“臣身为人父,只为怜贵仪做过这一件事,还请陛下——” “恩准。” 苏敞双膝跪地,朝陛下行大礼,再不起身。 半晌,沈淮轻笑一声,亲自将人扶起,说道:“怜贵仪温和纯善,颇得朕心,你生了个好女儿。” 他抬眼看着苏敞,于其对视数秒,这才缓缓说着:“苏卿一片苦心,朕准。” 思绪回拢,怜贵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马车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苏敞背手站于百官之前,心中五味杂陈。 时辰已到,长号吹满九声,龙鼓钝响,陛下一行驶出长安。 从长安到避暑山庄约莫七日路程。 这一路上景色颇好,叫她们这些原来不常出门的贵女,入了宫以后更不得自由的妃嫔们新鲜的很。 个个挑了帘子往外看。 马车的依仗也是按着位份来的,苏皎皎的马车虽比不得前面那些奢华名贵,却也样样俱全,淡雅精致。 苏皎皎拿着一柄圆扇倚在窗前往外看,早些时日因苏敞而沉闷的心情也明朗了些许。 马车正行进时,前面姝嫔的马车突然停了,从中被扶下来一个雪腮明眸的貌美佳人,虽生的明艳,神色却十分冷淡。 苏皎皎向外看去,只听鱼滢说:“小主,这便是姝嫔。” 她点点头,能在宓妃的风头下还小有恩宠的人,果然是有些姿色在身上的。 苏皎皎正欲阖眸小睡,谁知姝嫔竟向她这方向走来了,在前带路的侍卫拱手说道:“怜贵仪小主,姝嫔小主的马车出了些问题,如今只能与您同乘一辆了,出行许多东西也不好临时添改,还请您见谅。” 话音一落,姝嫔身侧的宫女便上车辕挑了帘子,柔声道:“小主,仔细些。” 姝嫔的马车出了问题,苏皎皎作为她的下一位,自然而然就成了备选。 往前是温贵嫔,一宫的主位,自然吃罪不得。 这倒霉事便落到了苏皎皎头上。 这马车两三人乘坐尚且宽敞,可再进来一个姝嫔,登时便显得拥挤了。苏皎皎心中不适,不着痕迹地往车壁贴了贴,面上很是柔和知礼:“姝嫔姐姐。” 姝嫔坐定以后,抬头扫了苏皎皎一眼,淡声道:“你们都出去。” 这话,是对马车上她们的侍女说的。 苏皎皎微不可查地蹙了眉,却没制止。 姝嫔位份更高,苏皎皎也不可能撕破脸皮,何况,她在外人面前一贯柔弱。 她怯声问:“姝嫔姐姐这是……” 娇弱嗓音被淹没在外面狂奔的马蹄声里。 马车行进声音大,何况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白日里,声音几乎不怎么停歇。只要是离得稍稍远些,她们二人的声音就不可能被人听到。 姝嫔定定看着她,仍压低了声音:“怜贵仪,不用伪装了。”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性格。”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狗男人猜猜这个姝嫔是怎么安排的!
第28章 达共识 半月不见,沈淮倒真有些想她。 苏皎皎万没想到姝嫔会开门见山说这样的话, 抬眼看过去,眉目微怔,嘴上却懵懂柔弱:“姐姐在说什么?” 她无措地敛眸颤声, 不敢同人直视般:“可是妾哪里做的不够好,惹了姐姐不悦?” 姝嫔神色淡淡地看着苏皎皎泫然欲泣, 弱柳扶风,并不为所动。 半晌, 她才冷声说着:“怜贵仪,自你初次承宠前我便小产告假, 称病不出,你对我不熟悉实属正常。” “可我对你, 却是观察了不止几日。” 苏皎皎以扇遮唇, 并未放下戒心:“姝嫔姐姐……” 姝嫔知苏皎皎不信任自己,更觉得自己开门见山实在诡异,干脆挑明了,倾身去抵苏皎皎的肩, 附耳说:“你的手下小松子杀落落那日, 我正巧看见。” 两个美人于香车中亲昵相贴,云鬓彩衣, 雪肌花貌, 瞧着一幅静好模样。 苏皎皎的心却一沉,努力保持镇定, 维持着自己柔弱的假面。 小松子下手杀落落那天已经已经是晚上, 加之千鲤荷花池那处偏僻, 他再三确认, 周围是无人的, 才敢动手。 从何处冒出一个姝嫔, 竟能这么巧便撞破了小松子,捏住了苏皎皎的把柄。 苏皎皎清楚,若非姝嫔真的亲眼所见,否则她绝不可能知道是小松子杀的人。 她不解的是,既然姝嫔已经知道敏婕妤降位一事是苏皎皎一手策划,她又为何不出声,不参与进来,反而要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这么些时日后,以这样的情形告诉她。 既然姝嫔干脆,苏皎皎也不必再伪装,冷下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姝嫔勾唇淡笑,松开她的肩头坐回去,薄凉道:“宫中人是如何议论我小产的,你可知道?” 苏皎皎抬眼淡声:“气血两亏,体寒不畅,无法孕育皇嗣,因而小产。” “一派胡言!” 姝嫔冷笑一声:“我自幼身子强健,初有孕时,太医诊脉也都说我胎象平稳,怎么不出一个月,便好端端的成了无法孕育皇嗣?” 苏皎皎不动声色,问着:“是谁做了手脚?” “除我之外,宫中妃嫔怀孕的并不算罕见,但多数都如我一般小产了之,”姝嫔讥诮地看着她,“当真是我们福薄护不住孩子,还是有人见不得我产子。” “后宫之中,唯王淑妃育有大皇子。历来我朝以嫡长为尊,最后才是立贤,可陛下原本就并非太后亲生……”姝嫔神色不自然了一瞬,很快便恢复自如,续道:“陛下对嫡长一说并不看重,王淑妃的依仗在陛下眼里便不那么重要。她无非是想守着大皇子长大,想要利用王氏一族的势力抬举他,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若是宫中再出现别的皇子,大皇子的地位便直线下降,选择多了,朝臣的支持也会分散。王淑妃视大皇子如命,你说,宫中妃嫔有孕,会威胁到谁?” 姝嫔嗤笑道:“先帝在时,后宫便一片混乱,几位皇嗣皆陆续夭折,皇子之中,只活下来陛下一人。” “王淑妃想效仿先帝在时,让自己的皇子万无一失的登上皇位,却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能耐!” 苏皎皎这会儿倒是镇定了,从一侧的冰屉中取出一盏冰镇梅子酒,品了一口,悠悠道:“姝嫔姐姐,你同我说了这么多,可不只是为了闲话家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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