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时候, 从内侍省分出了三批送赏的人, 分别去了苏皎皎的披香殿,钟美人的霁月殿,和萧才人的凌波殿。 虽都是赏赐,里面的东西却不一样。 披香殿这头是蔡山亲自带人来送, 方方正正的绣花缎面盒, 苏皎皎将盒子挑开,露出里头的一支红梅簪来。 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栩栩如生, 苏皎皎一看就喜欢。 蔡山客客气气的笑着:“这梅花簪是尚功局入冬才做出的新样式,主体是上好的沉香木, 花瓣是用红珊瑚并红宝石做的, 花心勾了金线, 这才逼真好看呢, 尚功局紧赶慢赶才做出这一支来, 陛下当即便下了令送进披香殿, 可见陛下疼爱小主。” 苏皎皎笑着福身:“谢陛下隆恩。” 待直起身子,她才温声同蔡山说着:“陛下心疼本主,也辛苦大监走一趟。您若不嫌弃,留下喝完热茶再出去。” 蔡山笑笑,躬身说着:“太极殿事务繁忙,奴才便不留了。” 苏皎皎点点头,十分贴心地说着:“凌云,快去送送大监。” 待凌云送蔡山一行人出去,鱼滢才走过来瞧盒子里静静躺着的那支梅花簪,啧啧惊道:“做工如此精巧,又如此华贵,陛下果真是爱看小主。” 苏皎皎牵唇淡笑:“我高兴了,只怕有人要不开心。” 鱼滢抬头问:“您说萧才人吗?” 苏皎皎笑一笑,不可置否:“萧才人虽出身萧氏,但不过入宫半年多,宫里人脉不会这么广,她能精准无误的知道陛下会在哪儿,想来是从旁人处得到的消息。” 她举杯抿茶:“她跋扈骄纵,又同宓贤妃是表姐妹,想来也是宓贤妃告诉她的。” 鱼滢颦眉说着:“若是宓贤妃说的,那萧才人的计划落了空,宓贤妃娘娘可会怪罪于您?” 苏皎皎垂眸不语,想起初见萧才人那次,正是在绛云殿门口,当时虞灵领着云良使和萧才人一同进绛云殿,初一见面,宓贤妃便狠狠敲打了萧才人一番。 当时便是觉得她眼高于顶,愚不可及。 宓贤妃虽跋扈骄纵,但入宫三年,见多了那些阴谋诡计,明争暗斗,比之萧才人还是聪明得多。她们同为世家贵女,都懂得若是牵连太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萧才人太愚蠢,宓贤妃恐怕也是怕她招惹是非,连累自己。 若非还有表姐妹一层关系在,以萧才人的性子,在宫里怕是有些讨嫌。 再一个,上回林太医和墨灵背叛一事,她亲眼目睹了一切,早就和宓贤妃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又有之前佛堂祈福的一丝情分在。 苏皎皎猜测,此时的宓贤妃,怕是更偏向自己才对。 她摇摇头,安慰着鱼滢:“不用怕,宓贤妃不会针对我。” “但是萧才人本就不喜欢我,更是好几次在凤仪宫请安时明里暗里对我不敬,她会不会从此更嫉恨于我,动歪脑筋,那就不是我能控制了的。” 九华宫-凌波殿 萧才人坐在主位上神色冷淡地喝茶,一瞧内侍省前来送礼的人只是几个不认识的太监,连笑都懒得挂,只下去谢了恩就重新坐到了位子上,淡声说着:“兰心,将陛下赏的东西登记入库。” “凌波殿事忙,就不送了。” 内侍省的人见萧才人这般行径,为首的人脸色也不大好,只说着:“奴才告退。” 内侍省为陛下送赏赐的人从来都是最吃香的。 不论到了哪个宫,一听是陛下赏赐,基本上都是笑脸相迎,多的有赏,少的也是客气着喝杯茶,偏生着凌波殿如此晦气,送个赏赐还得看人脸色! 这样跋扈的女子,难怪陛下不喜欢。 兰若看着几人面色不大好地走了,拧眉劝着:“小主,毕竟是内侍省的人,您就算是心情不好,也多少收敛一些,若是被传出去您对御赐之物不敬,陛下那边……” 萧才人冷笑了声:“本主又不是没有行礼谢恩,有什么好传的。再说了,又不是大监和那几个内侍省的管事,也值当本主小脸相迎!” 兰若知道小主是因为白日在梅林的时候受了气心中不快,可在后宫生存,又有几人是日日过得松快的。 若是只顾眼前不为后面考虑,以后又怎么过得好呢? 内侍省的人在后宫中一直是各个宫局争相笼络的对象,就算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手中都有不大不小的权利。 而且听人说,太监是最记仇的,眼下给小主送赏赐才按捺不发,那日后万一不得势……岂不是暗地里下绊子。 兰若心中担忧,还想说些什么,可一看小主不耐烦的模样也只好把想说的话都吞进肚子里。 也许……只有小主吃过亏才能好些吧。 兰心将那几本诗经放好后进殿,掀棉帘的一瞬间,萧才人抬眼看过去。 凌波殿和霁月殿是对门,在兰心掀帘的时候,萧才人恰好看到从霁月殿门口出来了好几人。瞧着像是给霁月殿送赏赐的。他们似乎在门口又站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宫女才亲自送着人往外出去。 萧才人皱眉问着:“霁月殿的人怎么这么久才出来,除了诗经,陛下还赏给钟美人别的了?” 兰心低声说着:“陛下的赏赐,怕是只有霁月殿的人才知道。您和霁月殿一向不合,恐怕奴婢去打听……也不会有人说。” 她已经尽量说的委婉了,可萧才人还是发了火,怒道:“你究竟是本主的人还是钟美人的人!若是本主这凌波殿容不下去,你便去求钟美人,去侍奉她!” 兰心被吓哭了,立刻跪下说着:“奴婢不敢,还请小主息怒。” 萧才人只觉得今日处处都不顺心,事事都和她作对,她看着兰心哭哭啼啼的模样就想起苏皎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喊道:“出去,别在本主面前碍眼!” 外面天寒地冻,瑟瑟刮着冷风,兰心站在原地愣住,眼眶含着泪打转。 兰若急忙上前将她拉出去,低声说:“你不用急,等小主消了火就无事了。你也是的,明知小主今天心情不好正在气头上,何苦说那些,只说不知道就是了。” 兰心委屈哭着:“当初老爷选咱们两个陪小主入宫,就是因为咱们两个性子稳重些,看事也长远,能在宫里帮衬小主。起先小主还听些,可你瞧如今这样子,她一味依着性子胡来,四处树敌,对咱们也越发不耐烦了。” 兰若叹了口气:“你我都是从萧氏出来的,在进宫的时候就注定了要和小主绑在一处。咱们只管劝咱们的,若小主实在不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说不定她只是今日生气,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冬夜极冷,她们两人站在院子里说话,寒风顺着袖管钻进身子里,冻得兰心愈发委屈伤感:“兰若,你还记得从前毓贵嫔手下那个被拔了舌头的绿夭吗?我前阵子见到她了。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当时模样,实在惨极了,吓得我几天几夜没睡好。” “就算是奴婢,可我也想好好活着,不愿意落得她那个境地。” 说罢,兰心紧紧握着她的手,哀声说道:“你我本就是孤儿,无牵无挂,若是……” “若是不行,我是要想法子保全自己的。” 她急急问:“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种话,兰若震惊道:“你是不想跟小主了吗?” 兰心哭着:“小主原本就跋扈,动辄打骂咱们,如今又得罪了这么多人,我实在是害怕……” 眼下兰若已经出来不短的时间了,再待下去恐遭人疑心,她只拍了拍兰心的手:“你先别胡思乱想那么多,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说完兰若便急匆匆的进了内殿,独留兰心一个人抱着肩在寒风里默默流泪。 霁月殿的雨菱远远瞧见殿前似乎站着一人,转身回屋说着:“小主,奴婢瞧着凌波殿前似乎站着一人,天黑,瞧的不甚真切,倒像是萧才人身边的贴身宫女兰心。 钟美人正翻着陛下赏赐的诗经看得专注。 闻言,头也不抬,嗓音清冷淡然:“萧才人跋扈,撵宫人出来也不是第一回 了。” 雨菱又看了一眼,喟叹着:“平时便算了,今日这么冷的天儿,萧才人倒也真狠心。” 钟美人翻书的动作一顿,淡声说:“去将本主的手炉给她。” 雪菱端着茶水走过来,皱眉说着:“万万不可,小主是主子,手炉怎么能给宫女用?何况还是萧才人的宫女。萧才人数次冒犯于您,您心善对她的宫女好,她也未必领情,怕还觉得您多管闲事呢。” 钟美人掀眸看向雪菱,温声说着:“萧才人的宫女和萧才人不是一人,再说了,本主也不是为了要她的感谢。” 她再度低眸看向书卷:“只是本主有些于心不忍罢了。” 见小主坚持,雪菱只好将茶水放下,去侧殿将刚刚灌好的手炉拿出来,叹了口气:“也就小主仁善,总是不忍心看人受苦。” 她掀帘出去将手炉交给兰心,交代着:“钟美人是看你可怜才叫我给你送的,你可记得还,免得萧才人见了又觉得是我家小主刻意羞辱。” 兰心没想到钟美人竟会雪中送炭,感激地朝霁月殿福了福身,哽咽说着:“等我能进殿,我便立刻将手炉送到霁月殿正门的窗台上,绝不给钟美人添麻烦。” 见她还算懂事,雪菱才缓了几分脸色,说着:“你知道便好。” 雪菱进屋的时候,恰好听见钟美人在念诗经上的一句诗,五言绝句,从她清清冷冷嗓音里读出来,带着些难言的韵味。 她笑着说:“小主念得真好听,奴婢没读过很多书都觉得朗朗上口,很有画面感呢。” 雨菱偎在炭火旁暖手,也笑了:“是了,小主生得这么美,又有才情,陛下怎么便对小主……” 还没说完,她自知失言,悻悻闭上了嘴。 钟美人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声音平静而温和:“说完也无碍,不过是为本主惋惜罢了。” 她又翻一个书:“本主虽入了宫,却又不是为了陛下而活的。有没有恩宠,都一个样子。” 说罢,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垂眸淡声说着:“陛下会给本主送来这些诗经也不是空穴来风,想来,应是珍嫔在陛下面前提了本主。” 雨菱赶紧笑着说:“从前只知道珍嫔主子得宠,还想她是不是个难相与的人,如今愿意在陛下面前提您,想来珍嫔对您的印象不坏。” “您在宫里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倒不如和珍嫔接触试试,也能闲时做伴呢。” 钟美人看着雨菱顿了须臾,摇头说着:“若当真合得来,不远不近也是朋友,无需巴巴地上去。” “珍嫔得宠,身边是非多,本主喜欢清净,也无意卷入是非当中去。” 末了,她思量片刻,又温声添了句:“知恩图报,若有机会,本主也会回报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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