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功绩,在青州军眼中,则成了洗刷不掉的奇耻大辱。 沙齐自队伍中走出,语气轻蔑,“季大人,末将不归你调遣,识趣的便自行退离,否则按扰乱军机论处,某有权下令,将你斩于阵前。” 季以舟抬眼望着廷尉府半开的大门,“痛快,那便不必废话了。” 刀锋睥睨,他一人一刀,裹挟凛冽煞气,要于此地杀出一条血路。 千人步兵结成的方阵,等闲骑兵冲锋也要避其锋芒,失陷其中便是死路一条。 季以舟却似深谙阵形的变化,身形诡谲出没如风,不多时,他的身后又跟了不少身覆软甲的持刀护卫。 这些是长公主的府兵,先前白芷和茯苓进去了,令他们生出希翼,眼下纷纷跟紧季以舟,向廷尉府杀进。 半个时辰后,霍闯领兵赶到,深陷重围的人已是周身披血,青州军这方则更为损失惨重,横七倒八的尸首堆成小山。 数百人堆叠的铜墙铁壁之后,离廷尉府大门,仅余十步之遥。 不须季以舟下令,霍闯和宁通娴熟分兵两路,百人骑形成双龙阵,左右挟杂下,迅速突进重围。 骑兵迅猛如风,势如破竹,冲开最后一道屏障。 廷尉府厚重的铜门轰然洞开,季以舟单手持刀,身后明朗的日光照出尸山血海的修罗场,面前的审讯堂幽暗森冷,如同阴曹地府。 他立在门槛前,处于半明半暗的交界处,似跨越阴阳两界、肆意收割性命的杀神。 所过之处,死伤过半的青州军哀鸿遍野,即将抵达的廷尉府正堂,其内所有人无不两股战战,惊骇莫名。 差役们得了主官的暗中吩咐,互相推诿着作壁上观,秦大明使唤不动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此时面无人色,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连滚带爬扑向长公主。 眼下唯有劫持住她,才有可能获得逃生的契机。 季以舟人尚在甬道,手中长刀如流星激射飞出,鲜血在半空划出一道赤烈红焰。 那刀早已卷刃,布满细小裂痕,如锯齿刮蹭,刀尖洞穿秦大明肩窝,凌厉的劲势带得人向后飞出数丈,牢牢钉在殿柱上。 凄厉的哀号霎时响彻整间审讯堂,这是自昨夜长公主进入后,响起的第一声惨叫。 来自这个心怀鬼胎的恶人之口。 陆瓒从殿外飞奔进来,扑在长姐身上,喉间发出一声悲嗥,如同失去双亲的幼兽,呜咽着紧紧抱住她。 云翳极力睁大双眼,致使白翳上布满血痕,朝长公主伸出手时,颤抖难以自抑。 他一贯看淡生死,对活着这件事极为厌倦,因此总以玩世不恭的姿态示人,即便面对长公主也是如此。 在他的认知中,哪天她死了,他就弄一粒升天丹,服了给她殉葬,尸身不腐,到了幽冥地府,还可一直侍奉她。 然而此时见到生死未卜的她,从未有过的惶恐占据整个心灵。 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的身子冷得像冰,腕上的脉息都快摸不出来,手探在脖颈,过了好久,察觉到微弱的跳动。 云翳一屁股瘫坐在地,俊美的脸上似哭似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生之喜悦。 “活着,殿下还活着……” 由始至终,季以舟远远立在甬道上,不曾上前。 那些人围在她身边,对她的疼爱与怜惜毫无保留,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她的伤与痛在他面前那么隐晦,从不肯坦露分毫,用这种隐晦的疏离,将他拒之门外。 她不爱他。 而他,本是来找她报仇的。 但却为何,在得知她身陷囹圄时,他的心像被人剜去一大块,空荡荡,蜂拥而起的杀念如狂风呼啸。 那种痛,与过去的深含怨怼不同,说不清道不明,难以理解。 季以舟走上前,透过围拥的人群缝隙,看见陆霓惨白的小脸,往日灵动如水的桃花眸紧紧阖着,乌黑的唇倔强紧抿。 他的眼眶一瞬滚烫赤红。 他见过太多生死,如今落在她身上,却无法淡然处之,心头暴虐的情绪无法渲泄,唯有杀戮可以替代。 季以舟双目腥红,周身散发淡淡白气,那是先前无数人鲜活滚烫的血浆喷溅上去,再被此地森冷的寒意激发而成。 步履沉滞,仿佛来自地府、杀气腾腾的死神。 秦大明双脚离地被钉在柱上,逃无可逃,惊恐看着向他走来的人,嘶声尖叫: “别杀我,求求你、饶……” 季以舟双手握住刀柄,猛地向下一挫,刃锋撬断锁骨,就此断裂开来。 他将断刀朝里捅进半截,继而长拖向下,豁开整副胸腔。 从左肩至右腰,秦大明被斜斜劈作两截,求饶声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明天,轮到色胚季澹。
第60章 惩罚 本该万无一失的局面, 门外上千人的军队把守,季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仅凭一己之力, 就这样杀进来了。 季以舟手提断刀行至堂前, 原本跟季澹站在一处的淳安,惊惧连连后退。 杀人这种事她听得多,亲眼所见却是第一次, 没想到就碰上这样异乎寻常的凶悍场面, 连头发丝都在战栗。 季以舟停在公案前,目光落在那纸状书上,带了几分诧异拾在手中瞧了两眼,腥红眼眸流露浓浓的嘲讽。 “是、是秦大明那狗才……和彭经浩弄出来的, 不关我事, 真不关我事。” 藏身公堂大案之下的彭经浩探出头来,这锅他可不能背, 当即把昨夜的细节全抖搂一遍, 并且趁机邀功。 “季大人, 下官绝没有为难长公主殿下,都是季世子的主意, 要给她上刑, 下官极力周旋, 暗中回护,真的,你要信我,要不然, 长公主早被这变态给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他瞥见那边地上的两爿残尸, 面前的人浑身是血杀气逼人, 胆寒之余,庆幸这次的倒戈实乃明智之选。 如若不然,继秦大明,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听完,季以舟森寒的眼中杀意盛极。 他本就在彭经浩这里埋好伏笔,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留在京城的人少之又少,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屁用没有、断腿养伤的季澹。 解知闻也来掺合一脚,竟调来青州营,否则京城只剩下徐泽的城防司,无人能与长公主府的兵力抗衡。 “好你个彭经浩……” 季澹气得牙痒痒,难怪刚才秦大明骂他小人,原来真是他阳奉阴违,暗中动手脚。 季世子一向自诩胆大包天,天王老子也敢顶撞,唯独对这个五弟又惧又恨,十拿九稳的阵容遇上他溃不成军,这会儿没胆气充横。 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全身汗毛都在叫嚣着逃命,拖着断腿向后退,这时候只想找个替罪羊,抓住淳安挡在前面。 “她、你杀她出气吧,她是太后生的。” “季澹!”淳安怒发冲冠,重重甩了他一个嘴巴子,“你个卑鄙无耻的孬种。” “姐夫……姐夫你听我说。” 回过身来,淳安这会儿怒极,反倒没先前那么害怕。 “我是来救长姐的,茯苓一说我就来了,要不是我到得及时,你们就只能……给长姐收尸了。” 季以舟冷峻的眉眼瞟了她一下,轻轻吐出个字:“滚。” 淳安一把搡开季澹,麻溜跑开。 季以舟踱上前,断刀横在季澹脖颈,沾着碎肉骨渣的刀身,红的白的黏糊湿哒,抵住他下巴,迫使其抬起头来。 “你想要她?”他轻声细语问道。 “我、我……”季澹结巴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支吾两声,突地挺起胸膛,硬气道: “是……本世子是真心喜欢她,这么些年了,我就想把她弄到手,怎么样吧。” “放屁!”尚未跑远的淳安站住脚,气势汹汹回指季澹,“喜欢她你还这么折磨她,你个变态!” “我……” 季澹刚说一个字,颌下的刀抬了抬,拍得他下牙床一阵酸麻。 “哦,我差点忘了。”季以舟嗓子干涩沙哑,“三年前,就是你给她下的药。” 季澹面上流露一丝神往,丝毫没意识到凶险即将来临,恨恨道:“本来太后都给了准话,她是要嫁给我的……” 季以舟刀口倾斜,自他耳下慢慢划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长流。 在季澹嘶声痛呼中,他轻描淡写说道: “她是我的,你想要,我就杀了你。” 他的理由简单直白,条理清晰,为一个女人杀死至亲兄长,跟兄弟间争抢玩偶打架,一样稀松平常。 “季湛,你不能……我、我是你亲哥,你不能杀我。” 季澹语无伦次大叫,被他的刀抵着一步步后退,直到背顶到墙,无路可退。 “亲哥……”季以舟语带嘲弄,一手卡住他咽喉,卷刃的刀口极钝,一点点楔进他皮肉之下。 季澹拼命挣扎,“啊——救命啊……” “季湛,季以舟!” 一个苍老的女声在殿堂门外蓦地响起,“放开他。” “娘!”季澹见着救星,激动得涕泪横流,“快救我,你快让他住手啊,他不能杀我……” 昌国公夫人崔氏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快步进来,对周遭血腥的场面视若不见,步履虽疾却依旧稳健,枯槁的面色呈现死灰,向着围了许多人的那边瞥了一眼。 长公主身上裹着重毡人事不省,但显然还未丧命,崔氏心头一颤,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收回视线,径直来到季以舟面前。 “放了他。”她的语气平静,透着隐隐的哀求,却依旧显得高高在上。 “母亲大驾光临。” 季以舟轻蔑一笑,“看来……你还是很在意这个儿子的性命。” 崔氏干瘪的唇微微翕动,“季以舟,他是季家嫡脉,你断他一条腿,还不够解恨吗?” 季以舟摇了摇头,“远远不够。” 这对名义上的母子相视而立,身为庶子的那个,沾满血污的手掐在嫡子的颈项上,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崔氏眼中迸出切齿痛恨,定是前世造孽,才会将这噬亲反骨的逆子引到家里来。 抑或者,早在十几年前,知晓有他的存在时,她就不该手下留情,早日斩草除根,便没有今日之祸。 “娘……救我啊。”季澹凄声哀求,被卡住喉咙,胸腔的气正在一寸寸减少。 他未曾想过,昨夜陆霓所经历的,正与他此刻相仿。 崔氏的目光落在季以舟手上的兽头铜戒,咬牙道:“季以舟,算我求你,留他一命,我就把另一半铜鉴给你。” 心头清楚,交出这最后的筹码,等若她和儿子翻身的机会就此断送。 她苦苦忍耐数月,却终是斗不过他。 季以舟眸中寒星点点,凛冽的杀机略有收敛,唇边划过一丝残忍,颔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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