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郡主要去逛胭脂铺成衣铺,你也跟着?” “是的,少夫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姜稚衣上下打量起他这一身盔甲:“你穿成这般,进那些铺子不将人家顾客吓着?可别害我走到哪儿都要讨人嫌。” 三七低头一看自己,立马三下五除二卸下盔甲,一转眼,露出一身寻常布衣打扮。 姜稚衣:“……” “少夫人教训的是,少将军提醒过小人的,是小人险些忘了!”三七笑着,脸颊露出两个梨涡,“少夫人,小人就跟在您身后一丈远,不给您添麻烦,您看您如此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天人之姿,若叫那些混子盯上,可危险呢!” “……”沈元策特意点这么个人来,是看他笑起来有梨涡,又会说话是吧。 这些士兵之难缠,昨日她已领教过,个个都是头可断血可流,少将军的命令不可丢,就算她拿郡主的身份去压,也压不过他们心里的军令如山。 时间紧迫,不宜在此浪费。 姜稚衣看了眼后头那些人高马大的士兵,见这个三七相比之下矮小些精瘦些,轻一甩袖,转身走入人流,默认了他的跟随。 三七默默跟了上去。 姜稚衣左手惊蛰,右手谷雨,往前逛了一段路后,走进一家两层楼的成衣铺,作势挑衣裳,随手指向一件长裙,说要试试。 女掌柜连忙殷切地领她上了二楼。 三七一直跟到二楼楼梯口,被惊蛰喝住了脚步。 惊蛰陪着姜稚衣进了一间量体裁衣的私密小室,塞了女掌柜一枚金叶子,让她再去挑些衣裳来,阖上门后,压低声与谷雨道:“你陪郡主在这儿一件件试,试完一件就说郡主不满意,还要一件。” 又对姜稚衣说:“奴婢在最快的时间内带马过来,接您去见鸿胪寺钦差。” 姜稚衣点了下头。 她昨夜冷静下来想过了,要逃就必须逃得快准狠,她自然不会异想天开到觉得自己可以靠惊蛰策马千里回长安,沈元策既然有心留她,一发现她不见,肯定会追上来,别说她们两条腿的人不是他的对手,她们四条腿的马也跑不过人家那匹马。 所以她昨夜冥思苦想,想起一件事。 此前正月里,西逻王后突然病危,西逻使团急急返西,朝廷当时也派了太医一同跟去。与外邦接洽的事务向来由鸿胪寺负责,太医不可能光零零跟着西逻使团,队伍里一定还有鸿胪寺的官员随行。 使团比她早出发近半月,脚程也比她快许多,却要比她往西走更远,这么一折算,说不定鸿胪寺的官员此刻刚好在返程路上,会路过姑臧。 听她这一说,惊蛰想办法出来打听了下,好巧不巧,听说这鸿胪寺的官员刚好今日到姑臧,可能会在此逗留休整一夜。 虽然约莫只是个小小官员,但由圣上派遣外出办理此等重大事务的官员都属“钦差”,杀钦差无异于在天子头上动土,因而此人身份之贵重,足够当得起她的救命稻草,也是眼下在这沈家只手遮天的河西,她与京城唯一的联系。 即便一时无法跟着钦差回去,找此人八百里加急往京城传信,这信件沈元策也没法拦。 目送惊蛰从二楼后窗一跃而下后,姜稚衣假装在小室内试衣,偶尔提高声抱怨几句—— “这衣裳怎么这么难穿?” “不好看,换下一件吧。” “这颜色我不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姜稚衣说到口干舌燥之时,一颗小石子终于打上了二楼的窗子。 姜稚衣快步上前,探出窗沿低头一看,看见惊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等在底下的小巷,朝她小声道:“郡主,快些下来!” 看着惊蛰宛若盖世英雄一般降临,姜稚衣动容地点了点头。 这一切来得太过顺利,顺利到甚至让人有点不敢相信,直到发现自己的脚无法踩上窗沿的那一刻—— 姜稚衣才有了些真实感。 果然,出逃都是会有磨难的。 见姜稚衣手足无措地顿在窗沿,谷雨在她背后努力一使劲,将她抱起来一些。 姜稚衣小心坐上窗沿,两条腿慢慢悬挂出去,往底下看了眼,一阵眼晕。 这二楼在底下看着只有二楼,到要跳下去的时候怎么就一下变成四楼了? 底下惊蛰在马上找准位置,张开了双臂,眼神示意她放心跳,她一定会接住她。 姜稚衣身子朝外坐在窗沿,悬着一双小蛮靴,深呼吸着压下这一阵心悸。 谷雨瞧着这眼熟至极的一幕,用气声鼓舞她:“郡主,您四个月前可以为沈少将军翻那么高的墙,今日也定能为沈少将军跳这么高的楼!” “……” 真会说话,这么一说,她可不就来气了吗? 沈元策,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姜稚衣闭起眼呼吸吐纳,在心里破口大骂着,给自己鼓足了气,直直跃了下去。 人在半空一瞬,漫长得仿佛像过了一生,耳边一刹间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姜稚衣强忍着溢到嗓子眼的惊叫,死死闭紧了眼。 下一瞬,感觉自己被惊蛰的臂弯牢牢接住,稳稳落到了马上。 像一朵找到了归依的浮萍,姜稚衣狂跳的心脏回落下去,感激涕零地睁开眼—— 对上了一双乌沉沉的眼睛。 “郡主!”与此同时,前一刻,被一匹横空出世的快马挤撞开去的惊蛰大喊。 姜稚衣凝目低下眼,看见自己的处境—— 马上坐着元策,而她斜躺在元策怀里。 姜稚衣浑身一颤,脸色下了霜似的白。 元策把人揽紧了些:“怎么试个衣裳还能摔下来,吓着了?” ……吓着她的,是摔下来吗? 姜稚衣止不住颤栗着,僵手僵脚地蜷缩成一团:“你怎么……来了这里……” “因为听见你骂我了,”元策垂眼看着她,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小祖宗。”
第54章 像被“小祖宗”三个字触发了什么记忆, 上一次他这样称呼她时的画面翻江倒海般在眼前涌现—— 长安沈府的书房里,她为着裴雪青跟他闹脾气,他将她抱上书案, 低下头来亲她…… 姜稚衣一个哆嗦,用力一把推开他, 逃似的翻下马去。 元策眉心一跳去拉人, 被惊蛰抢先一步, 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 姜稚衣也是一时慌乱没看清这马这么高,被惊蛰搀着,后怕地看了眼脚下, 想想自己放着长安城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在这儿又是跳楼又是跳马,再抬起眼看他时,眼底的怒意像滔天的巨浪。 一队玄策军脚步齐整地涌入小巷,分列两边待命在后。 元策看着姜稚衣眼神里藏不住的愤怒和厌恶, 喉结轻动,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神色淡漠下来,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抬高一招:“送少夫人回府。” 半个时辰后,沈府内院。 明明四下无人,谷雨还是感觉气氛异常紧绷,严防死守在卧房门前,时不时绕去窗边看看,抬头望望屋顶, 确保没有人能听见卧房里的声音。 卧房里,惊蛰伺候姜稚衣换下一身脏衣服, 见她目光呆滞地抱膝坐在榻沿,坐了许久,低声喃喃道:“……他发现我恢复记忆了吧。” 惊蛰在心底叹了口气。郡主一想到自己和死对头“两情相悦”到做了这么多亲密的事,就没法若无其事演下去,实在很难不叫沈少将军发现。 “他发现了,我还有机会回长安吗……”姜稚衣面如死灰地眨了眨眼,除了绝望,还有满腹的狐疑和不解。 “惊蛰,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 惊蛰说,沈元策是因为喜欢上了她,怕她不认账才骗她来这里,可是她从头回想过了,沈元策当初对她态度的转变实在太突兀了,以摔玉为分界线,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之前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甚至摔玉的时候对她是凶相毕露,摇身一变,竟然配合着扮演起了她的情郎,说自己之前对她爱答不理,全是为了试探她的真心。 她对他的真心,就是真心讨厌他,他心知肚明得很,还用得着试探?这分明就是安抚她的谎话。 他把她哄回去,怎可能是一夜之间突然喜欢上她,肯定是别有用心。 “他当初是不是看我被气走了,觉得没戏看了又有点无聊,就骗我继续去他面前上蹿下跳?” 惊蛰:“可捉弄一时也就算了,为了一点年少时的仇怨耗费几个月陪您做戏,连亲事都定下,这可没有道理啊。” 那难道是因为她那天撞破了那枚玉佩,他担心她恢复记忆以后猜到他与裴雪青的私情,所以才想稳住她? 可那枚玉佩分明是他自己打翻在她面前的,他若如此着紧此事,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要不然,就是他自己也忘了那枚玉佩放在那个瓷瓶里。 那不小心忘了也可以理解,但后来裴雪青再去找他,他为什么还是没有避讳她,也不像是不想被她发现他俩的关系。 甚至那日,他看到裴雪青手里的另一半玉佩,似乎和她一样的惊讶,一样的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他忘了玉佩放在哪里,也忘了自己和裴雪青的私情? ……这种事也能忘?总不会她失忆了,他也失忆了吧。 也没听说沈少将军打仗失忆了,再说书院里这么多人,他不都认得吗? 捋着捋着,好像接近了答案,又好像更乱了,姜稚衣支着额角心力交瘁:“惊蛰,我头好痛啊……” 另一边,正院书院。 穆新鸿瞧着元策难看的脸色,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您的意思是,郡主不光恢复记忆了,也已经猜到您和大公子是两个人了?” 元策静静靠着椅背,许久没有说话。 姜稚衣恢复记忆了,他昨晚就看出来了。虽然预想过很多次这一天的她会是什么样子,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确在她那里埋下了很多端倪,她应当迟早会怀疑兄长换了个人。只是从她怀疑到确认之前,他本该还有余地去周旋。 可现在的她软刀子割肉,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元策:“她既然是喜欢兄长才生出臆想,若不是知道了我并非兄长——” 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她今天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深恶痛绝的仇人。甚至只是因为一瞬间的厌恶,连对她而言那么高的马都不管不顾往下跳。 “那会不会郡主本来就不喜欢大公子,就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讨厌大公子呢?” “那她的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李答风说,她多出来的那段记忆可能是自己的臆想,也可能是印象深刻的所见所闻,是别人的故事。 可在这个故事里,不光男女主人公的身世背景、生平经历、在外人眼里的关系都与她和兄长对得上,就连故事里女主人公的舅母、舅父、大表哥的性情作风,也与现实里对应得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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