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或因职责所在,或因恩情在心,这条路上,你终归不是孤军奋战。可也只有你,选择了最偏激、也是最不该的方式。” “若你的父亲知道,你因他而生怨愤,偷袭、下药、毁人毁己,他真的能瞑目吗?” “若世人听闻你的所为,真的不会让你父亲蒙羞,甚至反过来受到诟病质疑?” 万柔浑身一松,跌坐在地,眼神仿佛碎了一般,低下头去。 “我今日所言是好言相劝还是危言耸听,你不妨好好想。” 岁安说完最后一句话,缓缓起身,忽的,她的袖子被万柔扯住。 谢原当场就站了起来。 但万柔仅仅只是拉住了她的袖子,慢慢抬起头。 她眼已红了,努力忍着泪,吞咽几下,哽咽开口,第一句是:“我错了。” “这位夫人,我从小就没有了母亲,是我父亲将我一力拉大。可他是个男人,我是个女娃,他不能像母亲一样细致的照顾我,还要营生挣钱,供我吃穿,送我读书,他没有教坏我,是我没有好好受教,摸爬着长成这样的混账性子。” “为了教养我,他曾续了一个夫人,可那妇人待我刻薄,罚我虐我,我父亲一生和善,却因这件事发了火,还被那恶婆娘反咬一口。可哪怕要分割钱财合离,他也毫不犹豫。” “他的的确确,只是漕运线上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吏,但他在我心中,无人可比。” 万柔紧紧盯着岁安,眼泪不受控制的滚出来,那双眼却越来越清亮坚韧:“蛇是我放的,我错了;药是我下的,我错了,人是我打的,我大错特错!” “我可以一一去赔罪、赎罪,有什么后果我都认,但我求您,求您……在我父亲沉冤得雪时,不要因为我的无知过错,让他被质疑……” 同样是认罪的话,却再也不是用嚣张不甘的语气来说。 “我求求您!”万柔双掌撑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那一声沉响,所有人都能听见。 霍岭跟着跪下来:“不,我愿代为受过,我来赎罪。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万家父女受无妄之灾,请谢大人谢夫人……对她网开一面!” 万柔终于忍无可忍,倏地扭头看向霍岭,故作的冷漠变成加倍的凶狠:“你是被河水泡傻了吗!我去死你都要跟,我吃屎你吃不吃啊。” 霍岭转头看向这个张牙舞爪的少女,眼神转柔,扯了扯嘴角:“死可以一起,屎你自己吃。” 万柔:…… 谢原、岁安:……
第60章 随着万柔态度转变, 僵局化解,主动权又落回了谢原手里,他让玉藻在屋内看着两人,借此事不好立刻定论为由, 带着岁安到院子里单独商量。 可一到院子, 他的态度意外的果断。 暂时保万柔。 岁安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表态。 谢原也知自己这个决定未必能被理解, 所以努力解释。 尚未发生的事情姑且不谈, 放蛇的事控制的快, 并无太大的实质性伤害,今日的事, 也算力挽狂澜,就是萧弈最受罪。 可谢佑的事,造成的影响并不小,若让谢佑得知他们抓到凶手却不供出,会不会委屈误会? 谢原:“所以我说, 只是暂时保她一回。” 岁安眼神动了动, 瞅向谢原的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的思虑。 谢原看出来, 以为她还不理解,越发条分缕析的说给她听。 首先一点,万柔是个小人物, 而且还是之前涉案之人的家眷。把她推出去,真的能让人信服这个真相,而不怀疑是谢家拿捏了她当替死鬼? 人是万柔打的, 但后续流言风波,未必是她的手笔,只是她给了有心之人推波助澜的机会, 把矛盾问题升级。 可见此事未必会因谢家找到凶手而圆满终结,甚至会引出新的争论,将局面从眼前的可控变得未知甚至不可控。 再说谢佑。 谢原觉得,若他能在这件事情上稳住自己,对他日后的行事是有助益的。 他也了解谢佑,一旦他知道万柔是凶手,却因各种明里暗里的势力搅弄继续污蔑谢府,他很有可能钻牛角尖,什么磨炼什么成长机会都不重要了。 他只会全力证明万柔真的是凶手,去说服根本不想承认这个真相的人,但凡质疑的声音存在一日,他就一日无心其他。 最后,也是谢原最大的顾虑。 万柔被推出去,须得阐明作案动机,其父的事会被摊开,而谢原仍在暗察此事的事实将不再是秘密。 设计谋害皇亲国戚罪名不小,极易被闹大传播,倘若杀害其父者就是曾参与漕运贪污、至今隐在暗处的幕后黑手,他们很有可能会知道,还有人在调查他们。 这是打草惊蛇。 “暂时把万柔握在手里,主动权便还在我们手上。” 谢原握住她的手:“岁岁,我定会把整件事情查清楚。” 不止为无辜者鸣冤,令作恶者伏法,也为你能早日康复,朝朝如新,岁岁平安。 月光映的岁安肤色皎白,明眸璀璨,她凝视谢原的眼神泛着柔柔的光,仿佛要将他认真又严肃的模样用目光一点点刻下来保存。 她露出笑,同样认真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 一句真心无杂的肯定,竟真如力量源泉,无形注入谢原心间。 此事便算是说定,谢原牵着岁安进屋,接下来是要安置这两人。 向两人说清了决定后,谢原道:“我与岁岁打算将万娘子送至北山。” “我不同意!”霍岭当即站出来。 他是在靖安长公主手里吃过大亏的,那女人长得有多美艳,下手就有多狠,他的伤到现在都没好透。要是让她知道万柔曾对岁安下手,万柔命都得交代在那。 万柔此刻已从霍岭那里知道了岁安的身份,她直勾勾盯着岁安,仿佛把她看做了最大的希望,“我可不可以随夫人回府?我可以扮作小丫鬟,我什么都能干!” “我不同意。”谢原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且不说她在谢府进进出出会暴露身份,就说她那毫无底线的做派,谢原就不可能让她近岁安的身。 换在平常,万柔早就反驳了,但一想到自己在卢府做的事情,瞧见谢原眼神里的防备,到底没了底气。 霍岭忽然提议:“让万娘子住我这里,我可以照顾她。” 万柔:“我不同意!” 岁安、谢原:…… 最后,谢原连夜将霍岭和万柔送去北山,两人一道留在那。 “万家对霍岭有救命之恩,霍岭曾在万家休养,似乎对这万娘子有些日久生情的情愫,万柔现在不便抛头露面,换了别人我还要担心,但若让霍岭看着她,必定十足上心。” 临行前,谢原先把岁安送上马车,让她先回府,顺带说了这个。 岁安瞅瞅另一头的两人,小声道:“那霍岭可信吗?” 谢原笑了,抬手勾勾她鼻尖儿:“你不信他们,也要信你母亲啊。” 所以才安置在北山,最稳妥。 岁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瞅了他一眼。 谢原没忍住,皱眉道:“你今日怎么总用这个眼神看我?” 岁安有点状况外:“啊?” 这样子看着更奇怪了,谢原琢磨不透她,但这会儿已经很晚,不好再耽误,他拍拍她的手:“我把他们送到北山之后可能赶不回来,你早些睡,有话明日说。” 说完便下了马车,安排了人送岁安回府,他则带着两个手下送他们去北山。 马车驶动,岁安从窗户探出头。 月色下,谢原翻身上马,他神色冷厉动作利落,指挥若定,与私下相处时很是不同。 她抿抿唇,坐回马车,拍拍脸蛋,算了,不想了。 这一头,谢原飞驰赶往北山,一番通报折腾,终于顺利入山,见到岳丈李耀前来,谢原立刻拜见,又道明前因后果,末了表示,想将人安置在北山一阵。 李耀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定姿态,扫了眼谢原带来的人,叫来两个护卫:“去安排一下。” 当真是一句废话都无,利落又干脆。 李耀看一眼谢原:“这个时辰,你怕是也回不去了,岁岁呢?” 谢原:“小婿已将岁岁安置回府,道明缘由。” 李耀点点头:“那你今日宿她房中吧。” “多谢岳父。” 北山的人很快将霍岭和万柔安置好。 谢原没有急着回岁安的房间,趁夜去见了万柔。 万柔正在上药,谢原踢那一脚实在狠,她小腿骨都淤青了,再重一点怕是能断了。 她一边上药一边暗暗腹诽,瞧着俊朗温和的男人,出手竟这么狠。 有人在敲门,万柔以为又是霍岭,心烦意乱间,谢原走了进来。 万柔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结果触动伤处,疼的脸都扭曲了。 没办法,人家是北山女婿,当然想去哪儿去哪儿。 万柔做事的时候偏激狠厉,多是冲动所致,现在冷静下来,又是深更半夜的,想到自己在卢府的放浪行为,终于后知后觉的防备起来。 谢原一路绕过屏风走到床前,万柔已把裤腿裙摆放下遮住腿,脚也藏进被褥:“谢大人这么晚有事吗?” 谢原:“有事,且要紧,所以趁夜前来,还请万娘子海涵。” 话客气,语气却冷,万柔瞬间清醒。 这可不是满心风月的男人该有的态度。 “大人请讲。” 婢女给谢原搬来坐具,万柔一看谢原坐下来,便觉这不是言两语能交代的事。 “当日漕运贪污事发时,我收到的那封血书,是否就是万娘子替令尊送的?” 万柔眼神垂了下来:“是。” “好,那我想问,令尊交给万娘子的,真的只有这封血书吗?” 万柔的身体不自然的僵了僵,搭在身前的手想要拽住个什么,五指刚收,又怕被谢原看出破绽,连忙松开。 谢原眼神一凝,看的清清楚楚。 “一般来说,既送血书鸣冤,必然已穷途末路,若真想借此举求救,阵仗越大才越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令尊含冤入狱,但受累不止他一人,按照常理来说,联名上书会比一个人的力量更强大,更容易引起重视,可他没有。” “那么多相同遭遇的受害者他不集结,仅以个人名义上书,到头来,其他人得救,唯独他丧命。所以才叫人怀疑,他是因别的原因而死。” 万柔垂着头,谢原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见她放在身前的手终是拽紧了褥子。 谢原:“万娘子听人质疑为何死的只有令尊时会格外激动委屈,本官便猜测,是因你知道,令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死的。” “所以我怀疑,血书说不定也只是个幌子,即便它丢了或是被拦截,只要你平安就没事,因为令尊真正想传达给朝廷的事情,未必是那封血书所言的冤情,而是告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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