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端着酒抱着别的小倌看着他,笑眯眯地道:“不能,我嫌你脏。” 鱼池这地方,谁都要下去一趟的。 华年知道留这人在自己身边是折磨,但她就是不放手,逼得柳岸发过几次疯,歇斯底里地与她争吵,也逼得他拿头往墙上撞,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华年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她就是觉得身上疼。 十六岁的那天是她的生辰,她一夜未归,被父亲打得实在太疼了。 疼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好。
第155章 到你死的时候 上回柳岸找着机会给自己赎了身跑了,华年才恍然想起两人已经互相折磨了十余年。 人这一辈子能与另一个人一起互相折磨到老,是不是也挺有意思的? 她将人找了回来,倒是没送回倌馆,而是养在了自己的后院里。 这一回的柳岸变得出奇地听话,仿佛已经看淡了一切,对她逆来顺受言听计从。 在她二十六岁生辰的这日,他亲手布置了院落,给她做了一顿饭,然后与她坦诚地道:“我应该是很早就心属于你了。” 华年捏着酒杯怔忪抬眼。 柳岸的脸上早就没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因着郁结于心,他甚至有些形销骨立。 他看着她,怅然苦笑:“是我当时太年少,不懂情爱为何物,下意识地就觉得羞怯想躲避。” 手指紧了紧,华年似笑非笑:“好一个不懂,你是想说不知者无罪?” “我有罪。”他道,“鸡鸣寺的月亮很亮,我不该骗你说我不记得了。” 华年绷紧了下颔。 “是我负了你,你要恨我也是应当。”他说着,手轻轻颤抖起来,“但是淑年,已经这么久了,你还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到你死的时候吧。”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柳岸颤抖得更厉害了些。 他伸出手来与她道:“我有些冷,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一个晚上,两个连个温存的拥抱都没有过。 华年不屑:“冷就加衣裳,抱有什么用。” 说是这么说,手却还是朝他张开了。 柳岸的泪落在了她肩上,她察觉到了,刚想说点什么,腹间却突然一痛。 “大人说得不对。”他的声音陡然森冷,“你死了,也就可以放过我了。” 华年迅速地将他推开,但那匕首虽然扎得不深,却也扎在要害,她当即无力跪地,眼睁睁看着这人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卷走旁边书案上的密函,再夺下她的令牌,一路离开她的府邸。 秦长舒听她说要把人找回来的时候很生气,以为她是还放不下他。 但不是,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好不容易快好了,这人却又来添了一下。她怎么说也要把人抓回来还他一刀,不然她死都无法瞑目。 原本是在点头摇头回答宁朝阳的提问的,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华年就喃喃地说起了从前,说到最后,整个人都不清醒了。 宁朝阳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冷着脸让旁边的医女过来诊治,自己起身出去,走到了外间的江亦川身边。 江亦川懒洋洋地守着柳岸,这人一想挣扎他就踹一脚,两三脚之后,柳岸的腿骨就断得差不多了。 他疼得满头是汗,但嘴巴被堵着,连叫都叫不出来。 宁朝阳看了一眼,见柳岸眼神也有些涣散了,便叫来华府的管事,仔细叮嘱一番之后,将人拿长绳捆在了旁边的石柱上。 “大人觉得他有问题?”江亦川问。 宁朝阳点头:“我们今日放风筝那块空地,平时是官宦人家摆大宴的场子,从那一道围墙翻出去,有一条小路能避开守卫直接出城。” 柳岸今日那动作,一看就是冲那条小路去的,但他只是一个小倌,若无特殊出身,绝不会知道那条路。 在旁人眼里他行刺华年可能是情杀,但宁朝阳不那么ᴶˢᴳᴮᴮ觉得。 管家说府上丢了信函,可她抓到这人的时候,这人身上已经没了信函的影子。他应该是在替人办事,但办完之后对方并没有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为了逃命,他才慌不择路地撞见了他们。 一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公子哥,不会不知道刺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他敢这么做,那一定是觉得背后指使的人可以为他兜底。 她想知道那人是谁。 江亦川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方才来的路上,是谁家在拦路找人?” 宁朝阳眼眸一亮:“苍铁敬。” 兵部尚书苍铁敬。 眼下柳岸半死不活,要问什么都问不了,不如从苍铁敬这儿下手。 只是—— 宁朝阳迟疑地看着对面这人。 苍铁敬原就与她不和,从上次的选拔大会里就看得出来。她别说去拜访了,就算是稍作打探,恐怕也会打草惊蛇。 江亦川了然点头:“知道了。” 他这么爽快,朝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改日再好好陪你放风筝。”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嘴里这么说着,神情却是有些愉悦。 难为她面对这么多事还惦记着他的风筝。 两人自华府分开,江亦川回了将军府,宁朝阳就继续守着柳岸。 天色晚了,这院子里一个重伤高烧不退,一个骨折半死不活,两人一里一外地躺着,脸色都差不多。 第二日最先醒来的是华年。 她恍惚了许久,扶着丫鬟的手靠坐起来,就看见了外间躺在木板上的柳岸。 “扶我起来。” 丫鬟吓了一跳:“大人您伤才刚包扎好,怕是不能……” “扶我起来!” 瞧见大人脸色可怖,丫鬟也不敢再劝,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 华年捂着腹部走得很慢,一步一喘,冷汗直流,饶是如此,她也走到了柳岸身边。 “把匕首拿来。” “哪,那把匕首?” “先前伤我的那一把。” 丫鬟连忙去拿,双手奉上。 华年捂着伤口半蹲下来,拔出那匕首毫不犹豫地就要给他一刀。 宁朝阳快步进门,及时捏住了她的手腕。 华年皱眉侧头:“不要拦我。” “不是要拦你,就是想先让你等等。”朝阳抿唇,踹了木板上躺着的人一脚。 好死不死地刚好踹在断骨上,柳岸当即疼醒。 睁开眼对上那寒光闪闪的刀尖和华年恐怖的眼神,宁朝阳以为他会更害怕,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这人一怔,反而平静了下来。 朝阳拿开了他嘴里塞着的布团。 他也没喊叫,只舔了舔干裂的唇瓣,而后沙哑地道:“动手吧。” “别。”宁朝阳眯眼,“我先问你,你将那密函交给谁了?” “恕难相告。” “你说出来还能活命,不说出来我连你那被流放在雷州的血亲一起杀。” 柳岸咬牙:“你们这些人,说话从来不作数,现在不杀我,早晚也是要杀的,不妨就给我个痛快!”
第156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你们这些人? 宁朝阳抓住了重点,眼眸一转,脸上就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你怎么会连他的话都信?他那个人,是出了名的说话不算话。我就不一样了,我说能保你,那便就是能保你。” 柳岸愕然扭头:“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宁朝阳嗤笑:“我不但知道你说的是谁,还知道他在城外设下了伏,只要你出城门往东走,就会被他截杀。” 先前柳岸逃走,华年求她帮忙找人,宁朝阳就查到这人在城外东郊结交了一个农夫,偷攒下的钱财都放在了那农夫家里。 她没有抄没那些钱财,也没有惊动那个农夫,专挑人进城的时候抓住送回华府,是以柳岸再次逃走,一定还会去那个地方拿钱。 这么连猜带蒙的,倒也蒙得八九不离十,柳岸一听东边还有埋伏,整个人都气得发颤,索性就全说了:“那密函,是张彤如找我要的,她答应我得手之后就给我五十两黄金,让我离开上京。” 宁朝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即就松开了华年的手,并给她指了一个位置:“从这里下刀,不会致命,但会剧痛无比。” 华年听见张彤如的名字就沉了脸色,宁朝阳一让开,她当即就重重往下一刺。 柳岸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腹部就是一凉,接着就是令人窒息的疼痛席卷上来,撞得他天灵盖都嗡嗡作响。 “啊——!!!” 血溅在了自己的下颔上,华年解恨地笑了,而后就脱力往旁边一倒。 宁朝阳接住她,觉得这场面真是荒唐又刺激。 她边摇头边将人扶上床去,看了看华年腹上的伤口,又连忙扭头叫医女。 华年意识有些模糊了,却还是拽着她的衣袖道:“张,张彤如,是苍铁敬……苍铁敬的一条狗。” 朝阳怔愣。 张彤如此人在上京素有才女之称,官居中大夫,不归属凤翎阁,自然也不归属兵部。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为苍铁敬所驱使? 而且听华年的语气,两人似乎还有点过节。 安顿好华年,宁朝阳出去召来了灰雁。 灰雁道:“张彤如是倌馆常客,也是因此与柳岸结识,华大人曾经在倌馆里与她起过冲突,特命小人去查。小人一查才知这人时常出入苍家大宅,也多次替苍铁敬办事。” 还是绕回了苍铁敬的头上。 朝阳点头,离开华府回去自己的院子里等消息。 华锦拢白袍,李景乾将苍铁敬请来了将军府。 苍铁敬是好武之人,对李景乾除了恭敬之外还多两分崇拜,进门就笑道:“好香的瑞雪酒。” 瑞雪酒是李景乾打西韩的时候军中酿出来的冬酒,因他得胜归来时一句“瑞雪兆丰年”而得名,此酒稀罕,非镇远军高阶将领不可得。 见他用这酒招待自己,苍铁敬喜上眉梢,坐下来就连连道谢。 李景乾淡笑:“该说谢的是本侯。” “侯爷哪里的话。”苍铁敬摆手,“押送棉衣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能得侯爷青睐信任,也是下官该道谢才对。” “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就不做那多余的客套了。”他垂眼,“今日请大人来,是想问问东边战况如何。” 苍铁敬猜就知道他想问这个,迟疑片刻之后倒也答:“不容乐观。” 原本大盛的军队是所向披靡的,但东边驻守的那几个将领不太顶事,贸然进攻失利之后就节节败退,以致东边两个州失守。 这段时间上京事多,圣心烦忧,苍铁敬没敢立马上报,还将折子压在兵部。 李景乾叹了口气,倒酒一饮而尽。 苍铁敬跟着他饮酒,酒气上涌之后,戒备也放松不少。他轻声道:“恕下官冒犯,下官想问侯爷,为何不请旨东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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