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被看得心惊肉跳,强作镇定。 “你们自幼相伴,至今也有二十余年,而阿幺,今年也已经二十九岁了。”皇帝颇有些惆怅,她先对长女说道:“朕在你这个年纪,你们四个都是读书习字的小儿了,而你至今膝下空虚,叫朕很是忧心。你是朕的长女,你的子嗣就是大周的将来,这件事你要放在心上。” 这句话无异于表明皇帝心中最属意的继承人就是姬羲元。 殿中人员不在少数,过了今晚,史书中都会记下皇帝的意向。 即使这些年皇帝对姬羲元的看重与偏爱有目共睹,越王心底依旧泛出酸苦的滋味和强烈的不甘。 姬羲元从小得到的重视,让她不至于为一句简单的话喜怒形于色,她恭敬地应答:“儿明白。” 解决子嗣的方案很简便,台下四人中就有两人曾是皇帝的备选。 她单独拎出此事来说,显然还有别的用意,皇帝看向小儿子,语重心长:“朕知道月奴你近来与阿幺有些不和,但一母同胞的姊弟,长幼有序,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呢?阿幺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难道她还会亏待与你吗?朕希望,你们能姊弟能共同撑起大周的江山社稷。” 越王道:“儿谨受训。” 姬羲元已经年近三十,在这个三十五岁可以做祖母的时代,如果越王甘愿俯首为臣,他的孩子是极有可能成为大周的下一任继承人的。 可惜,他不愿意。 皇帝只当是没瞧见他的不甘,对两个养女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一视同仁的。你们的孩子,都会是姬氏的子嗣。若为男,便赐一个一等爵,若为女,便封县公主,将来也能择一继承你们的爵位。” 曾献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对此没什么反应,随大流谢恩。吴小郎却有些踌躇模样,他家本就有一等的国公爵,他本人又是长孙,实在不愿让出孩子的姓氏。 再者,家中已有未满周岁的儿子,怎么舍得让出去。 皇帝笑容不变,于她而言,吴小郎实属过于渺小,连出言警告的兴致也没有。 最后,吴小郎是被姬娴拉着叩头谢恩的。 几人兴致勃勃地来,半数败兴而归。 刚出宫门,姬娴与驸马在马车中爆发激烈的争吵,惊动了守卫宫门的守卫。 两个守卫谨慎地上前,在两人出声问询之前,吴小郎率先跳下马车,骑过随从的马车兀自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对方都看见了吴小郎通红的眼眶,其中一个人敲了敲车壁,试探地问:“公主可还安好?” 侍女掀开车帘三言两语打发了守卫,回过身来道:“公主,今日去安国公府探望小郎吗?” 生了个小子,安国公四个长辈欢喜不已,日日来公主府看孩子。正好姬娴被孩子闹腾得受不了,便将孩子放在安国公府暂养,每日会去探望。 姬娴收拾好情绪:“还回什么回,今天你也在场,难道没有听见陛下的旨意吗?只要陛下开了金口,此事已无回旋余地,那个孩子该姓姬,就得姓姬。” “正因小郎要随公主姓,与安国公可就不算一家人了。万一他们做下什么事可怎么办?”侍女不解,夫妻吵了一架,为的就是孩子,那更得把孩子先抱回来呀。 姬娴冷笑:“借口困了我这些天,今儿还不是得将我放出来。若是他们真敢对我儿子动手,我还高看他们一眼。” 马夫久等不到姬娴的命令,马车停在宫门口不动弹引来不少离宫的官员瞩目。 晚一步出宫的姬姝碰上了闹气的妹妹,发问:“这是怎么了?停在宫门口不动弹。可是车轴断了?不如与我同坐回家?” 姬娴笑答:“谢过二姊好意,车好着呢。我是好几年没见贤太妃了想着回过身去拜见。又思虑宫禁,因此在此停住了。” 姬姝劝说道:“年初节多,过两日再来看望也是一样的。” “阿姊说的是。我儿年初周岁,我想请宗正寺为他入族谱,届时还请阿姊与长姊相助。”姬娴道。 姬姝浅笑:“自家姊妹,都是应当的。”
第111章 宗正卿推算吉日,将姬姝的儿子入族谱的日子定在新年二月二。皇帝对这个孙子表现出远超越王子嗣的关注,她将这一场正名的仪式,定在太极宫的临湖殿中。 在此之前,姬羲元为了处理安国公府的风波,离宫回府住了一段时日。 姬羲元已经是金口玉言的继承人,虽然诏书还未下,但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了。她亲自上门,安国公无论信服不服,面上都是恭谨有礼地将姬姝与其子送出门。 二月初一的大朝会,皇帝依旧没能出席,但她下了一道旨意。 宣读圣旨的是尚宫明珠,她宣布了一则立储君的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立皇女羲元为大周太女,长善公主姬羲元,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秉性宽容、淑质惠和……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钦此。” 令姬羲元稍微感到惊讶的是,越王一直都很平静。 这种平静太突兀,促使姬羲元开始布下最后一道杀招。 要是越王有所反应,或是回府发泄情绪,那么姬羲元可能还会认为越王认命。但他表现出这种平静的姿态,让姬羲元明白,他们要见真章了。 长善公主府中热火朝天地将各类东西送入东宫,姬羲元即日起将搬入东宫居住,原先的公主府属官,将一并成为东宫的属官。 姬羲元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这对越王的势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如果这时不出手,等到来日,这种时机只会越来越少。而越王的人手定会被姬羲元一一拔除,而他就再无翻身的能力。 有皇帝在位一天,姬羲元不会去动越王的性命,毕竟她预备择选宗室女为继承人,就绕不开越王。只要越王甘心做一只配种的马,有的是太平日子可以过。 可他要是愿意,就不会抗争这么多年了。 越王表现得极为冷静,整个王府中没有丝毫的异样,照常生活。 越是如此,姬羲元便越是小心谨慎,对越王府的关注也抵达了顶峰。 越王妃陈姰借由倒夜香的仆婢送出的密信,给姬姝传达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李万带着一个陌生道士来拜访越王。 李万曾给越王推荐过玄都观的一个名道,时常有所交际,这本无异常。 然而,问题就出在陌生二字上,如果这个道士就是李千呢? 她绝不能轻易地去赌一个未知的可能性。 与其等候,她更喜欢主动引君入瓮。 姬羲元让冬花带来在公主府选菜宴中押住的宫人,令下人给这个宫人梳洗整齐,换上道士的装扮,拿着盖有东宫印鉴的书信去越王府。 宫人手中的书信中只问一句忠心,姬羲元以储君的身份向越王要一个解释。 如果此时越王府中的道士没问题,那就解释宫人的由来,如果越王府中的道士真是李千,越王的恐慌与压力,可想而知。 与此同时,姬羲元连夜入宫,面见皇帝,含泪向皇帝哭诉:“月奴灭绝人伦,有谋反之心。” 病痛褪去了皇帝身上部分为神的一面,她更像一个母亲。 断断续续的病情,导致皇帝对皇宫的控制有所放松,而宫城中风吹草动或许瞒得过皇帝,但很难隐瞒隐居的老太后。 皇帝看向明珠:“你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明珠心中的忠诚给了谁?皇帝还是老太后? 她自己大概也说不清楚,但她知道怎么做对大家都好。 明知跪地禀报:“两个时辰前玄武门处换防,只见副官,未见主将。” 这句话细论起来很是含糊,没见到不代表人不在,但在此时此刻,这么一句话已经足够决定李千的生死了。 皇帝双眸中阴沉沉的,她沉思良久,问道:“阿幺,你有什么想法吗?” 姬羲元拭去眼泪,再三叩首:“月奴本性良善,他敢行大胆之事,多半是旁人撺掇的缘故。儿请明日与之对峙,好清除他身边的佞臣,将他引回正途。” “阿幺宽待手足是好事,但朕却不能因为另一个孩子而不疼惜眼前的孩子。”皇帝喘了两口气,闭着眼吩咐明珠:“交一道虎符给阿幺,允许她带兵蹲守内重门,如有来犯者,格杀勿论。” 玄武门为机要之地,因此玄武门之后还有一重门,若是前后两道门一关,成瓮中捉鳖之势,来犯者,必死无疑。 接过虎符,姬羲元恭敬地面朝皇帝退后,走到门边才背过身离开。 这一刻,姬羲元清晰地感受到母亲对她的偏爱,即使她能调动的军队并不缺这一道虎符,也甘愿为这一份偏爱动容。 现在,她手中的军士远远超过越王,她有足够的人来保证自己的性命。 也有足够的时间,度过这个夜晚。 皇帝的命令在黑夜中传达到越王府,越王刚刚处理好宫人送来的空白书信,此时又接到皇帝的传召。 他咬紧牙关送走天使,转头就踹翻了手边的屏风,摔碎一地瓷器,才算是重新冷静下来。 道士装扮的李千,站在一侧等他发泄完毕,出言道:“陛下是同时召见了大王与东宫,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东宫也必定是凌晨出门,今夜镇守玄武门的城门官是我的副将,只要我等提前布下埋伏……只要东宫身死,大王无忧矣。” 在手中军权不如东宫的情况下,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堵截机会。 正因为姬羲元搬入太极宫东侧的东宫,她要前往觐见,最快就是从玄武门过。 因此,明日一早姬羲元势必会从西内苑穿过。 而越王要做的就是通过李千把控住西内苑,隔开宫城与北衙六军,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玄武门,玄武门是太极宫北面最为重要的宫门,距离皇帝的寝宫最近,在皇帝生病的前提下,几乎无处可逃。 只要控制玄武门,便可以长驱直入太极宫,控制皇帝。 最好的结果就是格杀姬羲元,再使皇帝退位。至少也要杀掉姬羲元,让越王成为最合适的继承人。 这件事不能完全交付于人,越王必须亲自上场,从生与死中获得权位。 生活至今,越王打猎动物不少,上阵杀人是头一回。 这头一回,就要杀死自己的长姊,其中的滋味难言。 但毋庸置疑的是,明日能活着走出太极宫的人,只有一个。 * 姬羲元在明知山有虎的情况下,放弃了从东宫的道延门绕道皇城,再进入太极宫的稳妥做法,决定以自己为诱饵,试探越王的布局。 这一计策得到了谋士们的认可,但她们一致认为,东宫不该以身犯险,要求换成与姬羲元身形相仿的人来代替。 按照宫规,任何人都不得携带军备进入宫城,姬羲元若要偏向虎山行,身边只能带几个人,甚至不能携带武器、不能穿戴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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