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可郑蔚只是去关上了院门。 后面很快传来激烈的声响,一个兵跌跌撞撞跑过来: “大人!有埋伏!” 后头还在打斗中,一时僵持不下,小头目大惊,待要呼喊,却被陶知州死死拦住,咬牙道: “先把他杀了。” 小头目皱眉,提着刀却半晌没动。郑蔚慢条斯理道: “陶大人贪墨鬻官,抄家斩首的旨意不日即将抵达昴城。陶大人闹这一场,只是为着转移家产,趁机寻仇。杀我事小,但陶大人伏诛后,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也就只有你来背了。” “少听他胡扯!就是他偷盗了州府重要文书!” “谁不知道大人把持州府政事,紧要文书?” 郑蔚笑了笑: “别说我拿不到,即便是拿了,我要给谁?谁要一个州府的文书?” 小头目已然开始发抖,郑蔚的话解释了陶知州近日的诡异。陶知州眼见小头目迟疑,劈手夺刀就朝郑蔚砍去,郑蔚闪身躲避,而后头的打斗声正在这时停下,几个狼狈的士兵将荣寿几个拖过来,还有一人拿刀驱赶着胡珊兰等人朝这边而来。 郑蔚一眼看见,几个躲避就朝那边冲过去。 一行人被打散,郑蔚将拿刀的兵撞倒,从靴筒里抽出短匕护在胡珊兰身边。 “走!” 几个士兵大怒,待要再动手,却被小头目喝住,呆愣中只见陶知州举刀而来,忙闪避着,就见陶知州直奔郑蔚而去。 郑蔚正叫胡珊兰等人还回后头躲避,毕竟外面还有好些护城军,在陶知州的煽动下,难免趁乱伤人,眼下只有避在院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陶知州冲过来,郑蔚以短匕格挡,倒也挡开了几下,陶知州是酒色掏空了的身子,看着肥硕,实则没多大力气。眼见几次不中,早已红了眼,看郑蔚只小心翼翼护着胡珊兰,遂再度朝郑蔚攻去,在郑蔚要格挡的时候,将刀转向胡珊兰。 郑蔚大惊,回手已来不及,只能扑身而过,以身挡刀。 大刀在他胸前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液顿时翻涌着淌出来,染红了他的官服。胡珊兰大惊失色,将他扶住。 “哈!哈哈哈哈!” 陶知州大笑,眼见郑蔚失去抵抗,再度举刀。 胡珊兰被郑蔚推倒在地,他的后背立刻又被刀砍开一道伤口。他踉跄着让胡珊兰跑,转身再要去抵挡陶知州的时候,陶知州身上忽然一颤,举着刀顿住。 郑蔚喘息着看他,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陶知州轰然倒下,露出了身后的沈润。 小头目吓得哆嗦,眼看一州最大的官员倒在眼前,沈润却只冷淡道: “没死,赶紧把他抬走!” 几人如梦初醒,忙搓弄着把陶知州抬走,小头目思量着还得与统领快些禀报方才郑同知的话。 郑蔚喘息的声音越发的重,胡珊兰爬起来跑过去,郑蔚却没等她到近前,就倒下了。 “郑蔚!” 胡珊兰惊呼。 他身上的血吓坏了她。 在桂花林,在郑家的后花园。郑蔚两次身受重伤的倒下,每次都是为了她,她的惊恐早已深入骨髓。在这一刻,许多事情都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惊恐。 郑蔚看出胡珊兰神情的不妥,艰难的朝白姮道: “白夫人,请你,请你带她离开。” 白姮五味杂陈,方才混乱之中,不过瞬息之间的事,然而她却将郑蔚拼死保护胡珊兰的举动全数看在眼底。她拦住胡珊兰,捂住了她惊恐的双眼,与沛青和展婆子陈婆子将她搓弄走了。 阿瓜等人急着去找郎中,郑蔚看着沈润就笑了: “总算是拖延到你回来了。” “我若回不来,你就死定了。” “你回得来,你一定回得来。沈二爷的本事,我还是信服的……” 他说着,就昏了过去。 胡珊兰心境平复已到夜深,但郑蔚浑身浴血的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尽。许多她刻意去忘记的事情翻涌着上来,让她仿若重新经历了一番一般,让她惊惧,让她疲累,让她有着难以逃出生天的无力感。 “阿娘,他死了么?” 白姮也不知道。 不过因郑蔚伤的严重,就没挪走,还在他们院子的厢房里。 “我去看看。” 她往厢房去,在黑沉沉的夜里走过不大的院子,很快就进了厢房。一进门就有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扑面而来,胡珊兰皱眉,就听见了阿瓜的哭声。 郑蔚昏昏沉沉,这几日虽说有了心劲儿身子好了些,可再度受伤还是令他比常人要难以抵抗些。 沈润站在旁边,阿瓜在喂药,可药喂不进去,阿瓜急的哭。 胡珊兰看着一碗药几乎顺着嘴边都流出去了,她沉沉的站在门边上,看着生死不明的郑蔚,好半晌忽然淡淡道: “郑蔚,你要是死了,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永生永世,生生世世。赎罪的机会也不会再给你。” 她说罢转头出来,站在院子里,胸中憋闷着一股气,让她臌胀的难受。 沈润跟出来: “不必担心,虽瞧着严重,但并没伤到要害。” 胡珊兰狠狠的出了口气,又深吸气,再出气,往复几次后,才同沈润道: “沈二哥,我为什么逃不出去呢?” 她不喜欢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哪怕走到泽安州,还是无法逃脱魔咒一般。 她生的美,所以在街市间难免遭人觊觎,却偏偏没有自保的能力,一而再,再而三。就像当初面对郑昶,没有郑蔚,她早遭遇毒手。如今瞧着还是这样,没有郑蔚,她恐怕也早已被陶知州所害。 “不是你的错。” 胡珊兰苦笑。 她不想再和郑蔚有任何瓜葛了,但一次两次,却总欠下他的人情。 “不必有负担,他能护着你,甘之如饴。等到你心底的恨消散了,或许你们就能心平气和的再也不见。” “你是说,他在赎自己内心的罪责?” 胡珊兰却不信,若心里觉着是罪,当初就不会做那些事。可若不是如此,又如何解释他如今的拼出性命? 沈润觉着嘴里发涩,但还是道: “他喜欢你,喜欢到了愿意抛下自己性命的地步。” 胡珊兰不期然就想起寿宴时的事情,郑昶拿刀来的时候,郑蔚就像今天这样,毫不犹豫的替她挡刀。所以那时候他的喜欢就已经这么重了? 但胡珊兰立刻又否认了。 喜欢的话,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她身陷险境?还是他一手推波助澜之下,形成的险境。 胡珊兰的心尖锐的疼了一下,从离开盛京之后,几乎没有再疼过的心。在亲眼目睹郑蔚再度为她以身涉险后,仿佛被唤醒了一般。 但这样的情绪让她厌憎。 “或许我就该与人浆洗针线,躲在宅子里度日,如今的好日子,我本就不配。” 胡珊兰自嘲。 这一夜胡珊兰都没曾睡,自然也听到了天才亮,就从厢房传来的声响。 郑蔚离开了。 往后接连几日,胡珊兰都寡言消沉,也没去看过郑蔚。哪怕沈润来说起旨意下达,陶知州被罢官抄家,押解入京接受审查,很快就要斩首,她也没提起多大的兴致。 直到三月底,紫藤花架子长出花苞的时候,胡珊兰的脸上才总算有了些浅淡的笑意。 “胡珊兰,郑二郎死了。” 这个消息叫人意外,但胡珊兰胸口提着的那口气,却忽然就散了些许。 原来她以为离开后就丢下的畏惧和痛恨,始终还是存在心里,一直到这一刻,深深的意识到再也不会受到伤害,才总算松了下来。 “只怕你想不到,是郑尚书派人弄死郑昶,做成病死的模样。他死后,孟夫人病倒。郑锦芝被退亲,郑瑾的婚事也说的不顺,如今整个郑家乌烟瘴气。” 胡珊兰没说话,沈润又道: “你瞧,恶人都会遭到报应。”
第三十九章 长宁镇 胡珊兰这才抬眼去看他。 盛春的暖意, 灿烂的阳光照在沈润身上,那张生的俊雅又有些英气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晦暗无光。胡珊兰想, 曾经的沈润必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 却遭遇伤患盲了眼睛, 但他直到如今也从未展现出分毫觉着不公的怨怼, 他始终奋而努力的活着,让每一天都过的很有意义。 沈润是那样的耀眼,让胡珊兰觉着眼前渐渐在模糊。不知过了多久, 胡珊兰笑了一下,豁然开朗。 “沈二哥,多谢你。” 沈润笑了笑。 胡珊兰嗅着风中隐隐的花香,其实纠缠与否, 不是全在她自己么? 人有所求就会有软肋,如今是郑蔚有,而她没有。 随着陶知州被送走, 城中关于陶知州的传闻沸沸扬扬,京中也很快又调拨了官员, 只是还在路上,泽安州的庶务就暂且由几位同知共同打理。 布庄的生意一直不错,陶知州的风波过去, 这日便有人拿着帖子上门,让胡珊兰择选上好的浣花锦, 去南怀王府给王妃娘娘做衣裳。 朱夫人得了这消息, 仿佛自己攀上了南怀王府一般高兴, 胡珊兰也诚心请教。 “安王妃深居简出, 据说是敬奉神佛, 衣裳素简的多。” 南怀王妃姓安,所以都唤一声安王妃。 胡珊兰寻思,南怀王府别说在泽安州,哪怕是在盛京都是数得上名号的皇族,王府不缺供锦缎的铺子,必也有用惯了的老字号,平白无故叫她去送,只怕是想换换花样。 于是择选料子时,她选了几匹素净的天青水蓝月白,又选了几匹略有些颜色的烟紫藕合。等到第二天,就带着冬儿和展婆子往王府去,在偏门递了帖子,就有人将她们引进去。 一路穿行到后花园,胡珊兰远远瞧见水榭上的凉亭里对坐二人。男人正是南怀王,但与胡珊兰上回在东大街瞧见的轻纱帷幔里的妖娆慵懒的青年大不相同,他束着玉冠,雅正端方的模样。 而南怀王对面的女人,穿着一身银灰色老气横秋的衣裳,头上也只有檀木簪,但最叫胡珊兰意外的是,这位安王妃容色连寻常都衬不上,神情更是刻板。但南怀王小意温存,眼底流露的情意不容忽视。 她正偷偷打量,南怀王慢慢转过头来,眼神直直投向她,吓得胡珊兰忙低头,背脊已是一层冷汗。 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话,说南怀王对她送来的料子很满意,全留下了。 南怀王府从浣花布庄点了浣花锦的消息不胫而走,布庄生意越发的好,连周边城镇都有人慕名而来,胡珊兰越发忙碌。 入夏,胡珊兰这日一早才去接货安置送进沈润院子,刚巧遇上沈润。 自陶知州被拿后,沈润忙碌起来,胡珊兰已久不见他,好容易遇上,便问了许多胡瑜兰的消息。沈润有问必答,直等她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了,才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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