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四夫人应得的! 不远处,乌鸦立在枝头,嗓子里好似含了一块小石子般呜噜着嗓子。 封岌立在树下,远远望着寒酥。 他的眼中,是浓浓的惊艳。 寒酥做的一切,他都知晓。他放心不下,默默观望,除非万不得已,他再也不会擅作主张破坏她的事情。 狠绝的女子,封岌见过不少,他军中就有。可是外表柔软高洁,被触了逆鳞之后能这般狠绝的反差,让他惊艳不已。 寒酥于他而言,最初是些微好感与一点责任。后来五皇子之事,她舍弃花容的自毁决然,终是闯进他坚不可摧的心墙,从此他对她不再只是仅仅一点点好感与责任。 时至今日,再一次被她所为惊艳。一种陌生的情流荡在他的心肠,从心底生出的情愫既陌生又让他激动。 短暂的迷茫之后,封岌知道这是什么。是发自心底的欣赏。可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欣赏,绝不仅仅只会停留在欣赏,会演变成一生相伴的渴求。 翠微从远处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寒酥面前,看着新立的坟头,翠微吸了一口凉气。她看向寒酥,眸色微变。虽然早就知道寒酥的计划,可亲眼所见,她心里仍然有些震撼。 她没有跟在寒酥身边是为了守在远处盯着有没有人过来。 翠微给寒酥指了个方向。 寒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了封岌的身影。寒酥立刻皱了眉。她凝眉许久才舒展开,然后扶着翠微的手起身,全当不知道封岌在那里。她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寒酥牵着那匹马下山,将它重新拴在车前,然后和翠微登上马车,去处理丁良才。 ——她对四夫人说的话是假的。丁良才没有爱上别人。她那么说只是想让四夫人绝望心痛。 最初她是想过买通丁良才。可是论财力,她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四夫人。 收买一个人只有两种选择,威逼和利诱。利诱不行就威逼。她这次设计谋害四夫人大步骤是跟四夫人学的。四夫人买通了钱万里,所以她不惜借钱倾尽全力买通了一伙人绑了丁良才的父母。 “你就那么确定四夫人会一心和你在一起?她能背叛封四爷,日后和你成亲了就不会再和别人好?” “如果她真的爱你,不会舍得你在暗处十年。” “你不过是一个侍卫,事情败露,但凡封四爷松口肯看在封赟的份上原谅她,她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苏家人也不会放过你。” “想想你的父母。为了四夫人,你真的愿意年迈的父母没善终?” “哄她写下一封遗书,将她带到坟场。你可以带着钱财和父母团聚,日后娶妻生子一家团圆。” 寒酥和翠微赶到了坟场不远处的一座荒败破庙,丁良才正等在那里。他脸色发白,双眼无神。 直到听见来人,他立刻站起身迎上去,质问:“她……她已经死了吗?” 寒酥坐在马车上没有下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你父母在九环街,你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接你去见他们。” 丁良才死死盯着寒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眼中有恨意流露。 寒酥平静道:“不要起歹心,你若杀了我。再也见不到你的父母。丁良才,你已经哄她写了遗书,又在她的茶水里下了无骨散。你已经做了选择了。” 丁良才凶恶的眼神一瞬间灰败。是的,他已经做了选择。四夫人永远不可能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他走出破庙,朝九环街的方向走。 寒酥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握着一张弓。她对着丁良才的背影慢慢举起弓。 她不能留丁良才的性命,这是后患。 可是她举着长弓的手在发抖。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痛下杀手。丁良才到底不是元凶,只是帮凶。她对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恨。他突然变成鲜活的一条生命。她下不去手。 寒酥握着长弓的手越来越抖。 就在丁良才的身影越来越远,将要看不见时,一双温暖又有力的手握住了寒酥的手。 封岌微眯了眼,再握着寒酥的手略调整了角度。搭弦的长箭刺破了夜风,朝着丁良才的后心准刺而入。 后力让寒酥的手跟着一颤。她眼睁睁看着远处的丁良才倒地,才慢慢转过脸看向封岌。 封岌仍望着远处倒地的丁良才,心里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这也算他与寒酥一起杀了个人,一起做了一件事情。 这个想法竟是让他在心里生出一点愉悦之感。 他问:“想好怎么处理丁良才的尸体了?” “他的尸体不重要。一个和主子偷情的侍卫,封家和苏家都盼着他死。”寒酥道。 封岌转过脸看向寒酥。她的脸上脏兮兮的,应当是活埋四夫人时弄脏的。封岌的视线落在寒酥的额头。她大概以为那是脏土,可封岌却瞧出来那似乎是腐肉尸水。 封岌犹豫了,要不要告诉她? 算了。封岌伸手在寒酥的腰间摸了摸,扯出她的帕子,给她擦脸上的脏东西。 寒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行动方便没有戴帷帽,她有些慌忙地将脸偏到右边,尽量去藏自己脸上的疤痕。 封岌的动作微顿,抬眼看一看她。 他选择不提她脸上的疤痕,而是问:“今晚不回赫延王府了?” 寒酥知道瞒不了他什么,如实说:“与姨母说过来为父亲立衣冠冢,今晚来不及回去。” “你带的侍卫呢?” “灌醉了。”寒酥道。 大过年的,她借住在赫延王府想办白事要避讳些。选在了晚上,三夫人自然派了侍卫跟随。她不愿意姨母知道她所为?蒊,只好将那些侍卫灌醉。侍卫知道自己失职,倘若被三夫人知道必然要被责罚,所以寒酥不说,他们也不敢提。 “走吧。”封岌道。 “我要先把丁良才的尸体搬走。” 封岌本来想说这样的小事可以交给他,再看寒酥一眼,改了主意。他点点头,陪着寒酥将丁良才的尸体抬到坟山背面的半山腰之地。乌鸦与兀鹫等着品尝。 寒酥有一点发冷,不肯多待,脚步有些匆忙地离去。 回到马车旁,寒酥登上马车,封岌也跟上来。 寒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翠微赶车往住的客栈去。 郊外的路不是很好走,有些颠簸。马车里,寒酥被颠得想吐。又不仅仅是因为颠簸才想吐。 封岌将寒酥拉过来,让她额头抵在他肩头,然后伸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脊安慰。 两刻钟后,寒酥想吐的感觉才稍好一些。 “跟沅娘和青古书斋借了多少钱?” 寒酥脸色仍惨白,声音也虚弱:“我还得起。” 封岌低笑了一声,他拉过寒酥的手,在她的指尖上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问:“下次借钱,能不能先考虑我?” 身份地位悬殊的两个人,在感情天平上的两端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45章 寒酥望过来,看见自己沾了泥土的手。她将手收回来背到身后,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将脸偏到一侧,半垂着眼睛。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就那么蔫蔫地靠着一侧车壁。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有细微的起伏。 封岌仿佛想到了年少时第一次杀人的自己。他很理解寒酥现在的心情,没有再开口。 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寒酥强打起精神下了车。 “等等。”封岌单手扯开大氅,直接裹在了寒酥的身上,又给她仔细系好带子,让她整个身子被他的大氅罩个严严实实,才让她往客栈里走。 寒酥不明所以,却没什么力气拒绝。 店小二趴在柜台上打哈欠,听见有人叩门半眯着眼睛去开门。寒酥临走前曾告知过要出去一趟,他正等着。外面的夜风一吹,让他的瞌睡顿时被吹散了些。 翠微询问提前吩咐准备的热水可都备好了。店小二点头:“一会儿送上去。” 看着三个人往楼上去,店小二小声抱怨一句这么晚才回来,目光不由落在封岌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封岌的身影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实在太晚了,他来不及多想赶忙去叫醒另一个伙计,把烧好的热水送上去。 寒酥回到房间,屋内烧着炭火一片暖意。她在方桌旁坐下,听着店里伙计送水的脚步声。直到店里伙计都走了,她才有些回过神。她伸手去解封岌裹在她身上的大氅。 下一刻,她整个眉头都揪起来。 她这才明白临进门前,封岌为什么给了裹了大氅。她里面的衣裙好似在淤泥里打了个滚,脏极了。若是被店里伙计看见,恐要多想。 在灯光暖亮的屋内,将她身上的脏乱照得一清二楚。寒酥甚至闻到了一股臭味。 翠微也脸色微变,赶忙去包袱里取了衣裳:“幸好备着衣物。娘子快去泡个热水澡然后换身干净的衣裳。” 寒酥轻点头,皱着眉往净室去。 翠微跟进去,帮她将干净衣服送过去,又很快退出来。翠微望向封岌。封岌自进来,便立在窗口,瞭望着窗外的夜色。 翠微壮着胆子说话:“将军。奴婢要去楼下看看那些侍卫们,表姑娘这边还请将军帮忙照看一下……”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还敢对赫延王说这种话。 封岌从很遥远的思绪里回过神,道:“去罢。” 翠微提起的心这才回落,赶忙行了一礼,匆匆往楼下去。 过了一会儿,封岌才离开窗前。他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斟了一杯。 身后的净室里传来干呕的声音。 封岌并不意外,也没有敲门去打扰。他知道寒酥这个时候不愿意他进去见她狼狈的样子。 后来干呕的声音没了,转而变成压抑的低低哭声。 封岌皱着眉,将手中的凉茶灌进去,心中发闷。她需要一点单独的空间,可是这样一墙之隔听着她小声地哭,封岌有些无法忍受。 净室里,寒酥无力地靠坐在浴桶中,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尽量压着哭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尤其是一双手更是抖得厉害。 封岌第一次见她时,看见一个追杀她的人死在她面前,曾疑惑手无寸铁的她是怎么杀了那个人。其实不是她杀的,她不过是借着巧劲躲避时,让另一个追杀的人误杀了那个人。 今日,才是她真真正正第一次杀人。 黄土中四夫人睁大的眼睛,丁良才倒地的身影…… 鬓间沾湿的碎发贴在脸颊,让她的脸颊烫起来。她的理智知道那是自己的碎发,可是心里总感觉有纸钱贴在她的脸上。他反复将碎发往耳后掖,掖了又掖,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掖发。 眼泪坠落水中的细微声响在她听来也变得巨大,一下子在她耳畔炸开般,让她整个人跟着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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