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着恼,方想反驳,却被他倾身压下,失去了张口的机会。 烛光忽明忽暗,伴随着红帐内两道起伏不定的身影,燃烧至天明。 翌日,姜芙醒来时,唐瑾不在,只留下了一张字条,说他去允棠阁了,让她今日好好休息。 他辞官后,本想跟姜芙一道去蜀地发展。允棠阁和美人斋有史嵩和古月在,他到不担心。 只是史嵩方在苏州建了分店,目前的经营状况尚不稳定。不得以,两人只好在建安这边多留些时日了。姜家二老则在他们完婚后的第三日便返回了蜀地。 起初,唐瑾在允棠阁公开露面时,并未被人认出。大家只是觉得继史嵩后,允棠阁内又招了一个手巧的公子,容貌比之前的史掌柜更甚。 不仅如此,这位公子于才艺上更是出众。 刺绣、调香、作妆,乃至作诗都是大师级别的水准,容貌反倒成了他最不值一提的部分 他身上处处是矛盾。既有文人的清雅与高洁,又有手艺人的灵巧与聪慧。一种是仕子高洁,一种是匠人的玲珑。这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却毫不违和,反令他成了更加独特的存在。 直到今日,他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世人这才知道,这位光风霁月,技艺卓绝的年轻人,曾是官至三品的翰林学士,忠渝侯府的小世子,那个年仅十六岁便一举夺得魁首的状元郎。 这位神仙般的传奇人物,此时正安静地端坐在机杼旁,端看着最新一月的账本。 “大人…公子…” 四喜看着眼前的这位大人物,有些紧张。 听外面的人说,他早已不是侯府的世子了,前不久又自请辞官,是以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何事?” 唐瑾并未计较他的称呼,甚至连头都没抬,兀自翻动着手中的账册。 四喜有些犹豫,却仍是鼓起勇气说:“允棠阁今日来了许多人,都是来打听…公子的,店内已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唐瑾皱眉,“不必管。” “可是…”四喜有些犹豫。 虽然说做生意的自然是希望店铺前人声鼎沸,可外头来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了,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经营秩序。若放着不管,其他客人也难有好的体验。 唐瑾知晓四喜的顾虑,却仍未抬头,只提醒道:“兵马司。” 四喜旋即恍然大悟。 是了。外间聚集的人数众多,除了给他们的经营带来困扰外,还严重影响到了桐花街的治安与道路秩序,五城兵马司的人势必不会坐视不理。既然兵马司的人会插手,允棠阁又何必急着赶客呢?让兵马司的人去做那恶人就好了。 思及此,四喜对唐瑾不禁一阵佩服,转而又想到他曾官至三品,想必在熟谙为官之道,便也释然了。 幸运的是,好事者们也只是图一时的新鲜,被兵马司的人厉声警告过后,众人就再也没来搅扰过了。 然而,随着唐瑾身份的传开,允棠阁的经营仍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亏损,而且是一大部分。 学而优则仕。唐瑾曾被视为的仕人的楷模,又有侯世子的身份加持,自是不乏追捧之人。 可如今,他不仅没了显赫的家世,还自请辞官,自甘堕为商贾。不仅权贵看不上,便是家世普通的仕子,亦觉得他此举实是折辱了文人的风骨。 此外,还有许多鄙薄男子刺绣调香的迂腐儒生为了博取关注、多挣几个铜板,还写了许多文章,抨击他忘恩负义,自甘堕落,竟与女子混在一起。 得知消息时,姜芙正在书房内整理账册,一时勃然大怒,誓要揪出那几个酸臭书生,却被唐瑾阻止了。 “阿芙这么担心我啊。” 被议论的当事人一脸平静,狡黠地对她笑。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衬得她方才的那番怒气有些可笑。 姜芙的脸蓦的一下就红了,狡辩道:“我哪里是担心你。” 她屈起葱白的手指,敲了敲眼前的账册,“你看看上月的账册,利润无端缩减了八成,你还不让我找人算账。” 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有些可爱,唐瑾忍不住将她抱到腿上轻了一口,安慰道:“且等几日,会有人为我们兜底。” 望着他笃定的模样,姜芙这才放下心来。 还待再问,她忽然瞟到前方博古架上最不起眼的地方似乎放了一把折扇。折扇小巧玲珑,扇寸的楠木上似还绣着花纹,一看就是女子所用。 好啊,你个唐瑾… 姜芙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状似无意地指着那博古架,好奇道:“阿兄,那柄折扇好美哦,还是绢丝制成的呢。” 循着姜芙的手指望去,在眼神接触到那柄精美的小折扇时,唐瑾不由一愣。 瞧着他那不自然的模样,姜芙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起身就要去拿那扇子。 “那是我恩师的遗物。” 就在她将折扇从博古架上拿下来的瞬间,唐瑾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嗓音微哑,带了些遗憾与愧疚,更多的是怀念。 很快,姜芙也看清了折扇上的花纹图样。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阿兄。快!去美人斋!”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不是也都猜到了QAQ 第66章 毒杀 七月流火,本就是一岁中最热的时候。可建安今年的气温却高的属实有些吓人。 冰盆里的冰很快就化成了水。长安敲了敲书房的门,想要进来换冰,被姜芙阻止了。 “我们需要出趟门,晚膳就不必准备了。” 叮嘱完长安,她拉着唐瑾就出了门。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正盛。因为出来的急,马车内未设冰盆,两人的衣衫不一会儿就被汗水浸湿了。 唐瑾拿起绣帕,替姜芙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问她:“为何走得这般急?” “再晚就来不及了。” 姜芙摇了摇头,认真地注视着唐瑾的眼睛,“阿兄,我问你,古月姐姐的父亲,是不是刘太傅?” 那玲珑折扇上的楠木花纹,正是一朵印有十七枚叶片的重瓣莲。 重瓣莲并不罕见,且一般都以双数出现。除折扇外,单数十七的重瓣莲姜芙只在两件物品上见到过。一个是古月的荷包,还有一个是姨母送她的那面皮鼓,两样物品俱出自章薇之手。 若那柄折扇也是章薇做出来的,再加上唐瑾“恩师遗物”的说法。那么,章薇与刘泽骞有旧这一点便不难猜。 可如何认定刘泽骞就是古月的父亲呢? 古月曾说过,唐瑾高中状元那日,拿了皇帝给的赏银就要来替她赎身,却又不娶她。她去问唐瑾,唐瑾告诉她,古月是他恩人的女儿,他得了恩人的嘱托要好好照顾远他远在建安的爱女,是以领了赏钱就想去将她赎出来,并未考虑其他。 姜芙听了以后还好奇,古月的父亲分明还在人世,若有闲将女儿嘱托给唐瑾,为何却不肯将她接到身边好好照顾呢? 若那恩人是他的老师,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刘泽骞身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他一生志洁行芳,无妻无子,若突然多出一个堕入了青楼的女儿,势必影响其多年以来的贤名和威望。 “是。” 果然,唐瑾垂下眼睑,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在青州的这些年…先生从未放弃过寻找她的女儿。” 美人斋到了。 姜芙拉了个伙计便问: “崔掌柜呢?” 伙计皱了皱眉,“掌柜的今日不在,应当是去允棠阁了吧。”说完又嘀咕了句:“奇怪,明明还没到结算的日子。” 美人斋和允棠阁这些年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古月常常会介绍大顾客到允棠阁作妆,姜芙也会分一些抽成给她。每到结算日,古月都会亲自来一趟允棠阁结算,还会挑些店铺内时兴的珠钗赠予她。 古月待她,一直都是极好的。 正如那伙计所说,今日并不是结算日,她不在,唐瑾不在,作为掌柜的史嵩也不在,缘何她会突然造访? 等等,允棠阁… 姜芙脸色微变,语气也严肃起来,“掌柜可明确地说了她去的是允棠阁?” “啊…这倒没有,她跟车夫说去桐花街。可桐花街冷冷清清的,也就只有允…” 伙计话还未说完,姜芙就拉着唐瑾走了。 唐瑾被她今日的反常弄得有些懵,却并不着恼,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姜芙喘了口气,急切道:“楚子然的宅子也在桐华街。” “前几日,我见到了楚夫人,她来建安了。” 夏日的午后最是热闹,随处可闻蛙鸣蝉噪,延绵不断,此起彼伏。 “这宅子这样小,如世子这般养尊处优的人,倒也住的惯。” 古月将楚宅环顾了一番,轻摇团扇,涂了丹蔻的玉指在扇柄上轻捻着,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团扇上绣了一朵杏色的芍药,颜色清淡素雅,似能驱散一丝夏的暑气。 她对面坐了一位妇人,身着锦绣八福裙,头上饰以钗环若干,一副雍容沉稳的打扮。 此刻,妇人脸上却满是焦急之色,眼中还隐有哀求。 “小芷,算我求你,帮帮子然吧…” 小芷是古月的闺名。她在楚府时原名楚芷,是楚逢的“庶女”。 “哦?” 面对妇人的哀求,古月神情不变,继续摇着那柄团扇,“如今靖王也薨了,崔家大不如前。楚夫人凭什么觉得我能保住世子?” “那你还…” 楚夫人捏紧拳头。 对面的女子艳若桃李,一如那贱蹄子生前的模样,不过她已经顾不上恨了。 楚子然已有十日未回府了。 恭王在世时,他弹劾靖王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靖王势大,不好惹,她便怨怪了他几句,却也没多说什么。 后来,恭王去世了,楚子然失去了倚靠。她慌了,楚子然却告诉她,嘉宁帝非但不会怪罪他此前弹劾靖王的行径,还会给他升职。 很快,楚子然成了御史中丞,承旨四品,她这才安心下来。 可没过多久,靖王也薨了,就在她担心儿子会不会又出问题时,楚子然却蓦然失踪了。 她在建安无人,便给远在维扬的丈夫写信、曾经交好的官僚写信。十日过去了,那些信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她也想到过忠渝侯。姜芙回建安的事是她告的密,虽然当时只是出于报复的目的,可这事到底对他有利,也算帮了他一个忙。 得知她的请求后,忠渝侯倒是没忙着拒绝,只是说自己有爵无官,在朝中委实说不上话,无法替她探知到楚公子的消息。 就在她绝望之际,她在盛通街的茫茫人海中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孔,那张像章薇的脸孔! 旁边卖瓜的大婶告诉她,那人现在叫古月,曾经燕春楼的头牌,从良后成了美人斋的掌柜。那替她赎身的人,正是工部侍郎崔明和,靖王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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