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是她,是谢宝珊,站在这里! 更何况—— 谢宝珊去瞄下方的大哥。 想要在人群中找到谢原,实在是太容易了。 谢原似有所感,看向谢宝珊,冲她轻轻颔首。 谢宝珊觉得四肢开始回温,耳中嗡鸣退减,礼官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她看向前方,撞上了两道清澈的眼神。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她仍清晰的看见那双眼睛泛起温柔的鼓励。 礼官宣读完毕,密集的鼓点奏响,谢宝珊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脉搏与鼓点共振,她抛却一切,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抬手起舞。 ——我,谢宝珊,可爱! 事实证明,礼官们挖空心思推陈出新的效果相当不错,这曲祭神舞一改往日枯燥罚站的春神祭,开场就相当上头,令人耳目一新。 祭祀结束时,建熙帝欲赏赐众人,太子跟着赞不绝口。 太子自立储君起,便是个内敛的郎君,轻易不显露喜恶,他这态度,自然引起建熙帝的注意:“太子似乎很喜欢此次的祭祀舞。” 太子起身一拜,“儿臣的确觉得今朝祭祀不同凡响,但更多是因心中感慨。”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竖耳静听,建熙帝好奇起来:“太子有何感慨?” 太子挂着温和的笑容,从容道:“儿臣起先想起一则典故,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皆节食纤体,指使满朝文武无不面黑饥黄,故事一度被后世引以为戒,告知为君者不该随意偏重自己的喜好,引出不必要的荒唐。” 建熙帝抚须点头,显然认同太子的话,且没有打断的意思。 圣人尚且如此,众臣自当洗耳恭听。 太子忽然看向群臣方向,“太常寺卿何在?” 忽然被点名的太常寺卿廖文匆匆出列叩拜。 太子微微一笑:“孤赏过的舞乐不少,但对太乐署甄选舞姬的条例却不大明晰,廖寺卿可否代为解答?” 廖寺卿微微抬头,触上了建熙帝的目光,连忙知无不言,仔细说了宫中甄选舞姬的条件。 宫廷舞乐大多讲一个雅,然雅韵非纤躯曼姿不可成。 有些舞姬哪怕长相不俗功底深厚,可一旦个头、体量不合宫规标准,也会失去机会。 至于被选中的舞姬,时时刻刻要注意自己的身形体态,吃不敢吃,喝不敢喝。 “这就难怪。”太子年轻的脸上是了然的神色:“儿臣曾细察民情,无论吃穿用度,都极易受到宫中影响,一如妆容、器皿、食谱、贡品货物,说是总领时兴,位居大流也不为过。” 太子脸上笑容渐淡,顷刻肃然:“昔日楚王所好,正如今朝之大流,大流所指,无不趋之若鹜,人人效仿,以至趋同泛滥,反显乏味。楚王好细腰既为荒唐,那今朝大流总领百业,未尝不是百业衰败之始。” 此话一出,百官作动容状,建熙帝看着太子,眼中藏着激赏与欣慰。 下一刻,太子又将话题引回来:“今日领舞之谢五娘,若真放到太乐署里,怕是条条不合,但儿臣偏偏从谢五娘的舞姿中感受到了对君之崇敬,对神之敬畏,她的舞让儿臣观来满心欢喜,亦生力量,想来春神有灵,亦会为这副躯壳中的灵魂所动,知我大周君明臣贤,百姓安居,一派升平,值得再护我大周千年不衰。” “说得好!”建熙帝大悦,扬声赞赏,“吾儿能有此番觉悟,朕心甚慰。” 太子微微一笑,再拜道:“父皇何出此言,若真论起来,父皇重整科举广纳贤才,何尝不是打破陈规之壮举?” “正如百行百业不应受大流垄断风气,选贤举能亦不能只看出身门第。谢娘子不符大流眼中之美,却舞出令人动容之魂姿;天下寒士虽无豪门为背,但也不乏满怀才情壮志国之栋梁者,儿臣今朝感悟,只愿大周的未来能真正的百花齐放,永无衰落!” 这气氛烘的到位,一干有眼力见的重臣纷纷出列附和:“愿我朝百花齐放,永无衰落。” 慢半拍的紧跟着接应:“愿我朝百花齐放,永无衰落!” 建熙帝大笑,竟起身召唤,“谢五娘,你上前来。” 谢宝珊心肝一颤,下意识看向家人方向。 谢太傅和谢原同时抬眼看向她,给了一个安定人心的眼神。 谢宝珊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上前叩拜行礼。 毕竟谢氏出身,规矩礼数是半点不错的,建熙帝含笑审视,点点头:“谢太傅有福气,儿孙亦是有福之相。” 谢升贤应声谢恩。 建熙帝:“谢五娘的舞,太子喜欢,朕同样喜欢。谢五娘,愿百业新风,从你而起,国之新貌,亦自朕而始。” 建熙帝兴至巅峰,不止赏赐金银,还命内侍呈上一枚玉令,自此,谢五娘可凭玉令出入宫廷,给宫中娘娘和圣人本人表演些新鲜的舞曲,更是亲提笔墨,书“福娘子”赐予谢宝珊。 隆恩天降,砸的谢宝珊头晕眼花,磕磕绊绊谢恩。 一时间,谢宝珊真正的受万众瞩目,风头无两。 所有人都在看谢宝珊,唯谢原目光轻移,看向座上安静敛眸的少女。 她像一朵本该含苞怒放的花,却安安静静收敛叶瓣,深藏锋芒。 谢原提了提嘴角,眼神里多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和好奇。 谢宝珊御前受赞,成圣人亲赐“福娘子”称号,更有玉令可入宫廷,再无人敢笑她身形外貌,甚至巴结不及,这都是后话,祭祀仪式刚刚结束,她便急匆匆冲向家人,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五房一房人彻底松了口气,全氏对着女儿又怒又喜,哭得比谢宝珊厉害。 谢宝珊此刻感慨万千,拉着谢原走到一旁单独说话。 她觉得人生从未像今日这般扬眉吐气过,她再也不为自己的身形纠结了,她觉得自己这样也很好。 等回去了,她要大吃一顿庆祝! 一码归一码,谢原私心觉得,谢宝珊生出空前自信,不再受旁人奚落影响,这很好,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从此放开自己,恣意横长。 太胖对身体也不好啊。 这么一想,谢原又觉得让五娘信心膨胀到不受控制的地步,也并非好事。 这时,一道声音从后传来:“谢郎君,谢娘子。” 兄妹二人回头,只见朔月捧着一副画卷站在几步之外。 谢宝珊激动上前:“朔月姐姐,岁安姐姐在哪里,我想见她。” 北山相处多时,谢宝珊与朔月玉藻等人算是熟悉了。 朔月未回答谢宝珊,而是将手中画卷奉上:“我家女郎为贺谢娘子之喜,特地奉上薄礼,愿谢娘子能喜欢。” 岁安姐姐的礼物!? 谢宝珊迫不及待展开,眸子瞬间睁大,不止他,一旁的谢原亦定了神。 画中花海为背,少女展臂奔行,周身蝶舞。 最微妙的是,画中人脸蛋微扬,轮廓柔美,笑容粲然,窈窕有形,分明是用画笔细细精修过,可爱的不得了。 “这、这是我吗?” 谢宝珊望向谢原:“大哥,像我吗?” 谢原面无表情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哼笑一声。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谢宝珊有。 她今天确实膨胀,可岁安送的画却像一盆冷水泼灭了她所有的飘飘然,也让她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原来,自己稍稍调整一下身形,竟然这么好看! 现在的自己,和画中之人尚且还有差距。 “哼!”谢宝珊忽然下定决心:“不像又怎么样,我一定会变得和画中之人一样的!” 谢原没理她,而是盯着这幅画。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画亦如此。 构图,用色,主体,皆可提现作画之人的心境。 眼前的画,花海烂漫,天高地广,连人都只剩愉快欢笑。 画作入眼那一刻,谢原承认自己被打动。 “另外……” 兄妹二人再度看向朔月。 朔月不卑不亢:“女郎还命奴转达,谢郎君既已代令妹断交,女郎自是不会强求,她与谢娘子交浅言深,性情相投,这幅画是贺今日之喜,亦是作别之礼。” 说完,朔月矮身一拜,转身离去。 “哎……等等!”谢宝珊反应过来,瞪住谢原:“我何时说了要与岁安姐姐断交的?!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是怎么和岁安姐姐一起被绑的,你是不是私下找她了?你到底胡说什么了!你凭什么随意替我断交!?” 少女怒气暴涨,矛头全指兄长。 谢原一个头两个大,好气又好笑。 有些人,明明瞧着软绵无害的,怎么内里还藏针的? 当时淡然大度,回头找到机会便戳你一针,不疼,但够呛。 谢原将人按住,语气沉下来:“别闹了。” 谢宝珊还要发作,谢原转身就走:“放心,断不了!”
第17章 按照大周习俗,祭祀结束后,圣人将在祭坛所在的行宫设宴,留在行宫官员家眷亦在受邀之列。 彼时,谢家五娘代替李岁安登坛献舞大出风头一事已经像阵风般吹遍行宫,惹来一片议论。 “李岁安还真是下血本,先是利用身份抢到福女资格,再作人情送给谢家五娘,那小妮子今日赚尽风头,别说谢郎君,谢家阖府都得谢谢她!” “还有之前那个定情信物……” 卢芜薇本是静静听友人议论,闻言连忙道:“那是假的!我阿兄已问过谢郎君,根本没有什么定情信物!” “当然是假的!”友人一脸“你真傻”的表情:“这一连串的,想也知道是李岁安自己造势,想借势跟谢家表态,偏偏她聪明,晓得强扭的瓜不甜,便走些软路子,试想一下,一个人巴心巴肺的对你的家人好,你能冷下脸?” 卢芜薇蹙起眉头:“那也不一定。” 至少谢原不会因这种送上门的人情动容,否则当年也不会…… 另一友人叹气:“谁不想拥有谢大郎君那样的夫君呢?奈何李岁安有权有势有人宠,高峰高于轻而易举,谢家郎君根本防不胜防。若只看才情品性,贤良淑德,相夫教子与操持之能,比她强的娘子多了去了!” “有权有势有人宠,碍着你了?”一到凉凉的女声响起,初云县主摇着扇子缓缓行来,卢芜薇与友人俱都一惊,连忙见礼。 初云县主连正眼也未曾赏她们,轻嗤一声,又摇着扇子走了,仿佛只是路过听到了两句垃圾话,顺口怼一怼。 直至初云县主走远,卢芜薇及友人才喘过气来。 “吓死我了,我当她要发难,都不知该如何。” 另一人看向初云县主离去方向,了然笑了一声:“恐怕不是不想发作,是有更想发作的人。我听说,初云县主似乎与李岁安不和,那日桓王妃设宴,两人还有龃龉,不过两家都不是能明面上闹僵的关系,两人也就维系表面平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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