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珊兰就觉着可笑: “不要。” 她要走,袖子却被攥的死紧,郑蔚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死死攥着她衣袖: “珊兰,求你,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赎罪。” 胡珊兰感到他的手在颤抖,荣阳提着灯笼过来,胡珊兰就看见了郑蔚唇边还残留的血渍,她皱眉: “大人要做什么,我管不住,也不在意。” 她用力扯出了自己的袖子,转头就走了。 “荣阳!送姑娘回去!” 郑蔚痴痴的看她离开的背影,小小的院子,很快就到门口,转身不见。 胡珊兰才到门口,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沈润。他被引开了,不过没追多远就回来了。看院门开着大惊失色,转头就听见了细微的脚步。 是胡珊兰的脚步。 他很熟悉。 “怎么出来了?” 胡珊兰把事情说了,沈润将她送回院子,但并没立刻离开。胡珊兰看着,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沈二哥,怎么了?” 沈润思量片刻,还是将许多胡珊兰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她。譬如郑蔚几次三番暗中护她,因此受伤,譬如郑蔚因她的事对付陶知州,如今险象环生几次遇险,再譬如郑蔚已心病入魔,身子每况愈下。 呕血,已不是头一回了。 胡珊兰眉头皱的很紧,这些事有的她有猜测,但大部分还是头一回听说。 “珊兰,昴城地界,哪怕我尽力,也不能将你护的周全。这些时日,半数事情都是郑六郎料理干净。” 郑蔚和沈润是全不相同的,沈润背靠黄雀卫,哪怕在昴城缩手缩脚,但也不是孤家寡人又体弱的郑蔚能比的。他几次三番抵挡陶知州派来试图伤害她的人,都是靠着那副病躯硬生生抵挡的。 胡珊兰原以为从前的事情,郑蔚救过她,又利用了她,事情了结就算两清了,毕竟她身陷郑家这事归根结底是胡泰做的事,她也不想再为从前的事纠结于心,也损了当下和往后。 上次发觉郑蔚救她,她送了银票答谢,但如今得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郑蔚还做了这么许多,就觉着有些燥郁。 尤其郑蔚那眼瞧着似乎快不行的身子,也算有了答案。 他要真因为这些死了,可真就是她的业障了。 胡珊兰气息不稳,不知是气还是躁,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但好半晌,她还是问道: “他那身子,真就快不行了?” 沈润心下一沉,却还是回道: “现在若能想通,总还是能救一救的,毕竟还年轻,本里也算健壮。但若想不开,那就没救了。” 胡珊兰默了半晌,沉闷道: “我知道了,多谢沈二哥。” 沈润等了半晌,听见门响,才一跃院墙回了自己院子。 胡珊兰第二天起的挺早,后半夜睡的也不安稳,有些头昏脑涨,但听巷子里有声响的时候,还是带着展婆子和冬儿也出门了。 两边忽就遇上了,郑蔚立刻顿住脚步,知道她不想见到自己,就等在几步之外,等她先走。 但胡珊兰出来后却停住了,她站在门口皱着眉头沉默了好半晌,转头看向郑蔚。 郑蔚脸颊瘦削青黄,气色看起来果然像是不久于世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一年前跨马游街的探花郎风采?胡珊兰心里那股郁气消散些许,淡淡道: “大人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赎罪么?赎罪,总得活着才能赎。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郑蔚沉沉的眼瞳在短暂的凝滞后,渐渐绽出光彩,胡珊兰却又淡淡道: “大人可别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沾染业障,碍了来世的平安路。大人什么时候得空,去铺子取衣裳吧。” 郑蔚眼底的光又渐渐黯淡,好半晌,他低低的自嘲的笑了笑。但他听出了胡珊兰话中的郁气,她不高兴了。哪怕她不想他死是想与他割断,但他仍旧不想她不高兴。 何况她说的都对,人活着,才能赎罪。 春风已暖,但吹拂而来,郑蔚还是咳嗽起来。但难受的感觉虽然还在,再抬头时看到的阳光,仿佛并没那么灰暗了。 毕竟,他有机会可以赎罪了。 沈润在院门里将她的话听的清楚,心里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但郑蔚若真死了,胡珊兰早晚会知晓郑蔚的死因,只怕到时候才会真的记住郑蔚。毕竟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一个因为自己而死的人,也足够让人记忆深刻。 更何况,郑蔚还有用。 午后铺子人少的时候,郑蔚来了。 胡珊兰只扫一眼,就叫阿平去接待。 郑蔚也没觉着如何,随阿平上楼,过了片刻阿平下来,嘟囔着嘴: “姑娘,衣裳宽了。” 意思得改。 但也可见郑蔚比做衣裳时是又瘦了许多。 她才要叫裁缝去改衣裳,郑蔚就从楼上下来了。半旧的衣衫,但穿在他身上平展的很,只除了有些宽松。 “不用了,过些日子穿许就合身了。” 他现在太瘦了,皮包骨,确实不是常人该有的样子。 胡珊兰点点头,又问阿平: “还有哪里不妥么?” “没有了,很合适。” 又是郑蔚回的话,但他没有趁机与胡珊兰多说,而是将换下的新衣裳自己包好,轻声道谢,就走了。 出门时再见沈润,他还是穿着那身胡珊兰做的衣裳,郑蔚的眼光不觉着在他身上停留,但脚步没停,与他错身而过。 胡珊兰晚上回去的时候,见阿瓜正送郎中,远远瞧见她,朝她鞠了一躬。 呵,心病去的还真快。 胡珊兰淡淡点了头,就回去了。 郑蔚心病淡了,胡珊兰的心病就大好了。总归人别为她死,怎么都好说。 三月初,桃李芳菲,胡珊兰早起出门时见她种的紫藤已经开始抽芽,顺着架子往上爬,还长出了许多嫩叶,心情就好了许多。出门前听见隔壁院儿门响,看来沈润又出门了。她们收拾了,就往铺子去了。 日子一如往昔的平淡,让胡珊兰的心宁静的很。她一会儿在楼下看着,一会儿去楼上看白姮织锦。楼上楼下跑的趟数多了,白姮不禁笑她。 晌午沛青来送午饭,板板正正低沉的声音: “来的路上瞧见几队护城军来来往往,怪叫人心慌的。” 昴城是州府,繁华富庶,护城军每日也都会在城中巡视两趟。但来来往往,就有些古怪了。 到了下午,胡珊兰就瞧见东大街上也有护城军一队一队的往来,隐隐觉着不安。 “阿平,去看看沈二爷在家么。” 阿平应声要去,又被胡珊兰叫住了。 “算了,别去了。” 转头上楼找白姮: “阿娘,今儿外头瞧着不太平的样子,咱们早些关门回去吧。” 白姮在楼上也听见东大街上甲胄的声音,织锦都不能安心。 “收拾收拾,咱们就回去吧。” 等关门出来,就瞧见不少铺子都预备落锁。才锁了门,就瞧见一架马车过来,朱夫人掀帘子见关门了,诧异道: “今儿怎么关门这样早?” “夫人好。街上护城军来来往往,看着怪慌的,怕不太平。” “嗐。” 朱夫人悄声与胡珊兰道: “说是州府丢了紧要的东西,是江洋大盗的手笔,这才叫护城军预备封城,全城搜拿呢。你啊,多加小心些,这趁乱不知要出什么事呢。” 朱夫人跑这一趟也是为着提醒,见她要回去,又四下看了: “你这铺子另一个老板呢?” 胡珊兰缓了缓才明白她说的是沈润,还没回话,朱夫人又道: “听说沈公子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有他在身边护着你才平安些,快回家吧。” 朱夫人这话透出的讯息实在太多了。 沈润自入昴城,从未显露身份,反倒小心隐藏,而如今孟夫人这话却叫胡珊兰怀疑。说什么江洋大盗,又说沈润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 孟夫人深宅妇人,是无从得知沈润的事,这般提醒,只怕是从陶知州的路子得来的消息,若这样看,今日这场乱事倒像是冲着沈润来的。 因着城防军,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这时候都在匆匆往家回。才走近小巷,胡珊兰就瞧见巷子口也有城防军往来,几人匆忙进了巷子,才进院子,就听身后脚步声响,胡珊兰回头就看见了郑蔚。 多日不见,郑蔚气色瞧着好了些许,只是眼下神情冷峻,带着阿瓜与荣寿荣阳也一同进了胡珊兰家,胡珊兰蹙眉,但驱赶的话并没出口,到底忌惮着巷口的城防军。 “沈润被绊住了。” 胡珊兰惊诧,但随后松了口气。 被绊住了,看来主要目标并非沈润。 郑蔚看她这般,心里不是滋味,她很担心沈润,却没想到自己的安危。正这时候,外面传来声音: “大人,都在里面。”
第三十八章 昴城 胡珊兰顿时变了脸色, 原来这场乱事是为着她? 郑蔚拽着她手臂将她带去屋后,白姮等人跟来,郑蔚打开屋后那间小库房的门, 就把胡珊兰推进去了。 “别出来。” “你……” “听话。” 郑蔚同她笑了笑, 就关上了小库房的门。 胡珊兰一颗心慌跳, 这时候才忽然发现, 阿瓜与荣寿荣阳竟然都在小库房里。荣寿拽住要说话的阿瓜,沉声道: “爷说,叫奴才几个护住姑娘。” 胡珊兰狠狠皱眉。 从盛京离开后, 直到再遇郑蔚,不管郑蔚做任何事情,胡珊兰都是信两分疑八分的,毕竟从前种种, 郑蔚的欺骗与利用,对他的不信任早已深入骨髓。可今日所面临的,却绝不是能作假的事情。 大门被骤然砸开的声响令小库房里的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然而此时此刻,前面只有一个郑蔚。 依稀的声音传来, 杂乱不堪,良久之后才传来郑蔚的声音。 “杀害朝廷命官,陶知州, 你罪加一等。” 他的声音竟格外从容。 陶知州大笑,带着愤恨: “终究要死, 把你们这些仇人带走垫背, 也不亏。” 陶知州身边就跟着个武将, 但瞧着并非是护城军统领, 只像是个小头目, 带着五六个心腹,跟在陶知州身边。陶知州知道自己的事经不起推敲,只想生乱,再趁乱生事。 选在今日,实在是圣旨已经快要抵达,他必须要趁最后的时间把事情料理干净。 譬如送走家产留给子嗣傍身。 他是获罪要抄家的,但不能让他的子嗣艰难度日无法生存,他还盼着陶家再出光耀门楣的人物。 再譬如临死之前,总要报仇的。 “去搜搜,把那女人搜出来。” 几人往后去,郑蔚却往大门处去。小头目立刻拿刀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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