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光略迟疑道:“你说周亭琦真的会那样对我么?他可是我的弟弟呢。” 李千寻不敢拆穿这一切,只道:“那也未必可知,毕竟郡主和王爷从小一起长大。不过,只要等一段时间,如果郡马他们两个和王府那边有来往,王府那边肯定有接头的,只有这个接头亲自上门来找,就能真相大白了。” 瑞光虽然刚才那么说,心中也有那么几分疑虑,不过幻影终究是幻影,每每她想到周亭琦这大半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除夕和清明都没邀请过自己,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而且瑞光还有一件棘手的事便是郦子夏那个犟丫头,自从暗示她王太监有意娶她之后,这犟丫头死活不再来郡主府了,不是她病了就是她母亲病了,以各式各样的托辞来拒绝郡主府的邀请。 倒是她那个堂妹郦子珠,三天两头来郡主府给瑞光请安,瑞光简直烦死了她。 暮春时节,郦子夏正在家中教弟弟郦子平识字,正在说一个“稳”字,先在宣纸上大大地写了个“稳”字。 郦子平道:“姐姐,这个字叫什么呀?” 郦子夏道:“这个念稳,意指平稳,安稳,稳当,也可以说一个人做事很踏实很放心,就叫稳。不过,叫姐姐想想,这个字该怎么记呢。” 郦子平道:“姐姐,我知道用什么办法最好记了。你看你写得这个‘稳’字,左边是个‘禾’,右边是个‘急’。” 郦子夏道:“是呀,你是拆开了,也没什么新颖之处啊。” 郦子平拉着他姐姐的手先盖住“稳”中的“禾”部,问道:“姐姐,你看这个‘稳’字是一个‘禾’字和一个‘急’字组成。你想如果老百姓没有了‘禾’,就是没有了庄稼,就会着急。”他说着,又把郦子夏盖在‘禾’字上的手拿开,道:“如果老百姓有了‘禾’,有了庄稼和粮食,就不会‘急’,就变成了‘稳’。” 郦子夏恍然明白,拍着郦子平的脑袋道:“不错,不错,你解的真好,让姐姐受教了。” 郦子平笑道:“那都是姐姐的功劳,姐姐不辞辛苦,颇具耐心,日日夜夜教会了我这么多字。如果我知道的少,肯定也解不出来。” 姐弟二人正在欢笑,忽然进来一队穿红袍的男人,抬着九个束着大红绢花的黑漆木箱进来,放在郦子夏所居住的小院里。 只见后面跟着两个人进来,一个是郦子夏的叔叔,另外一个穿着葱绿茶花缎子的袍子,戴着乐天巾,看来也是富贵人家管事的人。 郦子夏拉着郦子平上前行礼,道:“给叔父请安。” 郦佥事笑道:“来,夏儿,我给你介绍,这是镇守王太监府里的张管家。” 听到王太监,郦子夏后背忽然冷飕飕地刮了阵风一般,小心向前一步向张管家施了个万福。 那张管家看了郦子夏一眼,这可是以后的姨奶奶,岂敢受她的礼,忙还了回去,道:“不敢当,姑娘多礼了,以后你可是奴才的主子呢。” 郦子夏叔父笑了笑,道:“夏儿啊,你也知道,先前郡主也给你提过你的亲事,说是王太监有意收用你。你也知道,你父亲去世后就把你们母子都托付给了我。我也自当担起这个责任,你如今一年大似一年,我和你婶子也时常发愁不得一个好人家,谁知你竟有着天大的福气,蒙郡主保媒,和镇守王太监提亲,真不知是几辈子的福分呢。所以,我和你婶子就把这桩亲事应下了,把你的八字也给了王太监,真是太合了,所以王太监那边没犹豫就下来聘礼。你看看,谁家的姑娘能有这样的福气!” 郦子夏越听越觉得恶心,道:“叔叔,我上有母亲,下有兄弟,叔叔不曾过问,就给定下了亲事。我就是一花一草,也要问问我母亲的意思,叔叔为什么私自决定我的亲事呢。而且叔叔为我订下亲事,又是王太监这么好的人家,既然这么好,还怕说么?但这么长的时间了,叔叔竟然一句话都不透露,人家把聘礼抬进门了,叫我们怎么说?” “欸!?你这闺女,怎么能这样给长辈说话呢,有没有一点礼数……先前郡主没给你说么?你这时候又装什么清高?”她叔父虎起脸来问郦子夏。 郦子夏道:“我何曾答应过郡主。叔叔你也不用着急,也不用害怕,我更不会和你装模作样,这个聘礼我是不会收的。等我去问郡主个明白,也不迟。” 那送聘礼的张管家一看这个样子,笑眯眯道:“姑娘,听我一句公道话,也别管你叔叔有没有提前给你通气儿,也不用管郡主有没有问过你。你沿街去打听打听,咱们镇守王太监能瞧得上哪个姑娘?你被咱们王太监瞧上,你还不偷笑?你还犟个什么劲。姑娘年纪轻,害臊,我也知道的,你看看,我大老远来了,辛辛苦苦的,你叫我把聘礼卸下来,喝口茶歇歇吧。其实啊,姑娘不用臊,一切就叫你叔叔忙就是了,你就等着坐花轿吧。” 郦子夏道:“我觉得张管家是听错了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害臊,我实话实说的。张管家不用找台阶给我下,也不用费心费力张罗了,趁早把这些好东西抬回去禀明你家王太监,免得以后闹出笑话,叫王太监脸上挂不住,叫你也不好做人。” 张管家火气上来,双目大张,指着郦子夏的叔叔,道:“你看看,你看看,郦大人,我可把话都给你说到了,也没见过这样的,你自己瞧着办,别再来回捉弄我了。”言毕拂袖而去。 郦子夏叔叔急忙追,好话不知说了多少,才苦苦把那些聘礼留了下来。 她叔叔回来后,又找到郦子夏,道:“你这闺女,狼心狗肺,你父亲把你们母女兄弟交付给我照顾。我白一天黑一夜给你操心。这可好了,你长大了,该谈婚论嫁了,不让我插手了。” 郦子夏道:“叔叔,你别再叫委屈了。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我父亲走时,留给我们田地和房屋。那时我小,母亲也怕你,那些田地和房屋都落在你手里,我们也没说什么,哪一点亏待你了,又有什么事让你操过心,现在来邀功侄女不明白。” “你什么意思?什么田地房屋是你的?你一个大姑娘家,说这些不怕人笑话。那些都是我们郦家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郦子夏道:“叔叔你也别大喊大叫,我的亲事,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聘礼你收了也没用,下个月,郡主开诗社,我会去郡主府问个清楚,你也不用惦记了。” 到了开诗社那一天,郦子夏和郦子珠一起做了马车去郡主府,路上郦子珠问郦子夏:“你真的不想嫁给王太监吗?” 郦子夏道:“不想。” 郦子珠道:“如果你真不想嫁给王太监,那你在郡主面前为我说说情,我代你嫁给王太监。” 郦子夏惊异道:“你要嫁给他?” 郦子珠细眉微挑,“是啊,我想嫁给他。” 郦子夏道:“叔父知道么?他可是太监。” 郦子珠笑道:“你不用管别的。既然你不想嫁给王太监,我替你嫁,你应该感恩戴德。” 郦子夏心想她勉强算是中上之姿,即便自己向郡主推举她,郡主未必答应,就算郡主答应,王太监也未必喜欢她。 郦子夏考虑到郦子珠的后半生,便道:“我不会给你说情。天下的好男儿那么多,何苦嫁一个太监。” 郦子珠道:“你这人未免太过虚伪,自己不嫁,又不许别人嫁,天下的好人都让你做了。” 郦子夏道:“是,我就要做这个好人。你趁早死心吧。” 郦子珠气了个半死,一路上不停地拿酸言冷语激郦子夏,郦子夏只是不和她一般见识。 来到郡主府,瑞光见到阔别已久的郦子夏,格外热情,带她们姊妹两个来后花园的卷棚里来,路上瑞光问郦子夏:“我听说王太监那边已经下了聘礼了,真是恭喜了。我这个媒人当天应该去的,谁知当时事急,就没赶上。” 郦子夏道:“郡主,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我已经把聘礼退了回去。虽说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我母亲并未答应,是叔父自作主张而已,也还请郡主三思,免得各自面上不好看。” 瑞光忙笑道:“好好好,不急,先去诗社看看,别扫了雅兴。” 瑞光早就知道郦子夏退了聘礼,只不过装不知道,把这事引出来说一说罢了,见郦子夏还这般固执,只好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周亭琦和郦子夏。
第42章 郡主侍卫 瑞光在后园瞧着这些女孩写诗, 见她们在自己府里无忧无虑,真是叫人羡慕。午后来后园时就有些闷热,此刻天压得越来越低, 燕子和蜻蜓从面前不停地飞来飞去的。 忽然李千寻和张秋剑匆匆赶来, 向瑞光道:“郡主, 镇守王太监带人来访,说有急事要求见。” 瑞光心想, 今天是初五, 想必应该是王太监秘密上奏的事。 早先她就和王太监商议好了, 要参周亭琦一本。对瑞光来说,目的是令周亭琦知道他这个姐姐对他怀恨在心;于王太监来说, 目的是消一消周亭琦的气焰。 上一次周亭琦被人密参已是元气大伤, 之后事事小心,还抓住机会,威胁郡马和许成为他打探消息,谁知这两个笨蛋早就被瑞光软禁起来了。 瑞光临时离开, 便向那些写诗的女孩们客套了一番,吩咐巫喜儿好生伺候着她们, 便告辞往前面偏殿来了。 瑞光一进门, 见王太监带着两个头戴儒巾的男人。他们三个与瑞光行礼之后,王太监介绍道:“郡主,这两位是在下的幕宾,文章写得是极好的。” 瑞光与王太监四目相视,听得外面忽然传来一片隐雷,屋子里越发暗了, 心中越发紧张, 知道这次参周亭琦不是小事, 毕竟他是藩王。 瑞光道:“天太阴了,屋里暗了,给他们两个点上灯,叫他们好好写,务必把折子给我往狠处写。” 王太监的那两个幕宾应了声,便到一旁去商讨怎么写了。 王太监道:“郡主,这次派谁去京城送折子。郡主心中有没有定下?还是我到外面物色一个镖头去送。” 瑞光叹口气,正想着,李千寻忙道:“属下荐举一个人,请郡主参详。” “谁?” 李千寻道:“张秋剑,这人很有毅力,也很可靠,骑马日行三百里,不几日应该就能把信送到京城。” 瑞光摇头道:“不好。张秋剑原是领头侍卫许成的人,这样的人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轻信了。” 李千寻一听,急了头大汗,道:“郡主过虑了,他实为郡主效命的,岂会痴念许成。而且,自从我来郡主府后,与他交情很深,看得出这个人十分可靠。属下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瑞光瞅了李千寻一眼,心想现在也很难找出第二个人选,上一次往京城送奏折就是张秋剑,甚是顺利,想必这次应该也是轻车熟路,而且李千寻这样担保,便对王太监道:“就用我府上的侍卫去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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