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皇宫内便传来了赐婚的圣旨,这下不仅是燕都,便是天下人都知晓了。 乔绾直到将赐婚圣旨拿在手中,心中都是恍惚的,只觉得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到……好像慕迟早便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着她颔首应下。 定亲这日,燕都免三日宵禁,放三日焰火,宫中也因赐婚一事办了宫宴。 乔绾第一次见到大齐的皇帝,虽已年迈,但五官仍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只是眉眼透着残暴,脸色煞白,看起来重病已久,倒像极了一只被拔去利爪与犬齿的老虎。 只有在看见慕迟时,老皇帝的眉眼才能隐约浮现些亮光,却并非父慈子孝,而是切齿的恼恨。 慕迟却丝毫不在意,今夜的他穿着玄色蟒袍,金冠玉颜,矜贵绝艳。 他今晚格外高兴,对群臣的举杯恭喜来之不拒,也替乔绾挡下了不少敬酒。 等到宫宴结束,他已不知饮下几坛。 群臣对慕迟恭敬地告辞,甚至比皇帝还要恭谨。 慕迟如常颔首,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直到上了马车,乔绾立时察觉到肩头一沉。 慕迟全无防备地靠在她的颈窝,呼吸仍带着凉意与酒香。 乔绾从未见过慕迟喝醉的模样,除却床笫之间,他大多时候是清醒的。 也从未想到他喝醉后竟会如此……乖巧安静,腰背轻轻弓着,靠在她的肩上。 乔绾吩咐马夫回府,没有宵禁的缘故,今晚的燕都城格外热闹,远处万家灯火如条条火龙,在繁华的街市之间影影绰绰地浮荡。 不知多久,头顶蓦地响起一阵噼啪的声响,马车外有孩童跑跳着惊叹:“焰火!” 乔绾刚要推开车窗,肩头一轻,手被人握住了。 乔绾转头看向慕迟,他睁着双眼,神色看不出丝毫醉酒的迹象,只轻轻道:“公主,放焰火了。” 乔绾轻怔,好一会儿才应:“嗯。” 慕迟弯了弯唇,牵着她下了马车。 乔绾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可他的姿态从容,便是脚步都一如往常。 古怪。 乔绾默默嘀咕,随着他一同沿着繁闹的街市走着。 又一束焰火绽放在不远处漆黑的天幕间,慕迟的脚步顿住,定定望着看一束焰火,而后转头看向身侧。 乔绾的脸颊被璀璨的焰火映得红彤彤的,双眸如有流光明艳。 “炸丸子咯——”不远处,摊贩的叫卖声在一片纷杂里清晰传来。 慕迟突然开口:“公主,我们该吃元子了。” 乔绾回过神来,看了眼不远处的摊贩,丸子的香气弥漫了整条街,纠正道:“那是丸子,不是元子。” 慕迟顿了顿,认真道:“嗯,是元子,”他说着,牵着她脚步平稳地朝府宅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你说,从宫中出来,我们便一同看焰火,吃元子……” “我何时……”乔绾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下刻想到了什么,定定看着身侧抿着唇朝前走的慕迟。 她说过,可是,那是四年半前的除夕了。 当年的慕迟,还是那个小倌。 那时,她被乔恒宣入宫参加宫宴,没办法陪着他,便说:“我尽快赶回来,我们一同吃元子、看焰火。” 思及此,乔绾看着慕迟问道:“今晚是什么日子?” 慕迟不解地望着她:“不是除夕吗?” 果然醉了。 乔绾无奈地想着,只是没想到他竟会醉到看见焰火便以为是当年的除夕夜。 许是察觉到她的静默,慕迟拉了拉她的手惴惴道:“我回来了,公主。” 他拉着她走到炸丸子的摊位前:“要两份元子。” 周遭嘈杂,摊贩并未听得真切,只当眼前这位贵客要丸子,当即拿过油纸装了两包。 慕迟喝醉仍不忘扔给摊贩一锭银子,边拉着乔绾离开,边将一份丸子递给她:“我们一块看焰火、吃元子。” 乔绾看了眼面前的油纸包:“这是丸子,不是元子,傻子。” 慕迟的指尖冰凉,与她十指交缠紧扣着,自顾自道:“你不要和景阑一起吃。” 乔绾想到当年除夕夜的情形,不觉怔愣了下,继而反应过来,失笑:“说了这是丸子,不是元子。” “往后也不会分开了。”慕迟又道。 乔绾陡然默了下来,她有些猜到了为何慕迟醉后会觉得回到了那一晚。 当年除夕夜的宫宴上,她听见了乔青霓弹奏霜山晓,之后更是发现了那些关于“利用”的过往。 她与慕迟之间,是在那一晚后,渐行渐远。 乔绾定定地看着手中的丸子,良久抬首盯着他的眼睛:“慕迟,这是丸子,”她说着,一扬眉,“想吃元子你自己包。” 慕迟迎上她的视线,目光有片刻迷茫,低头看着手中的油纸包,许久笑开,攥紧了她的手:“你曾教过我的。” 乔绾任他拉着回了府,本想着一路上他的酒意该散去些,没想到他真的命人备好糕粉与馅料,仍穿着尊贵的蟒袍坐在膳房里,一个人静悄悄地包着元子。 乔绾自一旁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直到将元子下锅,热气腾腾的清香涌来,慕迟盛了两碗元子,端着去了庭院的凉亭。 远处的天边升起一束焰火,慕迟将元子放在乔绾面前,认真望着她。 乔绾看了慕迟一眼,又看了眼元子,舀起一枚放入口中。 慕迟的目光有些恍惚,这一晚,他好像一直待在一场美梦中。 他梦见当年的除夕他并未缺席,没有让她与景阑一同吃浮元子,梦见他们之后没有渐行渐远,没有分别的那四年…… 他们一直好好地待在一起,定亲,成亲,洞房,相濡以沫…… 这晚慕迟照旧没能安眠,回到卧房,他的意识逐渐回笼,将二人定亲交换的庚帖拿出,静静地看了许久。 直到乔绾不耐地将庚帖夺过来,命令道:“睡觉。” 他方才拥着她安静地闭眼,临睡前小心地凑到她的耳畔:“绾绾。” “嗯?”乔绾的声音已有睡意。 慕迟久久再未开口,只在心中轻轻道了声:夫人。 * 转眼乔绾随商队一同去榆城的日子便到了。 也许是定了亲的缘故,慕迟心中的不安淡了些许,可当站在金银斋门口,看着乔绾真的要随商队离开时,他心中还是止不住的焦灼,一遍又一遍地问她何时归来。 乔绾罕见地耐心十足地一遍遍回他:十日后便归。 可直到乔绾上了马车,商队徐徐朝城门出发不过几息,马车细微地颠簸了下,一道白影飞身而入。 慕迟坐在她对面:“不若我随你一同前去吧。” 他怕极了被她舍弃在这偌大的燕都。 马车内还有一位与乔绾新结交的自小行商的姑娘,那姑娘见状揶揄地看了乔绾一眼,对慕迟行礼后换乘了一辆。 乔绾迎上姑娘调侃的眼神,脸颊一热,再看向慕迟,耐心彻底告罄,睁大眼睛瞪着他:“燕都还有这么多事等着你做,你随我去做什么,再者道,我是去做生意,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吗?” 慕迟心中也知晓她说得有道理,他只是难以克制的仓皇,抿了抿唇理亏道:“我送你出城。” 乔绾默了默,睨了他一眼,这一次倒未曾回绝。 慕迟知道她是同意了,一路随着她晃晃荡荡地出了城,临别时忍不住又道:“十日后我在此处接你。” “嗯。” “不要忘记飞鸽传书。” 乔绾没好气道:“你索性派人跟着我去好了。” 说着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以他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这样做,可转念一想倒也无妨,她可不想再遇到危险,身上再添一道伤疤,只要别让她发现。 慕迟默了默,低声道:“我说过,不会再囚困你了。” 乔绾闻言轻怔,听着他低落的声音,看着他垂下的视线,心软了软,清咳一声:“到了后我会知会你的。” 慕迟的双眸微亮,颔首应下。 直到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远处,慕迟唇角的笑也随之消失,被焦躁与不安取代,他紧抿着唇:“司礼。” 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司礼忙走上前来。 慕迟:“派几名暗卫暗中保护公主。” 作者有话说: 狗子:我说过,不会囚困你。 绾绾走后。 狗子:派几名暗卫保护公主。 绾绾:(白眼)就知道。 狗子不改狗子本色23333333 (抱歉前几天所在城市突然静默,多耽误了几天,就……明天21:00前评论有小红包哉!)
第80章 番外2 ◎名正言顺的男人。◎ 慕迟目送着乔绾离开燕都后, 没有去朝堂,反而安安静静地回了府邸,一个人坐在偏院的卧房中, 就这么待了一晚上。 明明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应他说十日后便归,甚至为了安他的心应下了定亲, 慕迟还是难以克制心中的不安。 他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她一人在外可还习惯?万一遇到危险如何是好?会不会有更好看的人出现将她的目光勾走,正如她当初被他的皮囊吸引一般…… 越想慕迟越是焦躁,一瞬间只怨这天下大到离谱,世人多到令人厌烦。 而这样的烦躁,在第二日暗卫的飞鸽传书来时方才被抚平了些。 他特意交代的暗卫, 每日都要传书到燕都。 书信上说, 商队还有两日便要到达榆城了,一路上行程顺遂, 乔绾的心情格外欢喜,还曾在抚县逗留半日,品尝了抚县街市上的诸多小吃, 玩得不亦乐乎。 慕迟翻来覆去地看着书信上的内容, 仿佛能透过那简短的字迹, 看见她在集市之间笑闹奔走的画面。 可目光落在“长乐公主甚是欢喜”几字上, 却又多了几分惴惴。 怕她不欢喜, 却又怕她乐不思蜀。 第二日, 暗卫前一日的书信又到了, 报备着商队到了何处, 乔绾做了何事, 心情如何, 身子可好。 事无巨细。 平日里翻看折子都一目十行的人, 看那不过只言片语的书信时,往往一看便是半个时辰。 直到乔绾离开的第六日,傍晚时分,夜幕逐渐降临,慕迟收到了一封不再是暗卫传来的书信。 信上的字迹隽秀飞扬,是乔绾的笔迹。 她说,她已随商队一同到了榆城,昨日与今日去谈生意,若是一切顺利,明日便能折返回燕都。 她还问他,这几日可曾让宋御医为他探脉查病,并要他好生休息。 慕迟看了许久她要他好好休息那几句话,唇不觉弯起,前几日的焦灼因着她淡淡的一句关切便逐渐散了去。 他不知疼痛,她担忧他伤了病了自己也不能察觉,便每隔一日让宋攀为他察看一番。 他喜爱极了她关心他的样子,便老老实实地听话,乖乖让宋攀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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