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榕笑:“好。” 李榕是驻守塞北的五节将军,林沁知道他无法在京城逗留,她朝他伸出小指。 李榕不解。 林沁说:“你跟我拉钩。” 李榕说:“你好好念书。” 两节小指如交颈的比翼鸟,拇指指腹轻轻相贴。 林沁很认真的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宋肖看着这俩孩子,简直比他当年跟乌日更达来玩的还要好,等到李榕离京时,林沁许是会难过到哭鼻子。 饭后,林沁去净身,李榕终于有机会向宋肖打探:“您可会胡语?” 宋肖道:“我在塞北军营里呆了二十来年,怎么着都知晓一些。” 李榕问:“您可知‘比恰母得海日泰’是何意?” 宋肖回忆往昔:“当然知道,我年轻时风流倜傥并不输你,那时常有姑娘对我这么说话。” 李榕奇怪:“所以是何意?” 宋肖嘿嘿笑:“是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意。......你是淑女,她是君子。” 李榕:“此话当真?” 宋肖:“不当真,就是那姑娘喜欢你的意思。” 李榕笑慢慢淡了下去。 这该如何是好? 他低头,流水冲过丝瓤在碗壁留下的泡,许久都没说话。 ......
第33章 想你 她见不到人,很快就会移情别恋了。 林沁净完身出来, 宋肖告知她李榕已经走了。 她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跑去推柴扉门,巷子里乌黑寂静, 没有人声。 宋肖担心她着凉了,唤她回来:“我瞧着他神情不对, 许是突然想到什么要紧事要处理。” 林沁瘪瘪嘴,只得作罢:“小宋, 那我先去擦头发了。” 西厢房木门嘭得关上, 留下一地碎月光。 太傅府邸内,李榕躺在几日都未散尽霉味的寝间, 单臂枕在脑后, 月光如同长丝绸覆在他眼皮处, 他轻阂起眼。 记忆回到多年以前。 那时林若涵肚子已经很大了, 她是李榕生母难产后不久进府的, 因出身商贾,不得老太太待见,入府后就兢兢业业吃药调理身子,迫切想要诞下一儿半女,好容易怀上了却并未解脱,一路在遭罪,她孕吐严重, 腿脚浮肿, 腰痛缠身, 还时常掉泪, 李榕在花园捉蛐蛐时偶然听见林若涵同身边婢女说话:“阿婵, 我许是命不久矣。” 阿婵宽慰林若涵:“夫人勿要多虑, 依奴婢看, 您的肚子又圆又挺,里头一定是个儿子,等你生下儿子,定能翻身做这府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到时无人敢怠慢您,这可是莫大的喜事。” 林若涵眼中阴霾密布,抄起茶杯朝阿婵身上砸:“他们当然想要儿子,你以为李榕是怎么得来的……当初王敏在产房里熬了十个时辰熬尽了力气,产婆出来问李劲松保大还是保小,李劲松保小,产婆生生剖开了王敏的肚子将婴孩取出,因着在肚中困了太久,李榕的身子骨一直都不好,李劲松怕他撑不过去,才着急娶了我来兴旺子嗣。” 阿婵脸煞白,一动不敢动,浑身打着抖,原来林若涵所说的命不久矣是此意。 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林若涵又提前悉知李劲松保小不保大,自然是郁郁寡欢,惶惶不可终日。 林若涵怕成为下一个王敏,可若不为太傅府邸诞下麟儿,她的结局又会比王敏好多少? 待她们离去,李榕站起身,头顶还粘着几根草枝,合十的掌心松开,放掉了已经得手的蛐蛐。 一月后,林若涵临盆,李榕提心吊胆地伫在产房外,听产婆向李劲松报喜:“老爷,母子平安,林夫人生的是个小公子。” 他居然松了口气,至少这回没有人因此丧命。 在他身旁,李劲松怀中捧着尚未起名的婴孩,笑的着实开怀。 可没几日,阿婵死了。 阿婵知道了太多秘密。 她的尸体漂在池水上,泡成了毫无生机的青黄色,如深秋时剥离树干的枯叶。 几个家丁用长竹竿将阿婵的尸体拖向岸。 尸臭弥散,有个家丁嫌弃地拧眉:“她怎么非要死在府里头,我们又要洗过一遍池塘,那可是大工程。” 李榕忽然捂住了嘴巴,胃里翻江倒海,这臭味熏天的太傅府。 林若涵坐月子期间,赶上韩国公过六十大寿,李劲松携李榕前去贺寿。 国公府邸设宴款待,酒肉林池,奢靡黏腻,李榕端坐在宴几后,看曼妙薄纱的舞女徐徐倒在韩国公怀中,露出白花花的酥肩。 李榕赶紧低头,合紧眼皮,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李劲松笑话他:“你是男子汉,有什么好害羞的,等你再长几年,你也能这般戏弄美人。” 有官员附和:“令公子有所不知其中销魂滋味,那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做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这份风流劲儿了。” 满宴席的男人们哄堂大笑,李榕无声收紧搭在膝上的手。不,他并不想戏弄女人。 那晚,李劲松差随行的家丁回府上同林若涵传话:他有事要办,明日才归家。 映在窗桕麻纸的枯枝残影轻晃,冷风钻进来,李榕食指微屈,徐徐动了两下。 他坐起来,借月光凝视着摊开的手,他欠生母一条命,在他的皮肉之下,流淌着李劲松的血,他是李劲松的儿子,有朝一日,他极有可能也变为李劲松那样的男人,他不愿伤害任何人,他每年都跪在佛像前赎罪。 他胸膛起伏,长舒一口气,懊恼起来。 白日天光时候,他还牵着她在棋盘街上逛书肆,若能早些将她作大人对待,也不至于走到此步。 怪他没轻没重,没有分寸。 不怪小老虎。 罢了,他还是早日回塞北吧。 李榕在天刚蒙蒙亮时来到林沁房门外,屈指轻叩。 他告诉自己,若是敲三下门,林沁仍未出来,他就自径离开。 林沁不知怎么回事,一整晚都心神不宁,一点风吹草动她便坐起来了:“谁?” “我。” 林沁推开门,清晨寒雾深重,凉意沁沁,李榕掮着行囊,隔着门槛站在外头,她的视线越过李榕的肩,看到他拴在院中的马,她心一紧:“你要走了?” “是。” 李榕刻意略掉胸腔中的刺痛与撕裂,嘱咐她:“沁沁,谨记你来京城的初心,好好读书,高高兴兴的,别不高兴,没有什么人和什么事值得你烦忧。” 慢慢的,等她在这座繁华的城里,真正见识过这大千世界,便不会再将区区一个驻守边关的小将看在眼里。 李榕低头,看着她的眼眸。 还有就是……我也许不会回信给你了,沁沁。 但那一刻,话都堵在喉头,似有千钧之力围困住他,他妄若置身孤岭。 林沁对此并不知情,她极其用力的回答:“好!” “李榕,我答应你,然后我会想你,想草原,我一定会早日回去。” 她无比无比的认真:“你要等我啊!”不要跟别的女人跑了,要乖乖等林沁功成名就回去迎娶你! 李榕薄唇抿着,垂在身侧的蓦然收紧,手背经络爆起。 他告诫自己,她只是有一颗骄傲的、势在必得的心,对他进行捕猎,那不是爱,不是。 她甚至可能见不到他人,很快就会移情别恋了。 他许久许久没有言语,林沁跨过隔在两人之间的矮门槛,推着他走:“离别不说挽留,你别磨蹭了,有事信里告诉我!” 他们在巷口分别,李榕说:“沁沁,你回去吧,外头冷。” 林沁潇洒挥别,毡靴轻轻走过几步,然后蹲在清晨无人的巷子里,哭了。 太难过了! 作者有话说: 哦~~~榕哥儿现在是双重的怀疑,怀疑自己,因为他一路都没敢爱过谁,怀疑林沁,因为他其实从小就很缺爱,没有人真实的热烈的爱过他;而沁,有没有可能在她心里以为李榕已经承接了她抛出的橄榄枝?(不是我想写旁白,我就是抒发一下,忍不住>.<)
第34章 打架 牵我的手。——这是不可以的事。 大抵林沁生命中最难以启齿的时光, 是执着等待李榕回信的日子。 西厢房内盏灯亮着,少女赤足坐在交椅内,略微前倾, 手指狼毫,静心写下自己在京城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 从今日打了张家那小子,到明日在巷子里救下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 取名李榕;张斯樾出的小考从末等记到甲等;京城的大街小巷由正阳桥走到白塔寺;街边小食由驴打滚写到糖葫芦……一切有关于她的生活都往塞北寄去, 并真诚期待来自他的回信,毕竟他答应过她, 他们还拇指对拇指拉过勾。 可是没有回信, 总是没有回信。 寄信的信局在城南, 去一趟要走一炷香时间, 那里总是拥挤, 林沁挤到前台,将装信的竹筒和寄信的路费压在老板娘眼皮底下,问:“还是没有我的来信么?” 老板娘转身清点过信件:“小娘子,的确是没有你的来信。” 半年了,林沁由信局出来,盛夏太阳刺的她眼睛又红又疼,她低头摸了下渗出眼眶的泪花。 他就是没看上她呗。 这番脆弱模样恰好被一同在尚书房念书的韩家公子瞧见了, 他新奇又震惊:“天呐, 原来霸王花也会哭的。” 林沁自觉难堪, 不搭理他。 韩丰年跟在她身后:“你别走啊,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给你去找场子。” 林沁瘪嘴:“我看上的天鹅跑了, 你能把他捉回来吗?” 韩丰年忽然就道:“世上男子比蟾蜍多, 他不理你,我理你啊,”他瞥她,“起码我不会让你哭。” 林沁极淡地看他一眼:“你愿意随我回塞北么?” 韩丰年不可思议:“你疯啦,男娶女嫁,你还想我跟你回塞北?那什么荒芜之地?我是万万不愿随你去的,也没这样的习俗,在我们中原这儿,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得随我。” 林沁站定,她手真的很痒。 韩丰年朝她比出一根食指:“哥哥疼你,你只要生一个儿子继承我家爵位就——” 林沁一拳挥在韩丰年脸面上,拳风呼啸过后,韩丰年终于安静了。 林沁返回信局,将尚未寄出的信取了回来。 就算是把信喂狗,她也绝不再给李榕写信了。 深秋时候,京城的信使抵达塞北军营派发信件。 李榕恰似不经意的在营外徘徊。 那信使见他,禀告道:“李将军,没您的信。” “没我的信,……可是京城到塞北的信使有事耽搁了尚未抵达军营?” 那信使奇怪的看了李榕一眼:“由京城到塞北的信使不就是我么?” 他只当李榕是贵人多忘事,将寄往军营的信件派发完后骑马折回京城。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5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