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不想去。”她坚定道。 凤剑青垂着黑黢黢的眸子盯了她片瞬,随即背转过身,袖子一挥,“没事了,你走吧。” “啊?那...”罗饴糖大感不惑。 “孤就是饿了,想找人陪着用膳,没事了,走吧。”他始终背对她,冷声道。 罗饴糖觉得他有些莫名,但也没说什么,提脚步出外间。 外间的泸州笑着朝她招呼道:“居士。” 罗饴糖也笑着同他点点头,然后目光不禁睨了一眼茶桌上的壶。 刚刚殿下一连喝了好几壶,有这么好喝吗? 大概看出了她心思似的,泸州迈着短腿,伶俐地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边,“居士也想喝吗?” 罗饴糖有些窘迫,但还是大方接下,“嗯,谢谢。” 一杯饮尽,她差点涩得喷了出来,喝完后,口舌间残留的那些甜味儿全都褪尽了,口腔内又恢复了来之前的寡淡无味。 罗饴糖欲哭无泪。 但顿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回头去看次间里的男人,他脊背冷挺,始终保持着那个背对的姿态。 罗饴糖走回去一些,靠在隔断处,笑着小声道了一句:“小凤哥,谢谢你的晚饭。” 凤剑青一怔,转过身来看她。 少女逆着霞光,笑靥如花,她的每一根长睫毛,都像浸染了瑰丽的光泽,美极了。 他眉心下压,手指轻轻往前蜷曲,很想尽力往前抓紧什么,却陡然醒悟,握紧拳头。 说完这句,姑娘转身要走,立马被凤剑青叫住:“慢着,糖儿,孤是来找你商量你的大事的。” 那天,向来政事必躬亲的摄政王,破天荒扔下一群臣子回东院吃饭吃了有大半个时辰,大臣们统一默认,王爷必定也是干正事去了,可不是嘛,朝中谁不知摄政王鞠躬尽瘁,一心只想为新帝人前马鞍,从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爱朝政多过爱自己? 罗饴糖从东院回来,一直在回想凤剑青同自己说的话。 到现在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小凤哥为了帮她寻一门好的姻缘,为了让她能匹配上优秀儿郎,过上地位平等的幸福生活,竟然偷偷帮她去报名参选流芳亭会的仕女入画。 然后她不禁想到更多,关于他给她取的小字、让她当吴大人的义女,还有仕女入画...这一切一切,都是他在谋划,要给她提高身份地位的... “陛下过不久就会收回你的金册,到时你就可以如愿嫁人了。陆勉之他...很不错。” 那时他停顿了一下,道。 她苦笑,她当然知道状元郎很不错啊...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嘛... “你不要有压力,孤做的这些,除了报救命之恩外,还得弥补孤对你悔婚之事的。” 她当时想,那天她被大理寺判下死刑,他救了她,一命抵一命,真的还不足以抵消这个救命之恩吗?至于那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更无官府盖印的婚书,简直是废纸一张,依二人如今的身份悬殊,那样的婚约简直就像笑话一场,早不必理会了。 天下间哪有他这么死心眼的人? 但她不想抹杀他为她做下的这些努力,还是道:“容我跟陆状元见面聊一聊吧。” 这天,罗饴糖坐上王府替她安排的车,去往城南葫芦大街找陆冬元。 罗饴糖被迎进堂屋的时候,就看见外边拴着几匹上等马,这些马匹看起来比王府中殿下随从骑的马还要上等,中间还有一匹毛色要更鲜丽的汗血马,马头却较她看过的那些汗血马要小。 陆冬元回府后,下人先同他禀报有两位客人来了,一位是王府的青莲居士,一位是宫里来的贵人,不知是不是皇帝近侍。 陆冬元一听,立马决定先去见青莲居士,同下人道:“去同那边的贵人说一下,就说我换件衣裳待会过去。” “是。” 然后,陆冬元也没换衣裳,就直接去堂屋见罗饴糖了。 罗饴糖见了陆冬元,也不转弯抹角了,开门见山道:“陆相公,您可知道,殿下好像要撮合你我的婚事了。” 陆冬元稍微一愣,随即又温柔地笑道:“那居士来,是想让在下如何配合?” 她忸怩了一下,还是为难道:“这些事,贫道理应早已有心理准备,只是...殿下他突然为贫道做了好些事情,贫道...” 陆冬元听她贫道来贫道去,有些不习惯,笑道:“此处无人,就用你我相称好了。” 罗饴糖急着把话说完,也不拘泥了,就点点头继续说下去:“只是我突然觉得...” “你觉得被殿下的恩情框住了是吗?觉得他为你做了许多,要是没按他想的方向去做,怕他失望?”陆冬元笑道。 姑娘抬起清亮眼眸,点了点头。 · 因为想不到解决南国使者的办法,皇帝背着摄政王,微服出巡到陆状元家,想找这位即将要被赐婚给青莲居士的状元郎谈一场交易。 此时他已经在花厅等了许久,忍不住心烦意乱:“人不是回来了吗?换件衣裳这么久?” 一旁乔装打扮的安公公宽慰皇帝道:“陛...公子息怒,咱们这次来,不宜声张,那就只能耐心去等了。” 若是暴露皇帝的身份,固然状元郎再不情愿也得给天子这个脸面,但行踪不就暴露了吗... “朕...我出去转转。”新帝背着手,走出了花厅。 走出花厅,见堂屋方向有婢仆端茶水走进,皇帝顿时有种被人故意忽视的羞辱感。 他大步往游廊这边走来,有小厮看见了,立马上前阻止道:“这位公子,我们公子很快换好衣裳过来了,请公子入花厅再等会儿可好?” 皇帝在朝堂已经受够一些臣子的轻视了,没想到来到区区一翰林士子家中,还要被士子忽略,转而去接待旁的客人。 “这屋中接待的是何人,能比朕尊贵吗?”皇帝始终还是沉不住气。 小厮最后没能拦住皇帝,被他这么堂而皇之闯了进去。 踏入堂屋那一刻,就被一清丽少女抬起的侧脸晃了下眼睛,生生止了步,怔住。 “陆相公,其实,比起嫁人,我更希望能到南国去。”
第45章 皇帝观这位少女的衣着、打扮以及容貌, 又听她同陆状元说的话,已经隐约猜到她的身份。 “这位小师父就是青莲居士吧?你真的想去南国吗?” 皇帝简装打扮从外头进来的时候,陆冬元已经看见人了, 他惊讶了一下,想行礼的时候被皇帝一个手势阻止。 罗饴糖没见过皇帝,只觉这位少年生得白白净净, 比她大不了几岁, 有种积年累月的孱弱感, 又自带一身威仪之态, 走起路来, 都自带气场。 其实,也不难猜。 她连忙跪下,“参见...贵人。” 皇帝笑了, “你就知道我是什么贵人了吗?这就跪了。” 罗饴糖不敢吱声。 随后, 陆冬元只能巴巴地看着两人见面, 天子眸里似有一个不见底的洞, 巴巴地吸着地上的人看, 而他却不能阻止什么。 皇帝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临走, 让罗饴糖单独到屋外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陆冬元同罗饴糖到屋外恭送皇帝离去, 等皇帝走后, 他才问罗饴糖,“陛下同居士说什么了?” 罗饴糖想了想, 纠结了一下,到底是没说:“只是随便问候几句王爷的话。” “哦?”陆冬元略带疑虑。 她心虚地低了头。 皇帝带着安公公离开时, 公公问他:“陛下, 府里知道您身份的下人, 要不要处理?” “不必。”皇帝眉间舒展,像是连日来烦扰已久的事终于解决了似的,声音轻快道:“朕没有下那步棋,有另外更好的棋路。” · 凤剑青最近每天到了晚膳时分,都会收到翠月庵送来的素菜包子和一壶豆汁。 是罗饴糖带着两个小尼姑做的。 彭州看着十七提来的东西,笑道:“居士现在每天都给主子做吃食,定是我上回无意中同她说,咱们主子嫌吃饭浪费时间,从不按时吃晚膳所致。她真是有心。” 可不是,碗口大小的包子里,有香菇丝、萝卜丝、土豆丝,还有白菜青豆粉丝和鸡蛋,种类繁多,满满的一口下去,油香四溢,得空时抓着吃几口,省事极了,搭配也均衡。 “因为有了这些大包子,殿下最近用膳时间规律了很多,要不下回我让厨房照着做,居士她每天光做课练字什么的就够累了。”彭州道。 十七摇摇头:“居士说了,能给主子做点事,她很高兴的,还是别了,何况主子也喜欢吃居士做的,要是突然换了个人做,兴许味道就不一样了。” 凤剑青无意下楼就听见一对奴仆在外间说的话。 然后,晚膳吃大包子时,就不禁停下了笔,专心细品咀嚼每一口。 这么鲜美的味道,包子皮入口松软,馅料口味丰富多汁,以前在河头村都是他做菜烧饭照顾那个丫头,可没想到,如今这丫头竟也学会做菜给他吃了。 他突然想到,以后她嫁人了,兴许也会这么照顾她的夫君,而她的夫君,也会吃上这么个美味的大包子。 一股酸涩如潮浪袭来,堵得他胸腔难受,吃不下咽。 · 陆冬元总觉得,那天皇帝同青莲居士的碰面,导致一些事情在悄悄生变。 但他没能找出端子。 “那天,那位贵人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回头他就开始从府里接待的下人查起。 “回公子,只说是有要事要谈,给亮了宫中内侍的腰牌。” 后来陆冬元又打点宫中的人,找机会同皇帝身边的安公公来了场偶遇。 陆状元帮安公公想了个控场的提议,安公公感激,随后陆状元顺势闲聊道:“对了,公公,那天陛下来找在下,听说有要事要谈,后来却又有急事走了,未知是什么要事?在下想替陛下分担。” 安公公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大人不用担心,是陛下恰好微服出宫游玩,怕被摄政王逮住,刚好来到陆大人家门口,就打算进来避一避了。您可千万要替陛下保守秘密啊。” “公公安心,在下晓得。”陆冬元笑道。 陆冬元来军机处找凤剑青说话,一声通传下去,被告知殿下正在商讨作战方针,他只得在外头候着。 等到太阳快要下山,堂屋里的文臣武将们才络绎出来,走最后的是凤剑青。 凤剑青一眼看见陆冬元今天这绑发的带子是刺绣的,而且从未见过,他不禁冷了脸,默默从袍袖中捏了捏自己的印玺袋。 最近他和陆冬元见面都是这个状态,一方面把他视为给罗饴糖弥补婚约的最佳人选,一方面看见他,又控制不住心烦。 陆冬元已经看见他袖内藏着的牡丹绣印玺袋了,也看懂了殿下的小动作,机智如他,便顺着殿下的毛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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