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们说咱们找了店家的人去帮忙。他们因为醉酒本就担心受责罚,咱们不告诉三夫人,他们感激还来不及。” 良久,寒酥缓缓点头,终于可以将这件事情揭过。 她看向面前的翠微,微笑起来,诚恳道:“翠微,你也辛苦了。” 翠微笑着摇头,道:“只是跑跑腿而已,能帮娘子做事情已经很幸运了。” 寒酥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去休息吧。给你两日假。” 翠微笑着点头,她转身出去摸了摸自己被寒酥握过的手背,唇角翘得老高。 寒酥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去见妹妹。 寒笙坐在桌子旁。练习写字的沙盒被她放在一边,她正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笛子。 她总是能听出寒酥的脚步声,寒酥才刚出现在门口,她立刻转过脸灿烂笑着:“姐姐!” 寒酥最近太忙了,陪妹妹的时间很少。她在妹妹身边坐下来,温柔道:“上次说要教笙笙吹笛子的。” “嗯!”寒笙使劲儿点头,“姐姐,我昨天晚上梦见仙人国了。” “仙人国?” “是呀。好多好多的小仙子,她们拉着我去摘星星。”寒笙笑得很甜。 兜兰在一旁笑着说:“昨天晚上我收拾好东西进屋时,笙笙已经睡着了,睡的时候还笑着,一看就是做了美梦。” “是吗?”寒酥望着妹妹,心里有一点异样的感慨。 自从妹妹被掳走,她再也不敢一个人睡。妹妹昨天晚上自己睡着了?偏偏是昨天晚上? 寒酥轻舒出一口气,温柔道:“姐姐教笙笙吹笛子。” 她垂眸,拉着妹妹的小手,教她怎么握笛子。 就算她手染脏血,能换妹妹无恙无忧,便都值得了。 半个时辰后,蒲英从外面进来,禀话:“表姑娘,有客人来见。自称您家乡的祁氏旧邻。” 寒笙立刻问:“是山芙姐姐吗?” 寒酥询问蒲英:“可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是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过还有位郎君。二人似乎是兄妹。”蒲英道。 寒笙轻呀了一声:“朔哥哥也来了呀!” 寒酥微怔了片刻,吩咐兜兰:“给笙笙换一身衣裳,一会儿带去花厅。” 兜兰应下,牵着寒笙往里屋走。兜兰心里有些惊讶,寒笙因为腿上的伤和眼疾,一直深居浅出,几乎不见外人。就连拜年,也是只拜了三夫人,府里其他长辈也都没去过。她在心里琢磨着看着来客很重要。 寒酥先一步赶去花厅见祁家兄妹。花厅的十二窗开着,她一眼看见祁朔。一眨眼,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祁朔似有所感转过身来,隔着窗外的梅花枝罅隙,望向寒酥。他剑眉微拢,看着寒酥款步走近,慢慢舒展了眉。 “寒姐姐!”祁山芙起身直接小跑着出去迎寒酥。两个人拉着手往花厅走,祁山芙说:“上次见了你回家告诉母亲,母亲说你身上有孝恐怕不愿意走动,让我给姐姐来贺新年!” “不知道你们家已经来京了,理应我去登门拜贺。”寒酥又问,“伯母身体可还好?” “好,就是很想你——”祁山芙拉长了音,“的糕点!” 寒酥弯唇,软声:“过几日必然要做了糕点登门看望才是。” 这般说着话,两个人就已经走进了花厅。寒酥抬眸望向祁朔,端庄地福了一礼:“祁家兄长。” 祁朔听着她这称呼有一点别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她站在午后灼暖的阳光下,弯着眼睛喊他朔哥哥。 祁朔颔首回礼,有一点疏离。 祁山芙若有所思地望了哥哥一眼,立刻又问寒酥:“笙笙呢?我可想她啦!” “在换衣裳,一会儿就过来。” 又说了几句话,寒笙就被兜兰牵了过来。 “笙笙!”祁山芙像一只轻盈的小蜻蜓在寒酥身边翩翩飞过,直奔寒笙而去。她在寒笙面前蹲下来,拿出一条自己编的手串在寒笙面前晃了晃,上面的小银铃发出悦耳的声音来。 “我给笙笙编的哦,只给笙笙编的哦,你姐姐都没有哦!” 寒笙被她故意逗小孩子的语气逗笑了,咯咯地笑着。 寒酥侧身而立,望着妹妹的笑脸,她的眼中也溢出了温柔的笑。她已经很久没听见妹妹这样开心地笑了。 祁朔走到寒酥身边,道:“给你带了一盆绿萼梅。” 寒酥有一点讶然,转眸望向他。 祁朔望着寒酥的眼睛,低声:“你家后院的那一株。” 面纱下,寒酥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说什么。 那株绿萼梅曾生在祁家,后来枯了,都说救不活了,寒酥偏偏将它移走,试一试换个环境能不能将它救活。 后来那株绿萼梅竟真的被她养活了,一直养在她家的后院。她的闺房推开窗户,就能看见那株绿萼梅。 祁朔道:“我从军中赶回去时,你家的院子被烧砸毁得不成样子,那株绿萼梅却活着。” 活着,却奄奄一息。他小心翼翼将它移出来,就像寒酥当年那样悉心照料。如今又千里迢迢带回了京城,还给她。 不远处,祁山芙不知又给寒笙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个人笑闹在一起。 祁朔略偏头,视线越过寒酥望过去,开口:“笙笙。” 寒笙立刻寻声转过脸来摆出灿烂的笑脸:“朔哥哥。” 祁朔点头,道:“带你山芙姐姐出去转转,或者去看看你的新屋子。” “嗯!”寒笙去拉祁山芙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花厅,往她的房间走。她要给山芙姐姐看她最近写的字。 寒酥知道祁朔有话跟她说,她让蒲英去换一种茶水,暂时将人给支走。 “你……”寒酥斟酌了言语,“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祁朔点头:“汪文康的逼迫,你带着妹妹逃走,后来你躲进了某支归京的军中。” 寒酥张了张嘴,再次噤声。那些过往三言两语从祁朔口中说出,她听上去竟有一丝恍如隔世的恍惚。 祁朔视线落在寒酥脸上的面纱之上,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轻握了一下再松开。他说:“叔父遇难实在伤怀。前两日父亲还给叔父写了挽诗。母亲时常念着你和笙笙,上次山芙遇到你回去说给她听,又惹她掉了眼泪,她总是担心你们在赫延王府住得不舒心。” 寒酥听着这些话,有一点眼热,她略微偏过脸去。 祁朔的话还在继续:“母亲让我过来问一问你过得好不好。” 母亲让他这样问,他也想这样问。 “挺好的。姨母待我很好。”寒酥轻轻点了下头。 祁朔望着她,跟着点了下头。片刻的沉默后,他说:“你这一生有没有后悔的事情?” 后悔的事?寒酥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猜到了祁朔这么问的原因。她重新看向祁朔,突然有一点不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祁朔并没有如她的愿。他说:“如果当初我没有去军中就好了。如果当初我在家就好了。如果……” “这次会在京中待多久?”寒酥故意打断了他的话。 祁朔沉默了很久,才说:“应该会常住。” 蒲英端着新的一壶茶进来,摆在了茶桌上。她的出现打断了屋内的交谈。祁朔喝了一杯茶,才再开口。他说:“这次过来,还是给母亲带句话。她说你和笙笙若在赫延王府住得不舒心,随时搬去祁家。” 祁朔目光灼灼地望着寒酥:“祁家,也是你们的家。” 寒酥心间有热流淌过,见多了热情冷暖,还能遇到这样关切的旧人,心中没有感动是假的。 可是她微笑着摇摇头,柔声:“住在姨母身边挺好的。” 她不能带着妹妹搬去祁家,纵使祁家一家人都很好,住过去会宽心不少,可是不合规矩。 祁朔对寒酥的反应并不意外。 那些开门既见的比邻过往,真的已经是过往了。 傍晚,烧过的云霞挂在天边,整个天幕染上一层粉色的云雾。寒酥亲自送祁家兄妹离去。寒笙本来也想亲自送一送,可是她腿上有伤不适合走太久的路,祁山芙捏着她的脸蛋不准她送。 送走祁家兄妹,寒酥回到朝枝阁,妹妹在她耳畔不停说着祁山芙跟她说了什么话、祁朔送了她什么小玩意儿。 寒酥坐在窗边,望着那盆千里迢迢重新回到她身边的绿萼梅,微微出神。 那些美好得宛如美景一样的过往无声在眼前一一浮现,让她贪恋让她怀念也让她伤怀。 这株绿萼梅可以重新回到她手里,其他失去的东西还有可能失而复得吗? 不知何时,寒笙安静了下来。她摸索着找到姐姐,紧挨着姐姐坐下。她偏过头,将头靠着姐姐的肩膀,跟着姐姐一起沉默。 寒酥摸摸妹妹的头。她起身,牵起妹妹的手去用晚膳。用过晚膳,寒酥刚想去读书一会儿,三夫人身边的侍女过来请她。 三夫人不在房中。因天气好,她独自在花园散步,听说祁家今天来了人,便将寒酥叫过去,让寒酥陪她走一走说说话。 三夫人向寒酥询问了祁家的事情,寒酥皆照实说。三夫人点点头,道:“祁家原先获罪被贬,和你父亲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如今重新归京,也算守得云开了。” “祁大人很不容易。”寒酥点头,心里也有些感慨,她仍然记得祁伯父原先的郁郁不得志。 两个人绕过一座花园,突然看见了封岌和他母亲坐在观景亭里。三夫人过去给老夫人问好,寒酥跟在姨母身后规矩地福身:“问老夫人安,问将军安。” 封岌瞥她一眼,漠然收回目光。显然还在因为那些玉器生气。他知她缺钱,借着压岁钱的名头送了她一些银票。她拒绝不得,竟是全买了东西还回来,还真是一点不想亏欠他。 老夫人突然问:“你这外甥女和约呈的婚事为什么没成来着?因为八字吗?” 老夫人以前听说过原因,可是她万事不过心,听过就忘。 三夫人有些诧异,老夫人向来不管府里的事情,怎么就突然关心起这事来?她赶忙说:“是,是八字不合。” 老夫人皱皱眉:“荒唐的理由。” 三夫人更诧异了。 寒酥也有一点诧异地望向老夫人。老夫人吃斋念佛半辈子,不应该最信这些吗? 三夫人压下疑惑,笑着说:“两个孩子没缘分,强求不得。” 寒酥听着姨母的话,悄悄松了口气。 老夫人本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听说沈约呈如今颇有茶饭不思的迹象,才多问了一句。不过随口问问,又没了兴致,端起面前的苦茶来喝。 “不叨扰您和将军母子说话了。”三夫人道。 老夫人点点头。 三夫人带着寒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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