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妆并不吝于让他知道她的想法,手指在他掌中轻轻一挠,“明天就成亲,那才好呢。” 他被这细微的一个小动作撩拨得心浮气躁,抬眼一顾,随墙的月洞门后有一个小小的拐角,正能藏下两个人,于是想都没想,顺势一拽,轻巧旋身,把她抵在了墙上。 他像一座山,遮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只看见他俯下来,缠绵地在她唇上轻吮,模糊地嗡哝着:“般般,我好喜欢这样……好喜欢你……” 明妆心跳如雷,暗道这老房子着了火,真有愈演愈烈之势。仿佛一夜蜕变,他变得这样有滋有味,暧昧、热情、慧黠、悟性极佳……他甚至知道怎样的接触,能让她欲罢不能。 腿里忽然没了力气,她紧紧扣住他的臂膀,也还是摇摇欲坠。他赶在她滑落之前扶住她的腰肢,在她耳边短促地一笑,“怎么了?小娘子上回的勇气去了哪里?” 明妆气喘吁吁:“你不要欺负我……” 他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啮,“只许你欺负我?嗯?” 啊,就是这样,他学会了其中精髓,一个鼻音就让她心神荡漾。她压抑不住欢乐,惊叫道:“这样的李判好妙!” 他嗤地一声,徐徐在那玫瑰唇瓣上降落,嘀咕了句“小丫头”。 他喜欢与她亲密无间,虽然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去逾越底线……她年纪还小,太过轻狂会吓着她的,要慢一点,再慢一点……他也开始懊恼,为什么不能明日就成亲,再过一个月,太久了。 好半晌,他才放开她,抬指给她擦了擦唇,“怎么办,你的口脂没了。” 明妆却不着急,从小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得意地朝他晃了晃,“看,我随身带着呢。” 他恍然大悟,促狭道:“原来小娘子不是表面看着那么天真无邪。” 明妆很无辜,“这是过来人教我的,说见郎子时,身上一定要带着口脂。我以前不明白,现在终于懂得她的一片苦心了,紧要关头果真能解燃眉之急。” 不用说,这过来人一定是芝圆,也只有她,会向她传授如此私密的小窍门。芝圆曾经一本正经问她:“你知道那个爱慕你的男子,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明妆不知道,摇了摇茫然的脑袋。 芝圆竖起一根手指,表情高深莫测,“你嘴上的口脂。” 喜欢吃口脂?明妆那时候觉得高安郡王八成是有病,口脂有什么好吃的,可是现在终于懂了,原来不是高安郡王有病,是情到浓时的人之常情。 也正因为有了这锦囊妙计,李宣凛没有了后顾之忧,低头啄一口,再啄一口,食髓知味,无止无休。 可是不能忘了,花厅里还有长辈在等着,回头要是亲肿了,那现眼就现大了。 明妆看准时机,好不容易抢出了自己的嘴,挣扎着揭开小盒的盖子,“暂且鸣金。” 拿指尖蘸上口脂准备点唇,结果发现忘带菱花镜了。好在身边的人聪明,蹀躞带上有佩刀,拔出佩刀刀身锃亮,正好能照出她的唇。 小心翼翼点涂好,仔细抿了两下,收拾好后相视一笑,光天化日的,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 看看时辰,料着该开席了,便相携往花亭去。刚走下长廊就遇上了赵嬷嬷,赵嬷嬷道:“贵客都来了,李判和小娘子快入席吧。” 原本男客女客分桌而坐,但今日花厅里架起了大长桌,袁老夫人笑着说:“都不是外人,凑在一起热闹些。” 大家纷纷入席,两位舅舅并汤淳和李宣凛坐在一边,男人推杯换盏自有他们的小天地。女客们也尝上新出的“琼花露”,这酒要渥了冰,吃口上更甜软。 席间女眷们有她们关心的话题,姚氏忙着和樊大娘子商议,上京哪一家的鼓乐吹弹得好,亲迎那日要用。 汤淳见状,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蠢儿子。 “我今日散朝特地留意了颖国公,那老匹夫想是知道了其中缘故,跑得飞也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找他讨钱呢。”汤淳呷了口酒,叹息不已,“都怪鹤卿这小子不叫我省心,否则哪里要朝他丁家低头!我同你们说,眼下我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嘲笑那老匹夫,如今要谈及儿女婚事,恐怕那老匹夫要因此刁难。” 大家不明所以,“汤公嘲笑他什么了?” 汤淳抹了一把面皮,臊眉耷眼道:“老匹夫叫丁鹤立,我曾笑话他和我儿子是一辈的。” 这下众人都沉默了,可不是巧了吗,女婿和岳丈同是鹤字辈的,还真是一场别致的小惊喜呢。
第79章 汤淳摊了摊手, “这有什么办法,谁也没想到儿大不由爹,我要是早知如此,情愿把鹤卿送到幽州去念书, 也绝不让他有机会遇上丁家的女儿。” 可是缘分这种东西, 哪里说得清呢,像李宣凛与明妆, 当时易云天带着家小远在陕州, 命里预定的女婿人选还不是跋山涉水从上京赶到了陕州。几千里的路程都没能阻断这姻缘, 幽州离上京才百余里, 这就能让他们山水不相逢?也太想当然了。 那头的周大娘子亦愁眉不展,叹了口气道:“这可怎么办呢,颖国公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当年为了那桩旧怨,彼此就撂下过狠话, 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 老死不相往来, 这回再去和他家攀亲戚, 反正我是没那脸的。” 在座的众人对这件事也都束手无策,袁老夫人道:“孩子们的事, 还是要让孩子们自己出面,既是想迎娶人家女儿, 鹤卿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长辈们不好放下身段, 他是小辈, 他可以。让他先去颖国公府上拜会, 好歹拿出点诚意来, 兴许人家看他真诚,答应了也未可知。” 周大娘子听了,颔首说是,“起先他想去来着,是我从中阻挠了一回,想着做什么要和丁家低声下气,不肯让他登门。现在再想想,实在没办法也只好如此,就算他被丁家打骂,那也是他自找的,我不心疼,明日就让他去。” 边上的樊大娘子颇有大包大揽的气势,“先让小公子过去,倘或颖国公家松了口风……”说着拍拍自己的胸口,“大媒在此,到时候我再替你们跑一趟,两下里撮合撮合,说不定好事就成了。” 周大娘子顿时大喜,连连朝樊大娘子拱手,“大娘子这话当真,我就先谢过了。那咱们说定了,一客不烦二主,到时候请大娘子出山,有大娘子在,一定能保得这桩婚事齐全。” 樊大娘子道:“我和颖国公夫人以前就认识,不过他们府里还是家主说了算,须得颖国公点头,这桩婚事才能成。” 所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周大娘子起先总在犹豫,到现在也下定了决心,只要鹤卿自己有能耐,就算仇家的女儿进了门,她也有容人的雅量,自会好好对待这个媳妇。 不过今日不是商谈鹤卿婚事的当口,一切还是以李宣凛和明妆为主,酒过三巡听见姚氏与袁老夫人商议:“亲家老太太,我心急了些,先让人推算了亲迎的日子,就定在下月二十二,亲家老太太以为如何?”唯恐袁老夫人觉得太急,忙道,“若是怕府里来不及预备,我们这头可以抽调出人手来,一并过府布置,务求诸事稳妥。反正我们一应都以亲家老太太和般般的意思为重,若你们认可,便张罗起来,若怕太赶不周全,那就再相看日子,推迟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打紧。” 明妆瞧了外祖母一眼,意思是听外祖母的示下。袁老夫人自然知道孩子们成婚的迫切心情,笑道:“我们是女家,不过筹备嫁妆罢了,一个月时间足够了。倒是亲家要辛苦些了,既要预备婚宴,还要筹备婚房等事,忙得很呢。” 姚氏赶紧说不忙不忙,“这是喜事,就算辛苦些也值当。真真亲家好,什么事都有商有量,那就说定了,过两日便登门来请期,接下来咱们就一心筹备婚仪,只等着迎新妇子过门了。” 大家兴兴头头举杯庆贺,虽然定亲没有闹得多张扬,但家下悄悄办了宴,该有的礼节一样都不曾少,对于明妆来说,只要心愿完成了,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饭罢大家移到亭中纳凉用饮子,男人们各有差事在身,内宅事务基本不过问,饮了一盏茶就纷纷告辞了。明妆送李宣凛到门上,他脚下踟蹰着,尴尬道:“其实今日的公务,我已经全安排好了,衙门里也没什么要忙。我原是想着,下半晌可以留下陪陪你……” 明妆朝内望了眼,“长辈们怕是还要商量过礼事宜,你要是愿意,就一道坐着。” 他只好摇头,“还是算了,女眷们说话,我坐在那里不合适,等略晚些再来看你。”说着下了台阶。 走上几步,回身向她回了回手,“快进去,外面热得很。” 明妆只是含笑望着他,看他走进日光下,披上一身辉煌。 还好张太美的马车立刻便赶到了,他躬身坐进车内,不忘打起窗帘向她挥手,那脸上笑意真是止也止不住,隐约浮起少年人的朦胧羞涩之感,看得明妆一阵恍惚,待马车走后对午盏道:“我好像看见初入府衙的李判了。那回他第 一次跟着爹爹回来,见了阿娘和我,就是这样笑着。” 午盏啧啧,“以前的李判老气横秋的,现在不一样了,像年轻人一样有朝气……” 话没说完,就招来了小娘子不满的抱怨:“他本来就年轻,哪里老了!” 午盏直吐舌,“好好好,李判年轻着呢,是我信口胡诌,小娘子别恼。”一面挽着她的胳膊往园里走,边走边道,“小娘子,你说奇不奇,郎主身边有那么多的郎将,少年从军的也不在少数,偏偏李判被郎主带回府衙借住。我想着,郎主不会早就看中他了吧,只等小娘子长大,就给小娘子做郎子。” 明妆抬眼望向廊外的长空,喃喃说也许吧,“爹爹和阿娘去得早,若是他们还活着,我与李判就不用经历那么多的波折,到了年纪安稳地过定、成婚,就像上京所有女孩子一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那些波折,才让后来的情义变得弥足珍贵,如果一切得来太容易,就不会那么珍惜了。 慢慢踱回廊亭里,在亭外就听长辈们议论得热闹,像亲迎用什么车马呀,红毡过不过门槛啊,简直事无巨细。想是念着她没有母亲,所以格外慎重些,明妆心里很感激外家,等樊大娘子和姚氏告辞后,便撒娇抱住了袁老夫人,把脸抵在外祖母怀里。 袁老夫人知道她的心思,感慨地楼紧了她,“我的般般,往后都是好日子。早前你配仪王,说实话我也觉得齐大非偶,并不十分合适,但见仪王一副诚心诚意求娶的模样,也只好答应了。现如今你配俞白,这才是真正的好姻缘,不单是我,就连你舅舅舅母们也觉得甚好,想必你爹娘在天上也觉得欣慰。”说着轻拍那窄窄的脊背,唏嘘道,“我的儿,这么小小的人就要出阁了,外祖母心里很不舍得。还有一个月光景,这段时候好生将养,女孩子丰腴些结实,往后掌家好些烦心的事,有个好的身底子,才能撑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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