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朔月在外敲门。 那女子已被玉藻秘密送走,她中了药,痛苦之际终于从身上摸出个小瓶子,嗅闻可解。 谢原刚要转身,袖子被扯住,他转头看去,萧弈已换了副面孔,和气又礼貌:“姐夫,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谢原:…… 岁安走过来,手肘轻轻撞了谢原一下——被再吓唬他了,环娘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 她给萧弈解了药,又让朔月将那被药昏的婢子带出去醒神。 “找个理由告诉她情况,她生不生疑无所谓,不敢开口乱讲就行。” 朔月了然于心:“夫人放心。” 说来也是惊险,刚处理完一切,魏楚环过来了,时间仿佛被掐算过一般精准。 “你们怎么在这?”魏楚环一脸狐疑,看看岁安,又看看萧弈。 谢原抬手揽过岁安的腰,“球场上一时莽撞,险些误伤世子,宴席将开,我夫妇二人特来探望道歉。” 魏楚环拧眉:“翠苑呢?” 让她守在这,就是为了有情况第一时间禀报。 岁安:“我们一来她便要走,想来是要去给你报信,被我拦下了。元一是无心之失,我们也只是想来浅浅探望一下。” 魏楚环挑眉,语气逐渐尖酸:“这是说我来了,会为难、会起争执?我竟不知,自己是这么个不讲道理之人!” 岁安正要回应,谢原忽然抢白:“县主的意思是,她并不会为难起争执,岁岁,你不该这样想县主。” 岁安露出恍然的表情:“是我想多了,环娘别生气。” 魏楚环:…… 以往只是面对李岁安这一团棉花,如今他们夫妻二人竟组团绵软起来。 魏楚环一口气出也不是咽也不是,凑巧的,卢府婢子来传话,贵客皆至,要开席了。 谢原爽朗一笑:“看来玄逸和段炎已到了。”他又看向萧弈:“世子休息好了吗?” “好了!” 萧弈身体里还残余不适,但基本已经无异,虽脸色泛着潮红,借暑气为由也说得过去。 他不想继续留在这了。 事情就这么被悄然无声揭过,入席前,萧弈趁魏楚环不注意,悄悄对谢原道:“审出来给我个交代。” 谢原压低声音:“自然。” 入席后,魏楚环瞄了岁安两眼,低声问萧弈他们在房中说了什么。 萧弈正色道:“他们的确是开看我的,带着很大的善意。”最后几个字,堪称发自肺腑。 魏楚环并未质疑这一点,而是问:“你没问问谢家的事情他们怎么处理的?” 萧弈笑了,有点无奈:“你心里是不是更希望自己有个狼牙兔表姐?你想看她在这件事里出手帮解家?” 魏楚环表情一僵:“胡说什么你。就她?”然后习惯性流露出不耻的嘴脸。 萧弈就爱看她别扭的小样子,笑了笑,不再提此事。 宴席过后,众人相互道别。 萧弈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谢原一眼。 记得告诉我真相! 谢原颇具意味的眨了一下眼。 放心。 回城路上,岁安撩起车帘,发现这不是回府的路,转头问谢原:“你把人送去哪里了?” 谢原反问:“你想和我一起去?” 岁安身板一直,“你不会想丢下我独自去审问吧?” 谢原听出她想去,便道:“今日你是功臣,岂能越过你,一起去吧。” 岁安悄悄瞅他,有些话到了口边,却没问出来。 谢原将她欲言又止的别扭看在眼里,眼中藏笑,也没有问。 马车一路抵达南城,在一条小巷子外停下。 这片地段多是租给城中外来务工或读书人的宅院,也是相对寒酸的一片,巷子连马车都进不去,得下车走。 夜已深了,朔月提了盏灯笼过来,岁安从谢原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幽幽的小巷,“要进去呀?” 谢原挑眉:“不是你要来?” 岁安正色道:“我又不怕。”就是觉得这种小巷子有些危险,得警惕着走。 谢原:“也是,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话竟给岁安充了底气,她眼中映着微弱的灯火,却亮亮的,认同道:“我才不怕!” 谢原朝她伸手,岁安立马搭上来,仿佛慢半拍都显得她不够勇敢。 谢原弯唇,收指一握,牵着她往里走。 家境贫寒,夜里连房中的灯都舍不得点,更不可能在外面挂灯,两人行至一间带小院的宅子前,朔月上前叩门。 很快,久良和久问来开了门。 这里是霍岭在长安城的住处,玉藻将那女子打晕后带来了这里。 谢原和岁安进来时,霍岭一脸复杂的坐在堂屋,怔然看向来人:“谢、谢大人……” 谢原神色淡定:“今日抓了个人,带过来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此人,若认识,咱们便坐下一道审,若不认识,权当我借你的地方夜审此人。” 岁安偷偷瞄谢原。 他对外或办正经事时,当真又是一副模样,板正冷漠,这语气并不客气,甚至隐含后果严重的暗示。 霍岭果然乱了心神,猛然起身:“这当中定是有误会!” 谢原了然点头:“看来是认识的,那就坐下,一起审吧。” 玉藻走了过来:“郎君,人已弄醒了,还有些恍惚。” 谢原牵着岁安在霍岭另一侧的位置坐下,霍岭此刻气短,主动让开,谢原便在他的位置坐下,冷声道:“那就让她醒醒神。” 谢原看向霍岭:“先问你也一样。”
第59章 谢原问话很有一套, 简洁扼要,直取重点,又前后照应, 对方稍有作假,便可勘破。 此女是万劼的女儿, 名叫万柔,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一直在松州漕运线上谋生。 因家中无人操持, 万柔的性子越发像个男孩子, 严格来说,不是万劼救了霍岭一命, 而是万柔无意间发现受伤落水的他, 将他捞起来, 在万家养了一阵子。 “她本性并不坏,多是恩公之死令她大受打击,若她做了什么事, 还请谢大人宽宏谅解!” 谢原早已不是轻易就为他人的难言之隐、内里原委而动容、生出恻隐之心的年纪。 他笑了一下:“就怕这位万娘子, 做的事情不止一件。” 霍岭气息一滞, 看向一旁单手杵着脑袋听故事的少女。 他知岁安身份,更清楚北山这门婚事于谢家之重要程度,便想从女人的善良柔软入手, 恳切道:“谢夫人……” 岁安一手杵头,一手指了指谢原,无声且明确的表态:别问我喔,他做主。 霍岭:…… 谢原:“万劼那封血书,是不是她送来长安的?你会选择来长安,又在长安逗留这么久, 是不是想到她也可能在这里,所以在找她?” 霍岭怔然,又很快如常。 想也知道,他人在谢原眼皮子地下,谢原不管不问,并不代表真的放任自流。 他的一举一动,怕是都被谢原看在眼里。 “血书的事,我也是后来听闻,猜测是她。但她今日出现在此,相比不会错了。” 万劼只是个微末小吏,一朝出事,家里哪个都担不起,只有这个女儿能替他千里奔波,将血书送往长安。 “郎君,夫人,她已清醒了。” 谢原做了个利落的手势,带过来。 万柔身上的药已经解了,但腿上被谢原踢了一脚防止她逃跑,走路便一瘸一拐。 “跪下!”玉藻用力一搡,万柔跌倒在地。 霍岭正欲上前搀扶,谢原倏地抬眼,目光无声的将霍岭钉在原地。 落在谢原手上,万柔一点也不意外,可当她看到霍岭出现在眼前时,刚清醒又懵了。 谢原看向万柔:“醒了吗?” 万柔眼珠一动,垂下眼去。 谢原:“你叫万柔?” 万柔默不作声,岁安目光一垂,见她撑着身子的手慢慢握拳。 谢原:“你本事不小,竟能单枪匹马潜入卢府对客人的饮食动手脚,想来是没少做这种事,熟能生巧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万柔终于开口,却是一副决绝姿态,她抬起头,笑容冷漠凄然:“左右,你们也没少杀害无辜,多我一个不多……” 谢原眼底划过一抹思虑。 霍岭眼见情形不妙,主动道:“谢郎君,可否让我与万娘子解释?” 万柔眼一动,冷漠道:“他的话我都不听,你是什么东西?” 岁安偏头打量万柔。 万柔显然不知情况,但这么说话,更像要和霍岭撇清关系。 谢原没说话,算是默许,霍岭对他抱拳,走到万柔面前蹲下,也不管万柔态度冷漠,一五一十将大致经过说了出来。 万柔起先还冷着一张脸,可渐渐的,她的神情开始松动,慢慢转过头看向霍岭,一边听着解释,一边审视坐在上首的一男一女,似乎是在思索判断。 等到霍岭说完,万柔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眼看向谢原:“你真的能为家父翻案?” 谢原:“万劼的案子尚未定案,你若还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在你为你父亲鸣冤之前,是不是也该先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 谈到这个,万柔反倒松懈下来,她笑了一下,毫不避讳谢原审视的目光:“我人已在这里,大人想怎么处置都行。” 谢原:“本官并没有屈打成招的办事习惯,既要定罪,自然要证据确凿,你父亲是,你也是,所以,你大可不必阴里阳面的试探。” 万柔面色一僵,显然被戳中了小心思。 岁安忽然放下杵着脑袋的手臂,人微微后靠,换了个闲适的坐姿,谢原敏锐的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正低头拨弄手腕上的镯子。 片刻后,万柔开口,语气稍微软了一点:“大人明察秋毫,民女自是不敢造次。” 谢原:“今日之事自不必说,沁园那日,是不是你在树上放蛇偷袭?” 万柔扯扯嘴角,无畏无惧:“是。” “当日武隆侯世子设的酒宴,我夫人曾见到你作了歌姬打扮出现在酒楼,那日,你也想动手?” 万柔开始失去耐心:“谢大人,你这么问可就没完了,我在长安城呆了好几个月,还真数不清到底计划过多少次,哪能都记住?你也说了,今日我是被当场抓获,你们足够判我的罪,至多要我一条命,再多我也没了。如何?” “谢大人!”霍岭自对上谢原以来,一直有些明里暗里的较劲,但今日,他竟完全卸下了自己的姿态,言语间全是恳切相求:“霍某知道万娘子所犯罪过,定难轻饶,霍某愿代为受过,绝无二话。” 其实,在听到万柔的话时,谢原心里基本上能确定,岁安列举的那几次,十有八九都没感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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