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一愣,问:“母亲不知道那是临摹的吗?” 靖安长公主犹如蒙受天大的冤屈:“你将母亲看成什么人了?用你的脑子想想,那是给谢太傅贺升迁之喜的赠礼,母亲送一副临摹仿品给人,就是为了看你的笑话?世上有这么荒唐的事、有这么荒唐的母亲吗?” 说着,长公主拉过岁安,认真道:“我也是听你父亲提了一嘴,才知道闹了这么个误会。如何?谢府那头怎么说?可有解释清楚?” 岁安眨巴眨巴眼,敛眸道:“已解释清楚了,应当不会有问题,若太傅察觉端倪,事后找来,也只能劳母亲同太傅解释了。” 靖安长公主一听,笑道:“那就好,后续若有事,母亲应付就是。” 岁安还是怀疑:“母亲真不知送出去的是假的?可父亲说……” “他又胡说八道什么了?”靖安长公主脸色顿一沉:“你父亲一向唯恐天下不乱,你被他唬得还少了?” 说着,她又叹息起来:“你这孩子,说你老实,有时候又有些机灵,说你机灵吧,有时又轴得很,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儿,说什么信什么呢?你这样,以后出了门,哪个能放心?” 岁安被说服了。 母女两原地破冰,手挽着手往回走,靖安长公主跟她摆弄刚刚做的指甲,说是要给她也染一个,岁安欣然应下。 没多久,遇见一路找出来的李耀,李耀一见母女两个,刚要开口,结果这二人神情同步,双双翻了他一眼,擦肩而过。 隐约传来岁安认真补充情况的声音:“若谢太傅一眼发现先时送的是假的,后来送的是真的,会不会以为母亲有意为之,误会或是揣测什么?” 靖安长公主捏着嗓子夸张道:“这有什么好揣测的,不小心送错了呗。心思多的人,哪怕你没送错他也会多想——哎呀你怎么送了一副真的,又送一副假的呢。拦不住的嘴,按不住的心,都是这样的,谁认真谁就输了。” 少女反应很快:“可是没有第一次送错,也没有第二次补送了呀。” 靖安长公主:“……哎你看我这个手指甲,夜里颜色是不是不如白日?要不要换一个?” “是这里太暗啦,母亲夜里多在房中,没大碍的。这个颜色白日里更抢眼。” “喔,有道理。” 李耀愣在原地,目送着母女二人渐行渐远,短暂领悟后,他长叹一声。 得,又他背锅。 另一头,谢原把友人安顿好后,趁着开宴前先去找了谢升贤,行至一半遇上谢升贤派来请他的人,他越发觉得今日之事暗藏蹊跷。 一进书房,谢原便瞧见祖父将书案上的东西全移开了,那副吴圣真迹边对边角对角的摊在书案上,谢升贤负手而立,神情里是得见佳作的欣悦与满足。 谢原是书房常客,对这熟得很,他眼一偏,发现书案边的画缸里多了一幅用锦袋装着的画。 “祖父。” 谢升贤应了一声,示意他看画:“来瞧瞧。” 谢原知道祖父所好,走过去陪同欣赏,同时静候下文。 以往鉴赏,谢升贤总爱考问谢原画意或技法,但今日,他只是让谢原看画,然后侧身从画缸中抽出那副先前送来的画作,递给谢原:“这副,是长公主先时命人所赠。” 谢原抽画展开,眼神骤然一变,目光在两幅画之间来回鉴别,最后得出结论——李岁安送来的这副才是真迹。 谢升贤简单说了长公主赠画一事,默了默,忽然问道:“你觉得,李岁安如何?” 谢原眼角一抽,差点被惊笑了,他摇摇头,手里的画一收,放到桌边:“祖父别同孙儿开玩笑了,孙儿与李岁安素无交集。” “你觉得,长公主是在同我们开玩笑?” 谢原:…… 谢升贤轻叹一声:“长公主以恭贺为名送画,却送临摹仿品,恐是暗示恭贺之意为虚,后遣李岁安登门,送来真品,李岁安其人,才是长公主赠画的真实用意。若我没有猜错,长公主送的那幅,才是李岁安的临摹之作,代表了李岁安,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谢升贤说这话时,食指中指并拢指了指摊在桌上的真迹。 吴圣以细笔攻山水闻名,山川石壁,水波涟漪,千枝万叶,栩栩如生,最绝是山雾朦胧之下若隐若现的感觉都能勾勒出来。 这副《苍山连理图》,技艺绝佳,寓意明确。 谢原思考片刻,一脸认真的说:“长公主瞧上了六叔,想招六叔为李岁安之婿?” 谢升贤眼珠一瞪,抄起镇纸就要敲他。 谢原闪身,伸手抽出镇纸放回原处,动作一气呵成,全赖与他常年勤练武功成就的身法。 “孙儿失言,祖父莫恼。长公主瞧上了孙儿,想招我为李岁安的夫婿,是这个意思吧?” 谢升贤没好气哼了一声。 “那你意思如何?毕竟是你娶妻,其他的事长辈都能张罗,但拿那道关键主意的,还得是你。” 谢原没答应也没立刻拒绝,眼神扫过画,笑道:“好像孙儿不答应,祖父还能将这门婚事挡回去似的。” 这一点谢升贤就不同意了:“这些年得了些吹捧,你还真上天了不成?靖安长公主在圣人跟前是何等地位,若她想强迫你,大可请圣人出面来做媒主婚,以如此隐晦之法暗示,恰恰表明他们也只是试探心意,若你无心,自然不当强求。” 谢原想了一下,诚恳的说:“会不会是您想多,他们只是单纯的送错了?李岁安说过,这两幅画本是放在一起的,会不会她才是在暗示,是无意送错了?” 谢升贤竟没反驳,沉默着若有所思。 谢原见此,逐渐了然:“看来,就算长公主真的是试探,也并非无故偶然,这倒是让孙儿想起另一桩事来……” 谢原看祖父一眼:“今日得圣人青睐者不止祖父,长公主却单贺祖父,还是私下送画,莫不是在此之前,祖父亦送了长公主人情?” 谢升贤沉默片刻,道:“你的婚事一直是你父母的心头病,你的前程将来,也是整个谢府要在意的事,伴君如伴虎,如今圣人想法太多,总要有个人能为你带些风声,少走弯路。” 这话已算是给了谢原答案——是又如何? 谢原也不意外,淡淡道:“只怕这关系是把双刃剑,无事时升的快,有事时死的也快。” 谢升贤又叹,摆摆手:“罢了,此事有待从长计议,先去过生辰吧,别怠慢了客人。” “……是。” 谢原告辞祖父,从书房回小院儿的路上,脑子里浮现出今日见到的李岁安,结果刚跨进院门,就听到袁家兄弟语气夸张,比手画脚,说的正是李岁安—— “没人打主意!?怎么没人打!?啧,这事儿可真是最机密的消息,我只跟你们说,千万别说出去啊。听说李耀那些学生里,还真有一个打过李岁安的主意,结果……呵。” 袁培英饮了口酒润喉:“结果就是,你们只能从我嘴里听到曾经有过这号人物,这家伙,早就在长安城销声匿迹,不知道被赶到哪个犄角旮旯,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踏足长安了!” 其他几人都笑了,谢原目光一偏,只见周玄逸独坐一方,沉默着饮酒,没有笑。 袁培正接话:“说起来,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瞧李岁安,长得还真漂亮。” 段炎也喝了酒,男人一喝酒就爱烘气氛讲醉话:“哪儿漂亮了,但凡咱们卢娘子还坐在这儿,你这话说出来,就要自罚三杯!” 卢芜薇被说的一脸臊,却掩不住被夸赞的喜悦,看了眼卢照晋。 卢照晋笑着举杯,跟着烘:“罚三杯!” 袁培正二话不说,自饮三杯,更兴奋了:“也是,漂亮有什么用,有这么双父母坐镇,哪个男人敢跟她提亲啊?不是我背后议人是非啊,是个人都得这么说,李岁安十七了吧?我可听说薇娘今年刚满二八,就已经有好几户登门提亲的,可李岁安呢?” 袁培正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没有,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吗? 刚刚和祖父谈完那番话的谢原站在院门口,心情忽然微妙……
第5章 袁家兄弟是谢原表亲,好玩浮躁嘴碎爱闹,不止李岁安,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八卦,他们都能听一耳朵,津津乐道。 谢原走进院子,袁培英扬声:“老谢你来晚了,我们正讲李岁安呢,来我给你补讲。” 谢原扯扯嘴角,入席提盏冲他敬了一杯,明显兴致不高。 陈瑚温和一笑:“今日是元一生辰,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为他庆贺,何必谈别的。” 一句话就将气氛拉回来。 袁家兄弟心想有理,立马推进今日重点环节,送贺礼。 卢照晋年纪最大,便由他带了个头,送的是谢原最喜欢的几位文豪的诗作,都是多方收集,亲笔抄录装订而成,别说外头的书肆,就是宫中都未必有藏本。 谢原果然喜欢:“有心了。” 段炎不服气,拿出自己的赠礼。 谢原见段炎所赠,眉梢一吊,眼里的趣味就来了:“行啊你。” 段炎送的是一副精致的袖箭,可以像护腕般绑在手腕,手背处暗设机扩,延伸出一条细细的银链,末端连着一只戒指,手掌放松时,链子亦松弛,但若绷紧手背,握拳朝下一低,紧绷的银链便会触动机扩,使短箭飞出。 袖箭射程不远,杀伤力不谈,但若处理一下短箭,危难时救急救险足矣,平日也能很好遮掩,更适合女子佩戴。 这是谢原闲来无事自己画的图纸,因打造一时耗时耗力,便一直搁浅。 段炎性子虽大大咧咧冲动好勇,但对朋友粗中有细,无意间瞧见,竟悄悄造了出来。 谢原正把玩着东西,段炎和袁家兄弟眼神一对,朝卢芜薇的方向丢了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开始搞事情。 “谢元一,”段炎笑嘻嘻靠过去,轻轻撞谢原肩膀:“你功夫了得,对敌也不用这玩意儿啊,不如借花献佛送给需要的人。你看,东西兄弟帮你安排到位了;人,这儿现成的,你还不行动!?” 说着朝袁氏兄弟丢眼神:“是吧?” “对啊!” “老谢,你赶紧的!” 卢芜薇被闹得脸红,臊得不行,扯了扯兄长的袖子。 卢照晋看了眼袁家兄弟和段炎,轻咳一声:“别闹了啊。” 段炎拔起调子:“怎么叫闹呢?这是有说法的!” 他指着袖箭:“这是完全依照图纸标记的尺寸做的,元一可不是这个尺寸!” 明明在说袖箭,但在男人堆里,这话多多少少带了些别的意味,袁培正暧昧一笑:“老谢的尺寸,你知道?” “袁二。”卢照晋毕竟是卢芜薇的兄长,他们几个男人在一起说说低俗废料就罢了,当着妹妹的面,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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