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有人唤了齐深出去,片刻后,齐深又进来回禀:“皇上,刚刚得到线报,徐太子想是为尽快折返丰域关,走得是最近的山路,山路难走,咱们的人一路盯着,就在今夜,徐太子在天北山一带失了踪迹。” 若想从晋国回徐国,只有荣城至丰域关这一条路。 顺康帝如今靠药吊着,活不了几日了,顾炎彻不可能在晋国逗留太久,定会尽快折返回去。 那东西武功高,绕过关卡偷偷从荣城潜回丰域关不算难,但若是带着顾炎宁,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一番思索下来,李逢舟更加断定,顾炎宁定是被顾炎彻带去晋国某处藏了起来,藏个几年,待风头过去,再将她带回徐国去。 顾炎彻那东西在天北山甩开了他的人,应当是去与偷偷带走顾炎宁的那批人汇合,此时定然还在晋国境内。 李逢舟又吩咐道:“快马加鞭让人连夜赶至荣城,通知荣城守备,严查荣城至丰域关的各各关卡。” “是。” 李逢舟陡然想起方衍交给他的兵符。 八皇子—— 若他没记错,前阵子因为惹了顺康帝不满,刚被顺康帝赶来丰域关练兵。 这两年,他在晋国培植了不少势力,最近纷纷拥立八皇子。 李逢舟这才勾唇笑了笑。 八皇子被撵去丰域关是顾炎彻搞得鬼不假,却正中了他的下怀。 顾炎彻他急了。 只要那狗东西急了,就好办了。 - 顾炎宁醒来便在一处昏暗的屋子里,烛光点点,蜡烛正荜拨荜拨地燃着。 朦朦胧胧的昏黄烛光下,顾炎宁按按发痛的额头,低呼了一声,才揉着眼睛,缓缓睁开。 她四下看了眼,这床很是窄小,是间土屋,屋子有些破旧,她正想撑起身子下床看看,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门外的风被带了进来,将烛光吹得飘飘散散。 男人走了进来,衣袍被风吹鼓,见她坐起,勾唇笑了笑:“醒了?” 顾炎宁先是看到了他头顶的那支簪子,视线缓缓下移,男人的脸带了些疲倦。 她不由唤了声:“五哥?” 外面的风有些呼啸,吹得窗子吱吱作响,顾炎宁皱皱眉,问道:“这是哪儿?” 顾炎彻手中端了一只汤碗,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回身关上门,又将碗端至床前,放在床头的桌案上,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碗中黑黢黢的,像是药,闻着有些呛鼻,顾炎宁下意识努了努鼻子。 “这又是什么?” 顾炎彻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顾炎宁蹙起眉,宫宴、净房、还有穿着翟花靴子的女人一一从她脑中略过,顾炎玥的那句‘太子哥哥早就不要你了’‘魏家早就完了’不住地在她的脑中回响。 顾炎彻背对她坐着,双手握成拳头,似是想了很久才将头转过来,视线中带了些阴郁。 顾炎宁觉得很陌生,不自觉往后躲了躲。 “别怕。” 顾炎彻看了看她,将视线挪至她的小腹。 顾炎宁中了迷药,此时浑身仍有些酸软,顾炎彻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腕,顾炎宁心中泛起一些恐惧,往后撤着,声音也抖了起来:“五哥,你要做什么!” 顾炎彻将她的衣袖往上推起,白皙的臂膀上,没有了那一点朱红。 他伸出手在她的腹部摸了下,才轻声道:“怎么不乖呢?离开徐国前,哥哥怎么同宁宁说得,宁宁全忘记了吗?” 顾炎宁又往后挪了挪,背靠着土墙,才觉得心安了些。 “哥哥不想伤害你的,是你自己不听话。” 顾炎彻将药碗端起,喂至她的嘴边,哄骗似的对她说:“宁宁乖,喝了它,哥哥就带你回家。”
第38章 顾炎彻的话音很低, 不知为何,这番场景下,听着屋外的风声, 顾炎宁浑身泛起细小的疙瘩。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她孩童时格外依赖的男人, 这个前几日她还日日念着想要见一面的男人, 她的哥哥,在这间不知何处的破旧土屋里, 格外的陌生起来。 她甚至不敢问他——魏家究竟怎么了。 就在心中的那个答案要破土而出时,顾炎宁不情愿地将它避了开。 当下之急,不是质问那些她不记得的往事。 而是眼前这碗药。 她下意识觉得,她不能喝这碗药。 顾炎宁咬咬下唇, 看着那碗黑黢黢的汤药, 又抬眸看向顾炎彻,思虑几番, 突然扬手将药碗打翻。 汤药顺着顾炎彻的手臂洒了下去, 顾炎彻似被烫到, 手一松,碗便落在地面,咕噜噜滚去了一旁。 顾炎宁将小脸满在膝盖里, 突然痛哭起来:“呜呜呜,宁宁不爱吃药,为什么非要逼宁宁吃药, 宁宁吃了药都要吃好多饴糖的, 哥哥忘了吗?” 顾炎彻没有发火, 只是拿起帕子擦着手背,整个人眉心蹙紧, 打量的眼光落在顾炎宁的头顶,他觉得眼前的顾炎宁陌生又熟悉。 小姑娘的抽泣声一阵一阵,如猫挠一般揪心,顾炎彻不自觉将手伸了过去,顺了顺她的背,“你……” 顾炎宁拧巴巴的扭了扭背,将他推去了一旁。 十足的闹小脾气的模样。 顾炎彻轻轻抬起眸子,欲言又止。 顾炎宁的这声‘哥哥’,不似魏家出事后冰凉的喊法,反而像极了年幼时,动听而又娇俏,顾炎彻不自觉,心中也随着这声‘哥哥’乱了起来。 顾炎宁哭了一会儿,才将小脸从膝盖间抬起,拿袖子擦着泪,言语更是委屈:“哥哥只给自己擦手,都不给宁宁擦泪么?宁宁不是你最心爱的妹妹了么?还是哥哥当了太子,便有别的好妹妹了,是顾炎玥么?” 顾炎宁的话顾炎彻听得云里雾里,用从怀中拿出一方新的手帕,他的手刚移过去,还未触到她的小脸,顾炎宁已经重重将帕子拽了下去:“不用了,宁宁自己来就好,五哥如今更喜爱顾炎玥了,去寻她好了,还管宁宁做什么?” 顾炎宁的指控不停:“见了宁宁便只知道让宁宁吃药,你们为何都要让宁宁吃药,宁宁最讨厌吃药了!” 顾炎彻张张嘴,突然不知说什么好,顿了几息才问道:“李逢舟也让你吃药了?他让你吃得什么药?” 顾炎宁想了想,更加委屈了,瘪瘪嘴,直接道:“宁宁摔到了脑袋,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皇上一直在给宁宁吃药,很苦的。” “不记得了?”顾炎彻追问道,“不记得什么了?” “唔,”顾炎宁低头对对手指,“不记得皇上了,也不记得怎么就嫁了过来,问苏嬷嬷,嬷嬷什么也不肯说,只说哥哥做了太子,宁宁就给哥哥写了信,哥哥怎么不给宁宁回信呢?” 顾炎彻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收到那封信时,确认那信确然是从晋国寄来的,他也十分错愕,信上的话很是莫名,他未娶妻,哪里来的嫂嫂? 是在讽刺他? 这支簪子——是警告他? 她早晚有一日会杀了他? 他原本是打算登基后,再想法子将顾炎宁偷回来,由着那封莫名的信件,他有些按奈不住,决定将计划提前,便随着使团一同来了。 他清楚顺康帝如今只剩了一口气吊着,这般贸然前往晋国,十分不妥。 但看到信件的时候,他突然就忍不住了。 那句似是而非的想你,使他内心的潮水疯狂肆意喧嚣,到处冲撞,却始终找不到出口,突然有个口子被冲破,涌流就那样充满他的全身。 很突然的,就那么一个点,他不想等了。 他想赌一赌。 却原来,她给自己写信只是因为不记得了? 顾炎彻转念想起那晚在为徐国使团接风的宴席上,她冲自己笑过,帮自己说了话,让他快坐,还喊了他‘哥哥’,可后来她很快离席,他以为这些不过是她装出来的客套话罢了。 那声‘哥哥’,就是如今这般——对他而言十分久违的喊法。 是夜夜充斥在他梦中、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一声‘哥哥’。 不记得了? 顾炎彻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他遏制住内心的激动,问道:“宁宁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顾炎宁点点头:“也不全是,宁宁只记得在过生辰,随五哥出宫玩,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了下去,一觉醒来就在晋国了。” 楼梯? 顾炎彻想了想,这是她十岁那年的事了。 怪不得。 顾炎彻长舒了口气,生怕刚刚自己那般阴鸷的神情吓到了她,忙补救般扬起一个笑。 李逢舟那个混蛋,定然是趁着顾炎宁失了忆,才占了她的清白,还让她有了孕。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不介意。 宁宁好容易将那些事情全都忘了,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她不爱吃药,怕痛,那就不吃了,不过一个孩子,他可以做到。 他不会放过李逢舟。 顾炎彻手掌仍握着拳,极力说服着自己。 顾炎宁突然又问道:“可是这是哪里?五哥为什么要将宁宁带出宫呢?” 顾炎彻靠近了一些,顺了顺她的头发:“因为李逢舟想拿宁宁威胁五哥,他想一统天下,吞并徐国,五哥只能将宁宁从宫里接出来,他早就不要宁宁了,宁宁在他手里只是一个筹码,只有哥哥一直想着宁宁。” 顾炎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最后才道:“他总让宁宁吃药,若哥哥不给宁宁吃药,宁宁才会愿意待在这儿呢。” 顾炎彻难得笑出来,但还是盯着她的小腹看了几眼,最后强忍着将视线挪开:“好,哥哥不给宁宁吃药,夜深了,宁宁要睡了吗?” “嗯。” 顾炎彻尚记得她很怕黑,想了想又道:“宁宁怕的话,哥哥陪着你好不好?” 顾炎宁立刻摇了摇小脑袋:“苏嬷嬷说,宁宁大了,以后都要自己睡。” “好。” 顾炎彻难得的好说话,揉了揉她的脑袋:“怕的话就喊,门外有侍卫,也有婆子,哥哥就在隔壁。” 顾炎宁听话的躺了下去,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见顾炎彻还盯着自己,蹙起秀气的眉,小腿敲着床板:“哥哥,宁宁要睡了。” 顾炎彻起先还有些起疑,见她这般熟稔、又自然,做着独属于她幼时撒娇的动作,笑意深了些,他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顾炎彻强忍着内心的冲动,对她道:“睡吧。” 顾炎彻走出屋子,将房门关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顾炎宁很快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里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楚楚可怜和无尽娇憨。 她下了床,捅开窗纸往外看了看,院子不大,有很多树,隐隐还能听得潺潺的流水声。 像是郊外。 顾炎宁坐在床边的一角,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应当是外头的婆子给她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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