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径山,许清妩之父,太后的哥哥。 也是沈淮名义上的舅舅。 此次从许清妩入宫,便是他一早和太后商议出来的结果。太后临薨前的懿旨重于千斤,他虽觉得不妥,却也不得不听从。 只是临幸她,沈淮心里迈不过去那个坎儿,可一直这么晾着她,对许清妩而言却太过残忍。 沈淮捏了捏眉心,愈发烦躁。 他治国尚且雷霆手腕,不成想也会在这样的一件小事上左右为难。 次日,天晴。 日光明媚,也不曾起什么风,刚用罢早膳的时间点,实在适宜出去走走。 苏皎皎昨晚便销了假,在披香殿闷了多半个月,总算能出去散散心。 听凌云说今日宫中花匠培养了不少新品菊花,这两日开得正好,便一直想着去瞧瞧,今日倒是终于得了机会。 苏皎皎支额坐在步辇上,细微的风迎面吹过来,夹带着似有若无的花香,很是舒适。 今日去向皇后请安时,刚一进去便觉得格外热闹些,连人都坐的比寻常满。 算算日子,除了敏婕妤以外,宫里禁足静思的都到了日子,又新添了位毓贵嫔坐在前头,好不热闹。 她病了大半个月不曾得宠,今日再去请安,夹枪带棒针对她的人都少了好些,唯独皇后问了句身子好些了没有。 如今谈话的重点,倒是放在了朱宝林和妙御女身上。 她记得那日姝嫔的话,特意多看了几眼妙御女。 妙御女生得是不错,雪肤杏眼,身段如柳,一颦一笑间带着些柔媚。但论五官,她和苏皎皎并无相像之处。 若非要说是哪里像些,也就是眉眼之间盈盈的柔弱媚态,有十之二三罢了。 可惜她不是苏皎皎,苏皎皎也不是她。 没什么可比性。 鱼滢跟在苏皎皎身边笑着说:“小主,方才在凤仪宫时,奴婢瞧姬良使和妙御女的样子,这两人似乎颇不对付,倒像仇人似的。” 苏皎皎淡淡掀眸,笑道:“当初春日宴姬良使中毒,醒后一口咬定是妙御女,还差点拉我下水,陛下降位妙御女为采女,又禁足三个月。她俩又同住鸾鸣宫,自然看不对眼。” “何况曾经两个再不对付,却也都不得宠,倒还好些,如今妙御女重获恩宠,姬良使自然心中不快。” 鱼滢点点头,笑着说:“那倒是,害自己失宠的人复了宠,还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荡,任谁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苏皎皎瞧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妙御女倒未必真的害了姬良使,保不齐是恨错了人呢。” 鱼滢颇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却也知道这话不好明说,不再出声。 她了解自家主子,没有把握的话她绝不会乱说。虽然此时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的,那也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难道这件事当初还另有隐情不成…… 深秋时节,御花园栽种的银杏树尽数变了黄。扇叶一般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微风一吹簌簌生响。 巨大的树冠,银杏叶密密麻麻地缀在枝头,如一树蝴蝶拢翅在枝干上。 苏皎皎让依仗停在银杏树下,微微仰头看过去,身上落满斑驳光影。 她伸出手去,恰好伸手接到一片银杏叶在掌心。 天高云淡,微风徐徐,再没这么好的光景了。 苏皎皎温声说着:“落。” 鱼滢上前去扶她,低声说:“小主,小心些。” 苏皎皎将手搭在鱼滢腕上,正欲抬步过去,余光却瞥见一人身后跟着一个宫女,从另一侧拱门气冲冲地进来。 是姬良使。 若苏皎皎记得没错,朱宝林当初似乎和姬良使关系甚笃,昨儿也是姬良使在朱宝林的绘竹馆一起见着了陛下。 要当真感情这么好,姬良使也沦落不到失宠这么久的地步,朱宝林怀有身孕如今恩宠颇浓,真有心提上几句,姬良使复宠也不是难事。 可见只是表面情浓,背地里各自为营罢了。 昨儿姬良使主动去找朱宝林,想来也是坐不住了。只是可惜,好不容易遇到的机会又被毓贵嫔抢去了,倒是可怜。 她没作声,神色自若地同鱼滢一道进了身前的亭中。 鱼滢唤着随她出行的几个宫女:“去,将茶点给主子摆上,桌凳擦干净。” 待整理完毕,她才娉娉婷婷地展裙坐下,举起一杯香茗抿了口。 苏皎皎如今是嫔位,侍奉的宫人很是不少,日子也过得比之前舒坦太多。如今出行身边仪仗可跟四名宫女两名太监侍奉在侧,十分前呼后拥。 虽比不得主位娘娘们万般奢华尊贵,但落在那些不如她的宫妃眼里,却已是神仙日子了。 后宫中妃嫔三四十余人,却大多都是低阶妃嫔,低阶妃嫔虽是主子,日子却过得算不上太好。 尤其是无宠无家世无靠山的,衣食住行处处都要遭人缩减,有些甚至还要做些绣活儿去变卖贴补。曾经的苏皎皎在宫里过了三年这样的日子,自然清楚底下的人的艰难。 也更清楚,她如今的地位和生活,姬良使会有多羡慕。 所以苏皎皎猜测,姬良使一定会看到她的仪仗,也一定会主动过来同她请安。 果不出其所料,苏皎皎坐下没多久,姬良使便遥遥看到了她在的位置,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走到的时候,御花园修剪花草的宫人正端着一盆才开的绿菊让苏皎皎品鉴。见有人来了,苏皎皎略一抬手,宫人应声端着绿菊退了下去。 姬良使看在眼里,只觉得苏皎皎风光极了,短短时日便晋封到了嫔位,又得陛下的恩宠,如今已是叫她仰望的存在了。 想当初第一次见苏皎皎的时候,她正从坐着陛下御赐的步辇回宫,春风得意,风光无限…… 可现今她早就失了宠,仍在良使的位置上艰难度日,而苏皎皎,已经是关雎宫的怜嫔了。 姬良使压下心中酸涩,上前恭谨地行礼道:“妾给怜嫔主子请安。” 苏皎皎瞧她一眼,很是温和地说:“姬姐姐也在,快坐,奉茶来。” 姬良使闻得怜嫔一声姬姐姐,心中顿时百味杂陈,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低下头说:“妾身不过是从七品良使,如何担得起您一声姐姐。” 苏皎皎笑笑:“春日宴那日我便是如此叫,无碍的,我不拘那些小节。” 姬良使感念一笑,双手从鱼滢那里端起一杯茶搁在身前,说着:“方才从拱门进御花园,本是想从这散散心再回鸾鸣宫的,谁知遇到了您。” “倒是巧了,”苏皎皎又喝了口茶,瞧着姬良使说着,“秋日天干,鱼滢,你等会儿去太医署取些胎菊送给姬良使。” 说罢,她笑了笑,柔声说着:“我刚刚看到你指尖似乎有些脱皮,也不知是不是上火的缘故,最近太医署往披香殿送过一些干胎菊,喝着倒是不错,你也回去试试。” 姬良使没想到苏皎皎竟然是如此温柔细心之心,顿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再开口,嗓音竟然有些哽咽:“妾多谢怜嫔小主关怀!” 苏皎皎温声道:“不必多礼,宫里女人过得不易,我从前三年在宫里都是这么过来的,自然知道你的难处。” 说完,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自然地问:“你昨儿去看朱宝林,她可还好?如今宫中只她一个怀有身孕的妃嫔,可是金贵的紧呢。” 姬良使的神色瞬间便冷了些许,说着:“朱宝林好得很,绘竹馆里早早就供上了上等银丝炭,陛下也常去,怕是不能更好了。” 听她语气中的怨气,苏皎皎便知道她猜对了,又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着:“我记得从前你跟朱宝林感情好,早在掖庭的时候便是人人都知的好姐妹,现在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倒没什么事情。” 姬良使生硬说着:“只是发觉自己从前看错了人罢了。” 苏皎皎长叹了声,语气十分可惜:“在宫里若想生存得好些实在是不易,原本有姐妹陪你还好些,本应是长长久久的才好。朱宝林精通医术,现在又有了身孕,她若是念旧情提点你,你怎么会不念着她的好呢。” 她说的委婉中肯,处处为姬良使着想。 姬良使本不觉得有什么,却突然发觉话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朱宝林精通医术?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回事! 姬良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诧异道:“妾和朱宝林在未进宫时便认识,却从不知她精通医术,您是如何得知的?” 苏皎皎讶然地看着她,以帕掩唇惊呼着:“姐姐怎么会不知道此事?那天便是在这个凉亭里,我瞧见朱宝林被萧才人罚跪掌掴,上前说和,这才知道朱宝林颇懂药理。也是那一日,朱宝林回去请了太医才查出有孕。” “你从前和朱宝林这么要好,她怎么会故意瞒你呢?”
第47章 雷暴雨 “陛下,怜嫔主子身边的鱼滢求见。” 姬良使捏着杯柄的指尖用力到泛了白, 她将瓷杯放回桌子上,淡黄色的茶汤荡起一阵不小的涟漪。 “妾和朱宝林是早就相识,如今想来却是藏着掖着从未交心, 连陌生人都不如。” 听到她这么说,苏皎皎一边为她惋惜, 一边又有些不知所措:“我还以为你们感情颇深,你定是早就知道。若是如此, 妹妹都不知道告诉姐姐这个是不是妹妹做错了。” “若非您告诉妾,妾怕是要一辈子被蒙进鼓里!” 姬良使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想起朱宝林不由怒从中来。 自从中毒失宠这么久以来,她都一直把妙御女当成是那个害她失宠的罪魁祸首, 对她恶语相向, 恨不得抓花她的脸。 她还觉得奇怪,陛下定罪这么久了,妙御女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中毒一事是她做的,每每提起都情绪激动, 巴不得撕烂自己的嘴。 尽管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 可在姬良使眼里,除了妙御女再不能有旁人。 如今看来, 她竟然从来没有怀疑到朱宝林身上。 是了, 整个宫里除了朱宝林和她从家中带来的贴身侍女若薇,还有谁知道她爱吃桃花酥, 还有谁能随意进出她的卧房不被任何人察觉。 如果朱宝林当真精通医术, 那当初害她中毒御前失仪的人, 除了朱问蕊, 绝不会再有旁人! 姬良使越想越恨, 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能被人随意戏耍的猴子一般, 被人残害,蒙在鼓里! 苏皎皎不动声色地瞧了她一眼,恳切的劝着:“姐姐先别生气,就算是天大的委屈,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不是。若是气坏了身体,岂非更让那些人不愿你好的人得逞。” 姬良使深吸一口气,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您说的是,若是妾如今自乱阵脚,那才是着了她的道。” 说罢,她情不自禁想起上次在绘竹馆见到朱宝林那风光得意的模样,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悲哀:“只是可惜,如今妾不得宠,又人微言轻,除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还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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