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玉说的这些,她在回府之前就已经听说。这些日子她被圈在府中,哪儿都去不了,父亲和定安有意封锁孟云泽的消息,所以她一点儿都不知道他的近况。 有时她想想,觉得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至少还能为她自己留一点余地,可有时她又控制不住地想知道他的消息。 秀玉伏在贵妃椅边上帮叶舒云揉腿:“姑娘,你为何还要打听侯爷的消息?他把姑娘害得还不够惨吗?姑娘这一天天的去正厅点卯,跪足半个时辰才回来,你都不看看你的腿都肿了一圈了。姑娘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还打听那人做什么?” 叶舒云抬了抬眼皮,粗略扫了一眼道:“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看挺好的。” 秀玉赌气停手道:“姑娘不爱惜自己,我也是白效力。” 叶舒云笑,她道:“这话怎么说的,我要是不爱惜自己,怎么还会偷偷把你给我的两块棉花垫子藏在膝下?” 说着,叶舒云从身后拿出两块棉花垫子在秀玉眼前晃了一晃,秀玉眼底有笑意一点一点往外冒,面上却不露笑。 叶舒云又道:“再者而言,这事谁也没强拉我出头,是我自己往里头跳的,怨不得谁。” 秀玉不解道:“可姑娘图什么啊?这么做对姑娘有什么好处?” 好处?叶舒云低头浅笑,这是她的赌局,输或是赢还需孟云泽开了骰盅,她才知道。至于秀玉所言好处,只有她赢了才能尘埃落定。 秀玉见她不言语,又自言自语道:“姑娘近来变得秀玉都不认识了,换了从前姑娘怎么敢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叶舒云眼前一晃,她面无表情:“因为我怕。” 秀玉立马问她:“怕什么?” 从前在宫里,她本意坦诚相待,可人心隔肚皮,她的坦诚在别人看来是傻气,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她,暗地里给她下绊子。在那儿人心藏人心,谁都不敢暴露自己,那样的日子她过怕了。 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哪还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叶舒云忽然笑起来:“自然是怕错过好姻缘。” 午后叶舒云卧在窗户边上躺椅上看书,不觉睡了过去,婆子们见她睡在风口底下,怕她被风吹着,悄悄进来替她关上窗户,把书收起来放在一边。 彼时秀玉正好进来,婆子便抱怨说:“不管别人怎么劝都不听,总这么在风口底下睡如何使得?现下岁数小是不怕,等来日岁数长上去,哪有不头疼的。” 秀玉听了两句,抱来一块毯子盖在叶舒云身上。 婆子嘟囔了两句便出去了,秀玉替叶舒云掖好被角也跟了出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小,叶定安和她抢云片糕,她抢不过叶定安,急得直跺脚:“的的不许吃,你不能吃,这是阿娘给我的。” 叶定安不理她,仗着个子比她高就把云片糕高高举起,当着她的面一片接一片,得意洋洋地往嘴里送。 叶舒云被气得说不上话,踮起脚尖就去抢,嘤嘤呜呜叫唤了两声道:“的的……” 叶舒云被气醒,猛地睁开眼,心砰砰直跳。 正巧叶定安在廊外听见叶舒云叫他,推开窗户,探头进来。 叶定安趴在窗沿上问她:“这么喜欢我这个哥哥?做梦都忘不了我?” 叶舒云还没从刚才那个梦的打击里回过神,突然看见这个罪魁祸首,她气不打一处来,向他招了招手道:“你进来。” 叶定安有事要托叶舒云帮忙,所以叶舒云一招手,他麻溜进了叶舒云的屋子。叶定安才近叶舒云的身,叶舒云便已伸了手在他身上捶了一下,力道不大,但足以解气。 叶定安无缘无故被叶舒云捶了这么一下,很是费解,他问道:“妖怪!作甚!” 叶舒云本来还有点不高兴,经叶定安这么一逗,没忍住笑了起来。 婆子在外头瞧见兄妹两个打闹,怕他们闹别扭,便劝道:“哥儿和姑娘如今都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打打闹闹了。” 叶定安回头笑道:“没有的事。” 婆子听见叶定安这么说才放心退下,吩咐秀玉端茶进去,偏又不知道秀玉这丫头去了哪儿,只能自己去端了茶进去。 叶定安低头问叶舒云:“好端端的,我又怎么招你惹你了?一进来就挥拳头。” 叶舒云这才从刚才那个梦的打击里回过神,细想之下,不觉嘲笑起自己来。她可真是孩子气,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为一点吃的东西和叶定安闹脾气,且还是为梦中的事和叶定安置气。她看向叶定安,她绝不能把实情告诉他,凭叶定安的脾气,他一定会笑话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叶定安必是有事要求她,叶舒云问他:“什么事……” 一语未了,秀玉火急火燎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打断叶舒云道:“姑娘,侯爷上门提亲来了!”
第二十四章 适才秀玉去老爷和夫人房里找人说话, 不想扑了空,回来的路上她偶然听见老爷夫人房里的洒扫丫头说孟云泽来提亲了。她一得了这个消息就往回赶,一路上她又看见不少丫头小厮都去了前厅。 论门第, 即便是当年老爷还在户部当值之时, 叶府也够不上孟府那样的高门,何况如今老爷被贬谪, 那更是连孟府的门槛都够不上。所以府中人一听说孟云泽来提亲, 个个都觉得稀奇,忙不迭跑去前厅看个究竟。 秀玉一心只想着赶紧将此事告知叶舒云,顾不上和那些人闲话,只急着往回赶。 秀玉急急刹住脚, 隔着一道门说:“姑娘,孟侯提亲来……” 秀玉一转过门,看见叶定安也在, 硬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叶定安不喜欢孟云泽,更不喜欢孟云泽再和姑娘有牵扯,这她是知道的,所以叶定安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闭了嘴。可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关键讯息, 他们都已经听见,说不说完, 其实没差别。 叶舒云忙下了躺椅, 穿上绣鞋就要走。叶定安伸手拉住她,不许她去。 叶舒云回头看他:“你做什么?” 叶定安淡然道:“不许去。” 叶舒云不服气, 愤然问他:“凭什么?” 叶定安不知怎地, 竟也生了气, 没好气道:“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叶舒云,你不是孩子了,凡事就不能替父亲母亲想一想?” 因她的事,这几日叶家不知背后被人传了多少闲话,造了多少谣。 外头的婆子听见里面忽然吵闹起来,唯恐兄妹二人在她眼皮底下闹起来,到时不好像老爷夫人交代。 婆子行至门外朝里头张望了一眼道:“哥儿轻声些,别吓着姑娘了。姑娘有不对的,哥儿好好说,姑娘会听的。” 趁叶舒云晃神的功夫,叶定安迅速松开手跑出去带上门,又吩咐婆子不许开门。 叶舒云急急忙忙赶过去,还是迟了一步。 叶定安在门外扬声道:“你先待着,一会儿我就放你出去。” 叶舒云拍门道:“现在就放我出去。” 门关得急,秀玉来不及跑出去,便和叶舒云一同被困在屋子里不得出。秀玉进退皆不宜,只能呆愣愣站在一旁看着。 叶定安不理她,大摇大摆往回走。叶舒云见叫不住他,一眼看过去,注意到那扇半掩着的窗,心生一计,赶忙走过去翻窗出去,秀玉拦都拦不住。 叶定安走出去几步远才突然想起来那扇窗还没关上,急转身返回来,正巧看见叶舒云从窗户跳下来,背对他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从来像现在这样这么迫切地想见到他,仿佛只有他在的地方才有能照亮她的光,只有他在的地方才有她的将来。 这并不是幻象,也不是她矫情,而是她最好的自救法子。 叶定安匆匆忙忙追上去的,他真的不明白叶舒云到底着了什么魔,这么些年,他头一次见到她这么不管不顾又固执得让人讨厌的模样。 叶舒云一路跑向前厅,这一路,她心跳得厉害,像是要冲出嗓子眼似的,她头一次感受到没顶的开心和期待,她仿佛看见未来的日子闪着耀眼的光,在她脚下的这条长廊里一点一点地铺展开,她心里那点微弱的不安渐渐被光芒所覆,隐匿在光的背面。 她到时,厅中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丫头在里面收拾东西。 叶舒云问她:“他们呢?” 丫头向外瞟了一眼答说:“老爷夫人送侯爷出去了。” 叶舒云紧张道:“出去了?阿爹阿娘如何说的?” 丫头老实答道:“老爷夫人没答应。姑娘……” 叶舒云顿觉胸口一紧,失望铺天盖地而来,眼中所有的光顷刻失了原有的亮度。不等人说出一句整话,叶舒云已经向叶府大门跑奔去。 秀玉和叶定安都没有赶上她。 叶舒云赶到门前,只看到孟云泽驾马远去的背影。她看过无数次他的背影,从前即便她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她也觉得高兴,可现在她看着他的背影,她一点也不高兴,甚至有点厌烦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 叶舒云猛地回忆起当年她入宫时的画面,心下骇然,不等多想就准备冲上去。叶定安及时出现,死死拽住叶舒云的手。 叶定安质问她:“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跟我回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舒云回过神,之前的事已经让叶府陷入尴尬之地,此刻父亲已经拒绝孟云泽的提亲,她若这么贸贸然冲过去,又置父母颜面于何地? 叶舒云抽回手踅身往府中走。她没回自己屋,而是直奔父亲母亲住的院落。 叶有成拿着花铲在院中整理花草,他抬眼看见叶舒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扫了她一眼便继续忙活手上的东西。 叶有成低着头,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道:“咱们叶家小门小户,与侯府更是犹如霄壤之别,咱们高攀不上,更何况侯门似海,也不是咱们应付得了的。方才侯爷来我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也还是这个意思。” 叶舒云缓缓走来,郑重道:“阿爹,我想嫁。” 叶舒云长了这么大,这似乎还是叶有成头一次看到她如此坚定,明明白白地要些什么。 叶有成这才抬起头看着叶舒云:“你可想清楚了?” 叶舒云直勾勾盯着叶有成,像是怕自己目光稍有闪烁就会被误会她心有犹豫,并非真心。叶舒云道:“是,想清楚了。” 叶有成眸光微动,眼中迅速闪过一点复杂情绪,像是不悦,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叶舒云看不懂,也来不及细想。 叶有成道:“我知道了。” 叶舒云从院子出来,迎面遇上叶定安。 叶定安阴沉着脸,冷声问她:“他把你,把咱们叶家害得还不够吗?你自己出去听听,看看,外头的人现在都是怎么传你!怎么传的叶家!” 她知道外头的人都说她寡廉鲜耻,为攀高枝心不择手段,实非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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