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琦恭声回道:“臣女要说的,自然是事实,但是在太后娘娘看来,或许只是荒诞不经的故事。” 裴行昭取出几颗小小的珍珠,分别放在几座小房子、小楼前,“不妨说来听听。”顿了顿,唤阿妩,“边知语说过的那些,你告诉元四小姐,免得她又照那路数来一遍。” 阿妩笑了,称是照办。 元琦不动声色,默默聆听,听完后轻声做出结论:“边小姐说的很多话,是臣女告诉她的。” 裴行昭道:“那就说你自己,长话短说。” 元琦斟酌片刻,道:“臣女将满十一,会在四年后嫁为人妇,十六岁生下一女,因着讨得公婆欢心,得以潜心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打理门内门外诸事,襄助夫君。 “因我朝律法数次调整,世风开化,臣女得以协助翰林院修名著典籍,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 “成婚十二年后,夫君宠妾灭妻,臣女容颜尽毁,与女儿被苛待至死。” 裴行昭听说、看到的倒霉孩子太多了,相较而言,觉得元琦这经历倒也还好,没到令她语凝的地步,“如今在元家过得如何?” 元琦回道:“长辈们有面慈心苦的,但是臣女懂得投其所好,又因已经定亲,家里总归存着些指望,过得还好。” “与边知语来往,是何缘故?”裴行昭问。 “臣女在梦里得知她的经历,恰好有来往的机会,便忍不住提醒她几句。梦里臣女夫君的新欢,便是边小姐所在庵堂里带发修行的人。 “边小姐的为人,不知太后娘娘如何看待,臣女只觉得与她很是投缘,一来二去的,相互说了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事。 “近日得知她种种行径,便有了她可能利用臣女所说经历的疑心,生怕太后娘娘彻查之后,臣女担上天大的干系,这才报信给裴大人。” 裴行昭又问:“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裴行昭抬眼瞧着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元琦站起身来,欠身道:“唯请太后娘娘保重凤体,长命百岁。” 裴行昭唇角缓缓上扬,“哀家会的。你回去吧。” 元琦犹豫了一下,行礼告退。 阿妩不解又心急,等人走后咕哝道:“怎么只问这些?” 裴行昭笑道:“那还问什么?问我何时死、怎么死的?然后防患于未然,这就开始寻医问药,或者干脆修长生道?” “防患于未然总是有必要的。” “怎么样的圣手,能比老爷子寻到的人更出色?” “……” 裴行昭没正形,“只当闲杂人等咒我就成了,俗话不都说越咒越长寿么?” 阿妩给了她一个“你可快点儿给我滚吧”的眼神,又道:“那也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啊,总该再盘问一些她所知道的事,而不是仍旧这么不以为然。” “我还就是不以为然。不过,”裴行昭顿了顿,“这事情终归有些意思,知会韩杨、韩琳,派最善监视的人,日夜监视这个小姑娘,每日做什么、接触过谁,都报给我知道。” 阿妩称是而去。 杨攸过来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双眼中似是燃烧着无形的火焰。她交给裴行昭一份口供,“陆雁临签字画押的,招认的那名画匠的画像,她会帮忙画出来。” 裴行昭嗯了一声,把烫样儿收起来,接过口供看了看,关注的重点是:“徐兴南要挟你去长安,果然是廖云奇获悉后将计就计。” “是。” “陆雁临被画了不堪的画,才任凭人拿捏,廖云奇又是为什么?”裴行昭掸了掸口供,“唤人把他带来,我们一起审他。”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时近正午, 锦衣卫将廖云奇带进清凉殿。他头发蓬乱,步履艰难, 走进殿堂也不行礼, 抿紧唇,静静站立。 两名锦衣卫跟在他左右,对太后行礼后, 非常警惕地留意着他。 裴行昭也不急着盘问,敛目看着手里一份花名册。 阿蛮出去了一趟, 又匆匆折回来,交给裴行昭一封信, 用口型说:“帮主那边送来的。” 裴行昭看过信函,神色愈发松快。这一次沈居墨送来的消息, 无疑是及时雨。她眉眼含笑地凝视着廖云奇。 廖云奇察觉到了,抬起头, 坦然与她对视, 目光不善。 “廖公子对哀家很是不满,因为被锦衣卫送进京城,还是入狱后受刑?” “太后娘娘以为呢?”廖云奇反问。 “陆雁临已经招了, 便是将你处死又何妨?”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裴行昭微笑,“自然不是。前前后后加起来, 她被磋磨了十来天,但是心里有指望。可惜,她的好运气已经用完了。” “对你用刑是我的意思。”杨攸睨着廖云奇,“你亲耳听到的,这会儿矫情个什么劲儿?” 廖云奇看也不看她。 “倒也不用怪他, 他有他的苦衷。”裴行昭吩咐那两名锦衣卫, “你们下去吧, 听多了对你们不好。” 杨攸困惑地望着裴行昭,却晓得不用着急询问,等一等便什么都清楚了。 两名锦衣卫谢恩,却没当即离开,强行喂给廖云奇一粒药,“省得这厮自尽。”之后才行礼退下。 不消片刻,廖云奇便有些站不住了。 裴行昭打个手势。 阿妩把廖云奇安置到一张椅子上。 裴行昭缓声道:“陆雁临的秘辛,哀家琢磨着,你已然知晓。陆家与任何一家结亲,都要日夜忧心东窗事发,只有找个半斤八两的,最好是狼狈为奸的,才能有一阵安生日子可过。” 别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廖云奇却在听到某一句的时候,心头一颤。 裴行昭又道:“带兵打过仗的,即便是人品不堪,即便是落在哀家手里,也要用些非常的手段。哀家手里有你在京亲友的花名册,有三张;另有一些酷刑的名称,写了两张。本想让你选一张名单、一张刑名单子,再观刑。现在不妨加个条件:将你真正无法医治的病根儿公之于众,你看怎样?” 廖云奇定定地看住裴行昭,眼中燃烧着怒火。 裴行昭却展颜而笑,“男子的心思,哀家当真是不明白,其实那有什么呢?被人知晓又能怎样?谁还能指着你鼻子骂你这辈子是绝户的命么?” 阿妩、阿蛮、杨攸同时转头,异口同声:“您是说——”她们都猜到了廖云奇患了什么隐疾。 廖云奇已是面无人色。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还有比裴行昭更缺德的人么? 裴行昭猜得出他的所思所想,一脸无辜,“哀家又没骂你,说你的病而已,要不是旧相识,哀家才不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廖云奇的手指微微发颤,他竭力攥成拳。 裴行昭雪上加霜:“你的病,是在沙场上落下的,还是在那之后?应该不是后者,否则你爹娘不会对亲友都绝口不提,也不曾遍寻良医。该不是受重伤之前,就着了别人的道吧?而且凭怎样的大夫一把脉,便知无药可救。” “住嘴!别说了!”廖云奇语气非常恶劣,却因没力气高声言语,气势便是大打折扣。 “这就受不住了?哀家还没把你拎到金殿之上、三军面前说道呢。”裴行昭把手边的花名册、刑名单子准确无误地抛到他脚下,“不要哀家说,那你便说,说要哪些人死,亦或说你做了什么好事。” 阿妩取过宣纸,阿蛮磨墨,准备记录口供。不要说陆雁临已经招了,便是不招,她们也相信,就算是真正的死鸭子,到了自家小太后面前,也得老老实实地张开嘴巴。 廖云奇敛目瞧着地上的名单,似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过了好一阵子,颓然道:“不过一死,我说便是。从哪儿说起?” 裴行昭对杨攸打个手势,示意该她了。 杨攸会意,认真权衡之后,问道:“徐兴南是不是你们一伙儿的?”之所以先问这个,倒不是因为对那个畜生耿耿于怀,而是担心徐家那边有漏网之鱼。 “不是。”廖云奇讽刺地弯了弯唇角,“他脑子里只有往上爬那一件事,谁能指望他做任何需要三缄其口的事儿?” 到了这样的时刻,杨攸反而平静下来,自嘲地笑了笑,“说来我真是眼瞎到底的人,全力扶持的表哥,是衣冠禽兽;曾经全然信任的发小,是害死两位兄长的元凶之一。” “元凶我自认担不上,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廖云奇不看她,视线始终在名单上打转儿,“如果有得选,谁想不人不鬼的过活?谁愿意背叛发小袍泽?我是一面越陷越深,一面又想尽量对得起你,保全你。你为人没什么好挑剔的,年纪也不大,不用对这人世心凉心寒。” 杨攸按了按眉心。她想,这一番话,该是他的心里话。 顿了顿,廖云奇主动说起案子相关的事:“我是着了别人的道儿,背后的人传递消息总是派不同的人,在不经意间把字条信函送到我手里。 “只有两次,见过晋阳的亲信和付云桥,虽然他们乔装改扮了,但我不确定有没有被锦衣卫察觉,自去年开始,每每想起,很是不安。 “我已经不想再回官场了,不想再被人继续摆布,为此,便想把以前的痕迹全部抹去,别人就是把我病公之于众,我也随他们去。 “与陆家结亲,是两家在两年前就算是私下定好的事儿了。我和陆雁临这样的人成亲,才算般配,谁也不用嫌弃谁。但是两家明面上走动的少,便需要一些铺垫,少不得假意应承登门说项的人。 “陆家到了京城之后便闭门谢客,大抵也与我一样,觉出大难临头了。我生怕来不及销毁证据,一再对陆家施压,要陆雁临进锦衣卫调阅存档的卷宗,没想到,这一心急,便加速了两家的覆灭。” 杨攸走到阿妩面前,见她已经记录在案,道:“说说付云桥。” 廖云奇道:“付云桥到我家中去过两次,走密道,乘着马车进府,反正是不能被人见到。我在他眼里,应该是用着不放心的人,下下棋说些看似高深莫测实则是废话的空谈而已。 “我说过,晋阳和他一定会输,因为我还算了解裴郡主——不,了解太后,气急了,绝不会留着人在跟前儿膈应自己,先把人杀了再说。” 阿妩抿了抿唇,停了笔,没记后一段话。 廖云奇没看她,却也晓得她会怎么做,居然笑了,“有感而发的话,不用记到口供里。 “那时候,付云桥跟我说,人这一生长的很,谁是谁的棋子,谁输到谁手里,不能看一时,也不能看表面,就算他遭了太后娘娘的毒手,也会有人替他把未尽的路走下去。 “我问他,是不是扶持了新人。 “他说是不是的又怎样,你又不想参与,不肯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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