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翼军饷案,解斓依了他的主意,只查到行贿关城的商队这里,就此掐断。 若非京畿军务是移交到解斓手上,在季以舟来说当算以退为进,他是不会这般轻易妥协的。 解知闻手捻朝珠,目光不经意打量在他身上,欣慰而笑: “如今户部有了水运司这个新衙门,开凿运河兹事体大,季司徒子承父业,如今比起国公爷已是更进一步了。” 兵权在他这个太尉来说倒是小事,让他最为眼红的,自然还是季家的财富,说着这话时,解知闻眼中不经意流露一丝贪婪。 “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哇,二郎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你比他还要早一步位列三公,季湛,你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将来这朝堂,迟早是你们的天下。” “伯父说的是哪里话,我等的见识阅历,怎能和您相提并论,太尉运筹帷幄,辅佐太后和陛下劳苦功高,将来也还是要以您马首是瞻的。” 季以舟做了文臣,好似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文臣该有的圆滑,而非一介武夫。 两人逢迎奉承,言笑甚欢,任谁都瞧不出,私下里明枪暗箭,已厮杀得鲜血横流。 新帝登基已近两月,改年号崇明,除封赏功臣,另皇亲宗室照例也有进封,除了已有封号的两位,陆霏赐号福顺,陆瓒封为宁王。 虽是封王,却无藩地,不过空有名号,待祭天大典之后,还需进京谢恩。 * 书坊开张这日,御史中丞王清早早就到了,戚横元亲自将他迎到二楼静室,又等了一刻钟,长公主的马车才姗姗而来。 车上下来的却只有一个云翳,王清见他时略有怔忡,探问道:“昭宁殿下她……” 云翳矜持一笑,“这等场合,殿下不好亲自出面,王大人有何吩咐,只管跟咱家说,定一字不漏带到。” 长公主自益陵归来后,便成日足不出户,明显是要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低调行事。 王清先前两次出力,眼下却不可亲自登门求见,原想借书坊开张见一面,谁知长公主竟谨慎如斯。 “也好,也好!是王某想得过于轻忽了。” 王清捻须轻叹,“实际前些日,某还去见了二殿下一面,哦,如今该称宁王了。” 云翳不动声色笑道:“宁王读书向来刻苦,鹿铭山离得益陵又近,咱家听殿下来信说起了,与书院众学子相谈甚洽。” “某在书院教经史那两年,还曾拿殿下的文章给他们做过范例,那时殿下不过刚满十岁,便已熟读四书五经,这两年越发进益了,实在是天赋异禀,难得之至。” 王清夸赞一番,大有未得英才而教的遗憾。 云翳微一挑眉,“听闻前些日,太后择了管献宇老大人给陛下讲经习典,不日就是太傅了,可惜……管大人到底年岁大了些。” 朝中论文才经纶,王清可为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年纪也才刚逾四旬,正该是文臣大展鸿图的最佳之年。 原先正熙帝也曾起意,待陆瓒年过十五立为太子后,便由他来做太子少傅的。 王清笑得谦逊,面上一点看不出端倪: “呵呵,如今某这中丞也成了个闲职,倒是能多得些时间,时常去书院走走,得天下英才而教之,实为人生一大幸事。” “正是。”云翳与他一同展颜,各自心照不宣,趁机又提了一句荐姚子玉去书院的事,在王清来说,自是小事一桩,当即应允。 “哦,还有一事,恐怕王大人还未听到消息。” 探完王清的口风,云翳这才说道:“耿太傅出事了。” 王清这一惊非同小可,沉稳的面容一瞬青白交加,“太傅他……?” 云翳沉重点点头,“未至徐州便遇害了。” “可查出是谁人所为?” “山匪。” 王清默然不语,抬首去看挂在墙上的那幅《伯远帖》,遗诏他是亲眼看过的,已然猜到长公主此番用意。 半晌,他嘿然冷笑,“太傅乃士林之首,文心所向,放归山林之日竟遭宵小戕害,将来真相大白之时,这天下的读书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干戈将起啊……” 意思点到,两个明白人便不须再多说。 其实陆霓今日是要来的,车至半路,却被季以舟给截住。 “上哪儿去?” 他就是明知故问,陆霓挑起车帘,诚意邀请,“本宫的书坊今日开业,你不是老惦记甘霖先生,走,随本宫去见见。” 季以舟上了车,擒住她皓腕一声冷笑,“小白脸有什么好瞧的,臣带你去见个人。” 不由分说拖她下来站定,季以舟微一愣神,目光在她身上徐徐逘巡。 她今日衣饰华贵,一身晚烟霞曳地云缎裙,宽大裙摆上绣满金丝牡丹,极尽妍丽夺目。 原来,她不着孝时,一颦一笑是这般动人的妩媚风韵。 两只大手合住的腰肢不盈一握,几乎令他不忍挪开,随后轻轻一托,把人放到马背上。 陆霓是会骑马的,但今儿穿的这裙子只能侧坐,蓦地被搁到上面,险些向后仰栽下去。 季以舟随后翻身上马,大氅一扬将她裹在怀里,轻夹马腹疾驰而去。 “诶……”这人已是霸道得没边儿了,陆霓愤愤掐他手背,“你要带本宫去哪儿?” 今日他要说不出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回头她就命吕良把府门围个严实,再不叫他进。 季以舟在她耳边挑衅一笑,故意要卖个关子,“西九巷。” 作者有话说: 季以舟:阿柏,你说谁们感情不怎么样? 阿柏:额滴好大儿,跟妈妈说话温柔一点。 季以舟:本相的温柔只给裳裳。 阿柏:……你要知道,你现在还不是相爷。 季以舟:妈……
第50章 遇刺 绕开坊市闹街, 季以舟纵马上了护城河西堤。 一路驰骋,曳地长裙猎猎飞舞,如牡丹摇曳风中, 更显倾城。 陆霓气急败坏, 仰头冲他大声吼,“本宫才不稀罕去瞧你那外室……” 一口风直接灌进喉咙,顿时呛得她连连咳嗽。 季以舟大手一按, 把她脑袋侧过来抵在胸前, 迎风朗声提醒一句,“别抬头。” 薄唇已不可自抑高高扬起。 陆霓手忙脚乱扯过他的大氅裹住自己,还得防着跌下去,整个身子都转过来对着他, 死死揪住衣襟, 头埋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她今日本是要去为书坊添彩,特意盛妆出行, 眼下钗横鬓乱, 形状狼狈至极。 刚走的急, 披风也落在马车上,九月的天儿秋风萧瑟, 借着他的大氅才不至于冷得瑟瑟发抖。 她觉得眼下这出, 像话本里写的, 土匪下山打秋风,掳个民女回去做押寨夫人。 软香在怀,还是长公主主动投怀送抱,季以舟眼中的笑更加得意, 低头伏在她耳畔, 悠悠说道: “殿下……吃醋了。” 哈哈哈, 陆霓只能在心里仰天大笑三声,失了这份气势,说出的话听来像带着幽怨。 “季督尉想纳多少娇妾美婢,本宫哪儿管得着?” 历朝公主出降,驸马不得纳妾,但她这是下嫁,又当别论。 再说,昌国公府的男人,姬妾成群那都是标准配置。 季以舟下意识收紧揽在她腰身上的手臂,抿了抿唇,没接这话。 便听她语含嘲讽,“哦对,如今你加官进爵,已是司徒大人了。” “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罢了。”季以舟嗤声回应。 西九巷这边,大多是城中富商的宅邸,无一例外院墙高耸,巷宽且深。 临近秋月湖,湖畔座落几方小院,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看来季以舟置的这座金屋,还是花了些心思的,陆霓心头微微泛酸,这会儿倒起了些兴致,想瞧瞧那美人儿长什么样儿了。 谁知还没瞧见美人儿,先迎来一伙刺客。 光天化日下,数十个潜伏在湖畔大石后的黑衣人突然出现,朝着季以舟围了上来。 陆霓只觉腰间一紧,他已提起马缰,健马陡然扬起前蹄,希律律打了声长长的呼哨。 紧接着四蹄飞踏,在原地打了几个转,伏身前冲的黑衣人步伐顿时被打乱,队形一时聚不起来。 听见这声动静,小院里急速奔出一队人,院门太窄,有些径直跃墙而出,斜斜插进黑衣人群,两相顷刻间动起手来。 陆霓尤自惊魂未定,季以舟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跃下马时,神态一派淡定,仰首问她: “能坐稳么?” “啊……什么?”陆霓反应迟钝地点了下头,双手握住缰绳。 他在马颈侧拍了拍,马蹄微踏几步,稳稳站定不动,这才自鞍旁抽出长刀,再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乖乖待在上面,别怕。” 话中隐含笑音,似藏了抑制不住的兴奋,那是对厮杀的渴望。 杀戮这种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对他而言,反而像一种慰济。 他手中刀刃窄长,向着刀尖弯出一抹弧度,似晦暗夜晚的下弦月,锋芒如雪,纤尘不染,被鲜血映照时仿佛活了一般,如灵蛇吐息,形迹诡谲。 陆霓看着他从容踏入重重敌袭,刀锋过处,必带起一道腥红血光。 院子里出来的那些人,打头的竟是霍闯,身上的玄甲与陆霓见过的不大一样,因未骑马,这样的半身甲更显轻便灵活。 对上黑衣人的进攻明显占据优势,几乎是以强凌弱,人数虽少,不一会儿功夫,已稳稳压住黑衣人的冲势。 这里面唯独季以舟一身华服锦袍,仿佛翩翩文士误入冲锋战场,显得格格不入。 偏生他的刀最凌厉,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已有数人或死或伤,从他身边败退逃开。 陆霓目光紧随在他身上,这时心下稍安,才有余暇去关注那些黑衣人,皆是黑布罩面。 她心头一动,莫名想起蕴秀殿里的那伙黑衣人。 再联想到假漪妃那弱柳扶风的身段,以及可疑的身世,她隐约明白过来,季以舟为何会从醉风楼赎出个女子,养在这处了。 忽然,湖岸的方向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几处高耸的山石上,又出现数名黑衣人,个个手持长弓,箭矢无差别地向着激战的人群射来。 陆霓惊讶回头之际,瞳孔骤缩,数支羽箭疾飞而至,她身在马上,甚至能看清箭势的轨迹,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早在第一支箭射出时,季以舟便已回身向她望来,离得数丈远,他撮唇打了声清脆的唿哨,马匹应声朝他奔去。 陆霓在马上歪歪斜斜,就要颠下地时,被他长臂一抄,拦腰接在怀里。 霍闯在那头杀得兴起,箭来了只背身一挡,手起刀落,切瓜一样劈翻周围几个黑衣人,这才带了几名手下朝湖边放箭的人奔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