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姜稚衣脸色一变。沈元策对她转变态度,似乎是收留她的第二天,在书房打碎那枚衣字佩之后…… 话本里说,女主人公赠予男主人公的信物是一枚悬挂雪青色流苏的月牙形白玉佩,上头雕刻着女主人公的名字,所以她当时稀里糊涂地将那枚衣字佩误认成了自己给他的定情信物。 可那枚衣字佩绝对不是她的。 他房里为何会有那枚玉佩?那枚玉佩又是谁的? 姜稚衣霍然一抬眼:“裴雪青?” 当时因玉佩引发的那场掐架,最后的结果是裴雪青说自己得了臆病。可现在看来,得了臆病的人明明是她。 既然那玉佩不是她的,那么应当就是裴雪青的了……难道裴雪青和沈元策才是真正私定过终身的相好? 那裴雪青为何要说自己得了臆病,沈元策既然已经有了相好,怎么还跟她定亲? 而且,沈元策与她求亲,正是裴雪青带着另一半玉佩找上门来的那天。 一面负心于前任相好,一面陷她于抢夺他人夫婿的不义,还将她坑蒙拐骗到了千里之外,让她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元策,他还配做个人吗! 姜稚衣越捋越乱,越想越觉得可怕,一整个白日,几次打开房门与窗子,都看见那些玄策军雷打不动地守着她,连谷雨去取她的膳食,也有人贴身跟随。 她让惊蛰陪她出去透透气,他们并不干涉,但等她走到府门附近,试着出府,便立马有人上前阻拦,说少夫人昨夜上街出了岔子,若想出府,还是等少将军晚上回来为好。 她算是明白了,沈元策昨日看到她因蛐蛐大受刺激,大概也怀疑她快恢复记忆了,所以才将她“软禁”在了这里。 也就是说,她眼下当真被困住了,除非过了沈元策那一关,别说回不去长安,连这小小的府邸都出不去!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姜稚衣一时有些恍惚,突然在想,若她没有恢复记忆,今日会在做什么? 开开心心等着沈元策回府?也说不定根本等不到他回府,就去军营找他了。 可是此刻,直到夜深,她依然像根木头一样枯坐在房中。 她总觉得还有一些事是她没有想通的,但她今日又哭又骂,一下子回想起这么多事情,实在太疲惫了,脑筋怎么也转不动了。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外边忽然有人低低叫了一声“少将军”。 笃笃两下叩门声响起,房门外的人开口道出一个“姜”字,便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而后静静站在那里等她的回应。 看着隔扇上映出的人影,姜稚衣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去,从美人榻上坐直身子,与一旁惊蛰对了个眼色。 惊蛰鼓劲般朝她点点头。 姜稚衣闭上眼,酝酿着深吸一口气。 光怀疑她可能要恢复记忆,沈元策便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若确定她已经清醒,可不知还有什么等着她。 眼下她唯一能够掌握的主动权便在于自己的记忆。只要她不说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至少能先稳住沈元策,有机会将这些看守她的人撤去。 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睁开眼,姜稚衣口齿清晰地道了一声:“进。” 房门被人缓缓推开,元策站在门槛外,慢慢掀起眼皮,朝里望来。 姜稚衣端坐在美人榻上,迎上他试探的目光,回想着自己过去四个月是怎么对他笑的,嘴角一点点扬起来,甜丝丝地道:“阿——” 元策眨了眨眼。 姜稚衣嘴角僵硬地一顿,努力重新张口:“阿——” 元策:“?” “阿————” 元策歪了歪头,继续等。 “阿嚏……”姜稚衣拿帕子捂住了嘴,打了个不太地道的喷嚏。 元策:“…………”
第53章 元策落在姜稚衣身上的眼神微微变了变。惊蛰后背发凉地屏住呼吸, 站在美人榻后方,忐忑地看向出师不利的郡主。 姜稚衣缓缓抬起眼皮,盯着元策的脸,借帕子的遮掩抿了抿她这容不下虚情假意的嘴。 看着此刻站在眼前的人, 脑海里重叠上他曾经出口辱她的可恨模样, 再想想他这段时日看了她那么多笑话——纵使是虚与委蛇, “阿策哥哥”这四个字, 能叫出第一个字,也已是她最大的忍让。 不叫这个,说点别的, 能不能让他相信她还傻着? 姜稚衣努力转动着今日已然不堪重负的脑筋。 正是僵持之际, 在门外顿了许久的那双乌皮靴跨过了门槛。 姜稚衣身板一直,更正襟危坐了几分。 “冻着你了?”元策稀松平常地说着, 转身合拢房门,看起来并未察觉端倪。 惊蛰松了口气,忙给姜稚衣使眼色,下一句可不能再露馅了。 姜稚衣接到眼色,点头:“对。” 惊蛰:“……” 好一个硌牙的对字, 核桃壳都没有这话接得硬。 姜稚衣也觉出不妥,很快轻咳一声:“都——怪你回来这么晚,我在这儿坐得心都凉了!” 还好, 这句不难讲, 这句是实话。 元策在原地眨了两下眼, 走上前来:“听他们说, 你今日想出府?” “嗯。” 惊蛰在后边着急地,悄悄戳了下姜稚衣的背脊。 郡主自己可能还不觉着,她作为旁观者, 眼看郡主前些天在沈少将军面前小鸟依人,说话像倒豆子似的,再看眼下这一次只能蹦出一个字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昨夜不是没逛多久就晕过去了,我想白日再出去逛逛,谁知道你的人竟然敢拦我……”姜稚衣收到暗示,硬邦邦补充了句。 元策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揽向她的肩。 姜稚衣眼睫一颤,蓦地起身跳开去。像只惊弓之鸟,从头发丝到脚趾都绷紧。 元策打横的手臂落了空,抬起头来眉梢一扬。 眼看着他意外的神色,姜稚衣心底哀乐已经奏响。装傻这件事,比她想象得要更难一些。 元策慢慢收起手臂,空荡荡的指尖搁在膝上摩挲了两下:“是为这事不高兴?” 也是,她不是应该不高兴吗?装傻不行,不高兴还不容易…… 姜稚衣定了定神,终于找着了适合她的台词,板起脸来:“你看出来了就行,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你自己没时间待在府里,还不许我出去打发时间?” 元策撑膝看着她:“那你想我怎么做?” “明天——不,今晚开始,让你那些凶神恶煞的手下离我远点,我瞧着不舒服!” “行,让他们去你看不见的地方。” “还有,我要自由出入,连在长安城皇伯伯都许我畅通无阻,你在这儿是拿我当犯人吗?” “可以,但姑臧城鱼龙混杂,你出去要么与我一道,要么我派人跟着保护你。” ……保护她?她看最危险的就是他,姑臧城可能是鱼龙混杂,他这儿都没有混杂的,全是恶人! 姜稚衣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来:“非要这样不可?” 元策:“非要这样不可。” 姜稚衣烦躁地皱皱眉,点头:“行,各退一步,成交。” 元策似笑非笑地一抬下巴:“跟我做生意呢?” 姜稚衣面无表情:“我不高兴的时候还能跟你做生意,你就烧香拜佛感恩戴德吧。” “那都依你了,消气了没?” “消气怎么,没消气又怎么?” “处理了一天军营里乱七八糟的事,有点累,”元策朝她摊开手,“消气了的话,过来坐会儿?” 姜稚衣垂眼看向他摊开的手。 如果她没有恢复记忆,此刻应该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关心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靠着他坐在这榻上…… 姜稚衣一晃脑袋,把脑海里糟糕的画面晃掉。 ……为了逃出这个府,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嗯?”元策再摊了一次手。 从他眼底看出了不知是不是试探的意思,姜稚衣轻一咬牙,一点点伸出手去。 可临要触碰到他的手指,头发丝却抗拒到快立起来。 最后一刻,姜稚衣在他掌心啪地一拍,同他击了个掌。 元策:“……” “做生意成交,击掌为誓,方才忘了。”趁他没回过神,姜稚衣快快走上前去,在美人榻的最角落坐下。 元策看了眼两人之间还能再坐两人的距离,侧目看她:“我身上有刺,能刺着你?” “……我有刺,怕刺着你。”姜稚衣一双手防备地攥在身前,思忖这话也谈完了,这人怎么还不走,提起一口气道,“不是说累了吗?早点去歇着吧。” “我现在不就歇着?” “坐着怎么叫歇?睡着才叫歇。” 元策看了眼她的床榻:“那你的榻借我睡睡?” 姜稚衣眼睛慢慢睁大,背脊僵直着偏过头:“你自己房里没有榻?” “我房里不是没有你吗?” “……” 一些遥远的,不堪回首的记忆撞入脑海,姜稚衣心头一颤,撇开头去,恨恨闭了闭眼。 “提过要求就逐客,郡主这是用完人就丢?”元策支着额角看着她。 眼看气氛越发紧巴,郡主也越发应付不下去,惊蛰连忙打圆场:“沈少将军,郡主生着气,难免说话不好听,但心里是关心您的,您瞧郡主句句都是想让您早点歇着!” 姜稚衣点了下头,示意惊蛰说得对。 元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默了默撑膝起身,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明日白天我还是不在府,不过晌午能抽些时间,你若想让我陪你出去,差人给我个信。” 姜稚衣哦了一声,眼看他还等在原地,像在等什么道别的话,轻启了下尊贵的唇:“慢走。” “……” 翌日午后,姜稚衣带着惊蛰和谷雨坐上了外出的马车。 如同昨夜沈元策所说,他今天白日依然不在府。那么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她最后一次走出这座府邸了。 那做戏的感觉当真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她姜稚衣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多演一日恐怕都要破功,只能抓紧最早的时机逃离这里。 就今日,她必要离开沈元策,离开这姑臧城。 沈元策昨夜说他晌午能抽出时间,所以她特意过了晌午再出发,说要上街逛逛。 行驶的马车内,一主两仆六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几分紧张。 车夫与随行护卫都是玄策军的人,姜稚衣记得沈元策跟她说过,这些精锐耳力非凡,所以此刻在马车里也不能多说什么,唯有握了握彼此的手,给这出逃添上几分亡命天涯般的肃杀气氛。 到了人头攒动的街上,姜稚衣被婢女扶下马车,正要挥退那些护卫,一名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走上前来,乐呵呵道:“少夫人,小人名叫三七,三七二十一的三七,是少将军派给您的贴身护卫,您去到哪儿小人都跟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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