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这个一样呢。 沈约呈看着桌上的梅花鹿花灯,忍不住嘴角翘得高高。他傻笑了一阵,转身走到一旁的博古架,他蹲下来,在最下面抱出一个木箱。他将木箱打开,一一看过里面的东西。 玛瑙璎珞、鎏金双蝶簪、镶着粉玉的流苏步摇……除了这些贵重的东西,还有亲手雕的小木人、亲手用草绳编的戏水鸳…… 这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他打算送给寒酥的心意。他每次看见喜欢的东西,就想着送给寒酥,然后买下来,再放在这个箱子里。 只是他还不能送。这些东西超出了表兄妹的关系。等他们两个人定亲了,他就将这些攒了好久的礼物都送给她! 一想到两个人定亲,沈约呈唇角翘起的弧度更深。 他每次忍不住想送寒酥什么,也只敢送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还要府里各处都送去。 掩耳盗铃之下藏着赤城的小心翼翼。 一想到过几日就要重新回书院,多日瞧不见寒酥,沈约呈带着的唇角立刻耷拉下去。 与此同时,被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正在补觉,还没见到他送过去的梅花鹿花灯。 寒笙在院子里一遍数步子,一边摸索着走路。患有眼疾,想要认路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摸索着走。她已经将屋子里摸索得差不多,自己房间和姐姐房间的陈设在她脑海里已经有了大致轮廓,可以自己摸索着找到地方。 于是现在开始默背院子里的路。 天色已黑,兜兰提着一盏灯跟在她身后。 “笙笙!”兜兰眼睁睁看着寒笙跌倒,立刻伸手去扶,还是没来得及。 她赶忙将手里的提灯放在一旁,将寒笙扶起来:“摔疼了没有啊?” 不远处的蒲英也快步跑了过来:“摔到哪里了?” 寒笙皱着眉指了指自己的膝。兜兰立刻就要挽她的裤腿儿,被蒲英制止。外面冷,蒲英怕寒笙冷着,把人抱进屋里再查看。 裤腿被挽起来,果然见她膝盖磕破了皮,鲜血从膝盖的伤口沿着细细的小腿往下淌。蒲英皱眉眸色心疼,赶忙去拿外伤药。 寒笙伸出小手去摸伤口,看不见也没个轻重,摁到伤处,她疼得闷哼了一声。 “哎呦,快别碰。一会儿上了药就好啦。”兜兰一边说一边拿过寒笙的小手,擦去她手上沾的血迹。 寒笙歪着头,问:“别处有没有伤呀?” 她这样问,兜兰又各处检查一遍:“没瞧见啊,还有哪里疼吗?” 寒笙松了口气。 ——露在外面的地方没有摔伤就好,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她说:“不要告诉姐姐我摔了哦。” 蒲英和兜兰对视一眼。 寒笙一直都知道,自己拖累姐姐很多。姐姐已经很辛苦了,不该再为她担心。 翌日一早,寒酥就开始做梅花酥。本来应该昨天做的,可昨天实在太困,一直补眠。 要做梅花酥的料子刚弄好,苏文瑶过来了。 “我想跟你学做点心,你能不能教教我?”苏文瑶笑盈盈。 “好啊。我刚要给笙笙做点心,正好与我一起做。教你可说不上,不过是一起研究怎么做。”寒酥回之以微笑。 苏文瑶站在门口,望着寒酥的这一笑,恍惚了一下。她一直以自己的容貌为傲,京中高门名媛美人儿很多,她从不认输。唯有站在寒酥面前,有一点心虚。所以以前她不太喜欢和寒酥走动。而今日她之所以主动上门做学糕点,那是因为她听说封岌很喜欢她做的糕点。 约好了明日再来,苏文瑶告辞,寒酥亲自送她到院门口时,瞧见两个小丫鬟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脸上写着夸张的惊讶表情。 寒酥不明所以,也并不关心,转身回去。可回去之后,兜兰告诉了她下人们在议论的事情—— 原来是昨天封锦茵在梅林里胡话谩骂一通,彼时周围很多侍女,流言这种东西,只给给它一点点时间,立刻人尽皆知。 “二娘子就那么个性子,发起脾气来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表姑娘您别往心里去。”兜兰打量着寒酥的表情。 昨日亲耳听见时,寒酥已经难过得哭过一场。不过哭过就算,记在心上只能让自己不快活。 “去取红绳来。”她说。 兜兰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什么解气法子。她取了红绳递给寒酥,寒酥拢了拢,逐渐套在自己的双手上。她眉眼含笑:“笙笙。” 寒笙转过一张笑脸,伸出小手摸索着探过去。 兜兰这才看明白姐妹俩这是在玩翻绳! 这,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吧! 寒酥确实心情不错,欠的钱已经还上了,接下来几日抄书不必那么辛苦,可以有更多时间陪伴笙笙了。 可寒酥没有想到姨母和姨丈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本就住得不算远,寒酥隐约听见了响动,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赶忙让翠微过去瞧瞧。 “小孩子一时脾气上来了,多说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三爷很烦,“你又不是不知道锦茵那个要脸面的性子,你让她去赔礼道歉,这是把她的脸面踩到脚底下!” 三夫人气急:“她要脸面,我那外甥女就不要脸面了?” “你也知道是外甥女,是外姓人。”三爷呛回去。 三夫人一窒,怒声道:“她既投奔我而来,那就是我的家人,不是什么外姓人!孤苦伶仃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了,我要是让她吞了这委屈,她在府里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三爷叹了口气,道:“不说别的。你考虑你自己了没有?孰是孰非并没那么重要!你要为自己名声考虑,你本来就和锦茵处得不好,还要旁人再说你是恶毒继母吗?” 三夫人心里更难受,她噌地一声站起来,道:“我是恶毒继母?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她不肯叫我母亲我不在意,那是她记着生母有孝心。我每次邀她过来她甩脸子不愿意我也不在意,那是她不喜欢和长辈待一块她自己开心就好。我送给她的东西她轻易扔了我也不在意,全当喜好不同她不喜欢。她往我胭脂盒里扔盐粒子我不在意,那是她年纪小调皮。她推珞儿我也忍了,还是她年纪小,姐弟打闹。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对她你都看在眼里,如今说我是恶毒继母,你这样说话对得起良心吗!” “那你说怎么办?”三爷两手一摊。 侍女进来瞧着屋内吵的架势,硬着头皮禀话:“表姑娘过来了。” 三夫人一怔,她与三爷吵起来想必被寒酥听了去,这孩子怕是又要觉得难做,三夫人顿时有些后悔。 “我先走了。”三爷选择走人。 寒酥立在抄手游廊里,冬日晚上的凉风吹拂着她。不必偷听,姨母和姨丈吵得那么凶,很多话自然飘到了她耳中。 看着姨丈从屋里出来,寒酥守礼地福了福身,道一声:“姨丈。” 三爷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并不多说。 寒酥走进房中,看见姨母仍愠的脸色,她款步走过去,在姨母身边坐下,抬手覆上姨母的手背。 “姨母,您是心疼我的。锦茵年纪小,我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您也万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和姨丈吵嘴。” 三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更难受,气冲冲地问:“十四岁是小,十七岁是大了?” “是呀。十四五六正是长大懂道理的时候。”寒酥微笑着顺着姨母这话,语气里还噙着平日里哄寒笙的甜笑。 三夫人明白寒酥的尴尬处境,仍是叹息:“你怎么就不气呢?不为自己气,也不为你父母气?” 怎么不气呢?只是在那间小木屋里,寒酥已经气过了。 寒酥垂下眼睑,温声道:“若是旁人,又有姨母仰仗,左右要讨一声歉。可锦茵不是别人,她是姨母的女儿,是姨母的家人自然是我的家人。她性子倔,越是逼着她,她心里越逆反,赔礼也非真心。不是真心的赔礼要来也没有多少必要。若真逼她给我赔不是,只是为我出气,而并不能让她一下子懂事起来。与给我出气相比,我们更应该教她懂事明理以免日后在外面惹事端,不是吗?” 三夫人皱眉看着寒酥。她用手指头去点寒酥的额角,道:“你啊!不过是因为不想我难做!” 寒酥笑笑,并不是否认。她双手捧着三夫人的手在手心,柔声道:“姨母是为我好,而我心愿是希望您好好的。若您真的心疼我,那就成全我的心愿好不好?” 三夫人皱眉望着寒酥不言语。 “若是锦茵向珞儿说了难听的话,您会逼着锦茵向珞儿赔礼吗?” 三夫人愣了一下。锦茵以前对珞儿说过不少尖酸刻薄的话。一个是继女,一个是亲儿子,她每每哄了珞儿,只让他不去计较。 “若您执意让锦茵给我赔礼,并不像以前对待珞儿那般。是您把我当外人。” “你这歪理……”三夫人又突然道,“今日听你这般说才知珞儿受的委屈,下次绝不让珞儿忍了!” 寒酥一愣,没想到劝了半天,姨母最后得了这么个结论。不过这样也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毕竟她过来也只一个月,封锦茵和封珞之间是怎么样,她也不太清楚,自然不好评断。 “您对我来说不仅是仰仗,更重要的是您是我在这个世上除了笙笙以外唯一的亲人了。与几句闲言碎语相比,亲人的处境才更重要。”寒酥垂下眼,长长的眼睫藏起眼里的一点洇湿,“您知道我的,若真给您惹了麻烦,我没有办法再留在您身边相伴。” 三夫人看着寒酥,心里明白事情若真闹起来,她也不好做。 寒酥出去时,在落雪里站定,回望姨母屋子里的灯火。寄人篱下的委屈她可以不在意,但是她在意因为她给姨母带来麻烦。 这赫延王府,看来她住不了多久了。 “走吧,这雪越来越大了。”翠微劝。 寒酥握了握手里的小巧袖炉,转身离去。在经过姨丈书房时,看着屋内灯光将姨丈的身影照在窗上,略一思索,她停下脚步。 “你在这里等我。”寒酥吩咐一声,提裙迈上姨丈书房的台阶。 “姨丈,寒酥有些话想和您说。”她抬手叩门,却发现房门虚掩,她指背刚碰着,房门便开了。 寒酥微怔,也不贸然进去,温声询问:“不知姨丈可——” 房门大开,寒酥的话却生生卡住。 书案后的封岌抬眼望过来。 寒酥吓了一跳,手一抖,单手握着的袖炉跌落。球形的袖炉立刻擦着地面咚咚咚滚动起来,先快后慢,最后落在了封岌的脚边。 寒酥懵住。 他望着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滚在他脚边的东西。 寒酥福了福身。她轻轻缓了口气,悄然换了语气:“将军。” 封岌颔首,眼底似乎没有情绪?寒酥没敢细看。路迟疑,她硬着头皮往前走,去捡袖炉。每一步瞧上去端庄款款,实则每迈出一步,她心跳便更快一分。心里慌乱时,她竟怪起长舟不在封岌身边,不能帮她捡袖炉。她可绝不妄想赫延王会弯腰帮她捡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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