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风气开放,女子出门已少有掩面的,少女生的极美,是少有的温柔明媚之相;粉白长裙,披帛搭臂,衬得肤白腮粉,最上乘的丝质,行动间翩然如仙,勾人目光。 李……李李岁安!? 她怎么来了!?
第3章 长安城内皇族扎堆,勋贵如云,但这些在寻常百姓看来高不可攀的群体,同样分三六九等,远近亲疏,各成派系,这一个个派系,又织成一个巨大的人际脉络。 单说眼前与谢原交好之人,或是同窗,或有亲缘,大家往来繁密,聚成一个圈子。 可是,长公主独女李岁安,却是个游离在长安城大小派系之外的特殊存在。 整个长安城,无人不知长公主与驸马李耀捧在手心的这颗小明珠,但她之所以被熟知,却不是因为本人有多出彩,全因上头那双父母在长安城的影响力。 李岁安的母亲是建熙帝最敬重的靖安长公主,曾于御花园怒斥天子,名震朝堂。 那时建熙帝刚刚登基,因前期定下的大局,让他手里有了些可用的权利,毕竟年轻,热血路子野,便折腾了许多事。 许多老臣便找上长公主,明面上要她规劝,实则拿她当枪使,长公主客气应下,期间只是适当的提点了一下建熙帝。 可建熙帝正是热血叛逆之时,哪里听得了这个,甚至一度与相依为命的长姐生了罅隙。 就在朝中呈观望态度时,建熙帝好几个新政都出了岔子,可没等这群蓄势待发的老臣出手,长公主一身素服,脱簪散发,直冲御花园,将正在发愁的建熙帝怒斥一通,归出十罪。 据说,建熙帝当场如遭雷击,继而如梦初醒。 长公主一骂完,自请降罪,建熙帝哪里能治她的罪? 姐弟二人相拥而泣,冰释前嫌。建熙帝立马重新部署,将自己捣乱的摊子收拾了,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效率极高,建熙帝完成这波力挽狂澜时,伺机而动的老臣们牙都还没刷。 此后,建熙帝对靖安长公主越发敬重,都说皇帝初一十五必见皇后,到建熙帝这里,一个月里总要将长姐一家请到宫中小聚深谈,恰如寻常姐弟一般,十数年如一日。 至于其父李耀,更是个话题人物。 他是建熙帝还是太子时,一次出宫巡游意外发现的人才,经察举入仕为官,可就在李耀要大展宏图时,遇上了他命中的冤家靖安长公主,两人天雷勾动地火,李耀就这样舍了朝堂前程,尚公主,不参政。 可是,有才能的人在哪里都能拓开一条道。 李耀虽退出朝堂成为靖安长公主的驸马,却没有闲着,开始于北山讲学,无分贵族寒门,皆可去听。 建熙帝从不过问,甚至还以长公主携女入住北山为由,加派了禁军守护。 曾有人质疑,李耀此举分明是明退暗进,这些学生一旦成为朝中栋梁,难保没有他的手笔,这与间接参政有何不同!? 没等建熙帝主持大局,李耀先提笔撰文,发起嘲讽——他携妻女幽居北山,闲来无事,对一棵树讲学论道,一回神,树下坐满了人,关他何事? 有本事就将人拉回去,比对着他喷粪有用的多。 话是这么说,但李驸马的讲堂,含金量不止他本人的学问和见解。 靖安长公主与建熙帝一脉相连,最亲天颜,驸马是长公主的枕边人,想要探得圣意简直轻而易举,加之建熙帝在选举人才方面日益苛刻,慕名前来的学生能绕北山好几圈,这当中,寒门子弟的数量更是成倍增长。 这就完了? 不,没完。 随着北山知名度打向,入北山的门槛就变高了,甚至有了刁钻的考核手法。 能过关者,多多少少都有些旁人难及的闪光点。 听说能扛骂脸皮厚都算一种,批判是李耀的姿态,嘲讽是他的主调。 毕竟,入朝为官,不堆点脸皮是不够的。 曾有个最夸张的说法,说那北山门生,哪怕正在游园嬉戏,酒色笙歌,说一句“看,山长在你后头”,能立刻丢下手中美酒,推开怀中温香,一本正经的诵书思学。 在这等名气下,李耀还真培养出了好些个出挑门生,此处暂且不表。 李岁安,就是这样两个人的独女,长到了十七岁,也无人敢上门提亲。 听闻她整日深居北山,花草作友,虫鱼为伴,和她那怪脾气的父亲一样,不交际,不组圈,可不是完全游离在长安城大小圈子之外? 而她,今日竟然随周玄逸一道登门,给谢原贺生辰来了,只惊掉下巴都算稳重的。 很快,不止谢府谢母、谢原及一帮友人,连今日刚刚提升的谢太傅也出来了。 这让岁安属实想不到。 但这样也好,省事了。 周玄逸见身边的少女略显有些紧绷,主动站出来向谢府长辈见礼,作出解释——日前他曾为谢大准备了一份生辰礼,只是这生辰礼得来有些曲折,幸得李娘子相助才顺利取得。 周玄逸心怀感激,念及好友生辰,多一人多些热闹,便主动邀了李娘子一道前来。 周玄逸说完,岁安紧跟着施礼,然后道:“岁安不请自来,叨扰了。” 不不不! 不至于! 谢太傅轻咳一声,谢父谢母收到讯息,连忙摆出热情,连道客气,又给谢原使眼色。 谢原会意,含笑道:“来者是客,李娘子里面请吧。” “不忙不忙,”岁安摆摆手,笑着说道:“其实我今日来不止是受周郎君相邀,也是替母亲走一趟。” 靖安长公主? 嗯,气氛无端严肃了几分。 岁安看向谢太傅,眼神清澈又乖巧:“今日谢府双喜临门,母亲得知太傅一向喜爱字画古籍,便令人送来吴圣之作以作贺喜。然一礼如何贺双喜,遂又备贺礼,便有了晚辈走这一趟,遇上周郎君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众人顺着岁安所示看过去,马车后果然还有好些贺礼。 “此外……”岁安言侧首,朔月将放着真迹的盒子递过来。 岁安接过,双手递出:“岁安喜画,尤爱吴圣笔下细腻山水,斗胆描摹过一幅。在家中时,它原也是同真迹摆在一起的,既然真迹已赠,岁安厚颜,便将临摹之作一道相赠,若入得了太傅之眼,是岁安之幸,若粗糙难登大雅堂,太傅亦可直言批评,也算岁安有所获益。” 谢太傅刚刚收下长公主所赠“真迹”,还没想明白是何用意,其女又将临摹送到面前,实在古怪。 谢太傅压下疑虑,亲手接过,道:“长公主客气了,李娘子既然来了,何不入内吃些酒水?这样就走了,反倒是鄙府招待不周。” 话音刚落,玉藻上前一步,故作低语,实则面前的人都能听见:“女郎,长公主说,您得在半个时辰之内返回,还有晚课要上呢。” “喔。”岁安软软应声,无助的看向谢太傅,仿佛在说,我也很想承您美意,可是母亲说不行哦。 这一个眼神,谢太傅已懂了,他抚须轻笑,和蔼道:“既然如此,便不留李娘子了,元一……” 谢原上前来,不必提示已径直开口:“有劳李娘子走这一趟,若有机会,改日再聚。” 岁安嘴角梨涡轻陷:“谢郎君客气,也祝贺谢郎君生辰之喜,愿君朝朝欢喜,岁岁平安。” 少女声线温软,笑容暖甜,谢原凝眸端详,不觉露笑。 一个暴脾气,一个怪脾气,竟生出个甜娇娇。 就离谱。 青年颔首致意:“多谢。” 岁安完成任务,心中悄悄吁了一口气,当场便告辞了。 她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阵仗,匆忙离去反而在意料之中。 就是嘛,这才符合她李岁安不抱团、不组圈,游离世外的姿态。 马车回北山,窝回座中的岁安大松一口气,连窗外的夜色看起来都更美了。 朔月不解:“这样就可以了吗?” 岁安手撑着脸,轻快道:“可以啦。” 朔月:“明明长公主送的是假的,女郎您送的才是真的,您怎么说自己送的是临摹的呢?万一他们将真迹作假,那不是可惜了吗?” 岁安:“倘若只因我说那是临摹,他们便将真迹作假,那母亲说自己所赠为真迹,他们也未必看得出,就说法上看,北山赠谢府吴圣真迹与临摹各一,现在两幅画确确都在谢府,符合事实,再有关于真真假假的说法,可就赖不到母亲了。” 朔月恍然:“所以,哪怕有人发现女郎送的才是真迹,长公主送的是假的——” “那一定是谢府的人自己眼花混淆!”岁安一脸不容辩解的认真,仿佛这就是事实。 是啊,长公主哪有那么无聊,假的当真的送,真的当假的送? 反正真的假的都在谢府了,再与北山无关! 朔月捂嘴偷笑,玉藻却提出另一种可能:“但若谢家看出来了呢?” 岁安扭头看过来。 玉藻:“若谢太傅一眼就发现,长公主送的是假的,您送的才是真的呢?”
第4章 若谢家一早就发现了呢? 这是个好问题,但并没有难住岁安,她小手一摊:“这很好呀,谢家慧眼识珠,真迹不至于蒙尘。” 玉藻失笑:“奴婢的意思是,倘若谢家一早看出,长公主给的是临摹,您给的才是真迹,会不会因此有什么猜测。” 岁安:“你也说是猜测,他就是从东街猜到西街,从初一猜到十五,没有求证,那不还是猜测么?若他真想弄个明白,自会找能给答案的人去验证猜想。” 这个人,只能是母亲靖安长公主了。 球踢回母亲脚下,至少母亲有主动权,不至于出事。 玉藻笑起来:“女郎说的有道理。”又道:“可长公主为何有此一举呢?” 为何? 岁安脸蛋一垮,还能为什么,分明就是想捉弄…… 等一等。 岁安过了刚才那阵急火,冷静下来。 母亲为人虽然谈不上温柔可亲,但何时做过这么无聊的事? 让她这个女儿在谢家面前丢丑,对母亲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一瞬间的迟疑,让原本并不好奇的岁安也生了求证之心,回到北山后,她一下车就要去找母亲,结果就见母亲和佩兰姑姑立在夜色中,像是等了许久。 岁安一愣,赶忙过去,靖安长公主伸手将人拉到面前,脸上竟带了些担忧:“怎么了?听说你都气哭了,没事吧?” 岁安:……? 靖安长公主冲身后一瞪眼:“做事糊涂的东西,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佩兰姑姑一听,连忙上前,语态恳切:“女郎恕罪,今日公主命奴婢去取吴圣真迹,不料奴婢眼拙,竟将女郎临摹的那副画送了出去,还劳女郎跑这一趟,老奴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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