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下移,白皙的脖颈上五指分明的掌印清晰展现在上面,分外扎眼。 因为窒息通红的脸渐渐褪去,反而是留有脸颊上的一抹红晕,就连发白的嘴唇也出了红色,倒显得比之前要健康许多。 她想着却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就见原本包扎好的伤口蹦裂开来,染红了白布。 刘清逸起身从静室里打开一盆清水放在矮桌上,小心翼翼解开白布,浸湿干净的布,拧干,擦拭着对方身体上多余的血迹后丢回盆里,用干净的白布再次包扎好。 端着盆打开门,将其泼洒在门外,重新将盆放回静室,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去膳房准备御医说的汤药了。 临走时不忘整理好殿内一切,静静关好大门。 从明阳殿到膳房不算近也不算远,纵使刻意减缓脚步,却也到了头,这一路上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冷卓君要对他道歉,为什么冷卓君要替她扛伤,为什么……可一切都没有答案。 儿时的朝廷早已淡化在刘清逸的脑海中,面对这改朝换代,推翻一切的全新朝廷有她太多没有搞清楚的地方。 一味的被动终身抬不起头,唯有化被动为主动,方可将变故掌握手中。 她很清楚,和冷卓君的婚约与其说是她自己亲自所选,但在政治上也不过是用来稳固势力的联姻罢了。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若是戏中能生情,那情能算真的吗? 朝廷上,冷卓君为她挡剑的情景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并非没有中过箭,也并非没有被刀剑重伤过,也亲眼见过上一秒还在身边的战友,下一秒就躺在黄沙上不瞑目……唯独这次,冷卓君嘴角含血的容颜一刻不停,疯狂霸占在脑海里,她真的想不清楚了。 安御医写下的药房熬出来的药很苦,苦到刚入口就要吐的苦,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喝这药能让人宁愿去死。 整个御膳房都被苦药的味道覆盖住。 刘清逸面不改色将熬好的药放进药盅里进行温好,确认不会洒之后,才提着药盅走回明阳殿。 就见,原本走时还在沉睡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床榻上,侧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刘清逸轻声走过去,原本凭借冷卓君的警惕性早就看向动静处,根本不会像他这般神色平静地看着某个地方,目不转睛,以至于走到身边都并未发现。 刘清逸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插在花瓶里的梅花花枝,花枝上还存有水珠,水珠顺着柔嫩的花瓣朝下落去,显现出生机和主人的悉心对待。 冷卓君看着花,轻声问道:“是落梅园里的梅花枝吗?” “是啊,那天本宫又返回落梅园摘下的枝条,”刘清逸将要盅放在桌子上,取出小碗装的还尚有余温的药,“觉得好看,索性就在殿中养着了。” “这样啊。”冷卓君看着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嘴边碰到了温热的勺子,“把药喝了。” 刘清逸举着勺子,抵在冷卓君的唇边。 “好。” 冷卓君张口喝下药,温热的药一入口腔带来了腥臭酸麻的苦味,直令人作呕。好不容易咽下去,就被迫抵在床边不停向外干呕咳嗽,刘清逸见状连忙腾出一手一下又一下拍着冷卓君的后背,帮人平顺着呼吸,好不容易喘过气,抬起头来的冷卓君面色通红,眼泪溢满眼眶,泛红了眼角。 刘清逸叹气,放下药碗于一旁,拿起从膳房一同带回来的纸袋,从中拿出一颗塞进冷卓君嘴里:“好些了吗?” 酸酸甜甜的果脯中和了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味,没忍住冷卓君又吸了两下,点点头。 刘清逸打趣道:“堂堂心狠手辣的东厂督主居然怕吃苦药,督主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子?” 冷卓君咽下嘴里的果脯:“清逸公主也不似传言中的不近人情,还知道带果脯来中和苦涩给小人。” 刘清逸没有反驳,只是又取出一小盅,倒出黄色的液体进药碗里,用勺子搅了搅,确认融合后又将药碗递到鼻下,闻了闻才将勺子放进药碗里,舀起一勺递给冷卓君。 “尝尝看这次如何?” “有清逸公主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 冷卓君喝下药,虽然还有苦涩的味道但蜂蜜的味道令原本作呕的苦味,竟还带有一丝丝的回甘。没一会儿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刘清逸将空碗放回药盅里,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床榻上陪着冷卓君聊。 刘清逸道:“你当时为何跟本宫说对不起?因为你与兰大人设计杀害顾恩侯霸占顾恩侯府财产为已用来陷害本宫?告诉本宫原因。” 话出口,却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也不急,就坐在床边静静等着。 明阳殿内烛火通明,却也不觉得热,温暖的烛火照亮了冷卓君的侧颜,柔和了几分眉宇间的戾气,他的声音带有几分苦涩:“原因?小人说了公主或许也不会信,和公主相处短短时间小人的心里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变化,那种变化小人说不明白,但从前从未没有过,是一种酥酥麻麻类似于果脯还带有酸酸甜甜。” 刘清逸静静听着。 冷卓君继续道:“小人是个孤儿,幼时被师傅捡到带回宫中养育,小人自小在宫中长大,宫中生活说不上幸福却也能饱腹,但对应的危险又岂会不高?为了应对危险保全自己,小人深知有了权力才能保全自己。小人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血遍布双手,浓重的血腥味令我吐了整整一天,什么都吃不下,就连在睡梦中都逃脱不了,一连过了两年小人才稳定下来,最后成长为如今的冷督主。” 刘清逸不言不语,从她的面容上冷卓君看不出她的内心所想,但这并不妨碍自己继续说下去。 “落梅园的那场质问,是小人心情第一次出现了起伏,那天我和兰亭去觉音楼喝酒,那时候我虽在纠结却也依旧决定实施计划,兰亭说我咎由自取……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说到这里,冷卓君的心下莫名痛了一下,停顿一瞬才道,“今日之事,皆是小人一手造成,哪怕是刺伤心头的一剑也是对我的惩罚,公主——小人知错了。” 听到这里,刘清逸再不明白才算是愚钝。 她看着真情流露的冷卓君,却是站起身提起药盅:“冷督主在此好好休息,今日之事也有本宫的责任,本宫会照顾督主直至伤好,还请督主不要说些杂话,安静养伤。” 说完就头也不回,也不等身后的回复提着药盅离开了明阳殿。 独留身后的冷卓君在黯然情伤。 随着殿门的关闭,硕大的明阳殿唯有冷卓君一人。 原本哀伤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狭长的凤眼变得犀利起来,掀开锦被赤脚站在地上。 漫步走到窗前抬手用指关节敲击窗面三下,才放下手侧身看着旁边的梅花枝条。 没过多久,窗户被敲响了。 冷卓君放下摆弄花的手,转而看向窗边,打开窗户,一只信鸽顺着窗户飞了进来,落在手指上。 冷卓君抬手揉了两把信鸽的毛,取下绑在腿上的信筒,读完后将其放在就近的蜡烛上借助烛火快速点燃,看着信纸被火燃烧殆尽,信鸽也从窗外飞出。 燃烧的味道从窗外散尽,冷卓君“啪”地关上窗户,重新走回床榻上坐好。 同时,刘清逸也拿着纸袋从殿外走进来。 “见你喜欢,本宫从膳房又拿了一袋,给你解解腻。”刘清逸将袋子解开将酸甜的果脯倒进小碗里。 “小人,谢过清逸公主。”冷卓君拿起一颗果脯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隐去眼里的一丝得逞。 刘清逸表示不必如此客气。 却眼神下移,无意扫过带有焦黑的白色纸张一角,上挑过窗户,若有所思。
第11章 有鬼 东厂内的气氛可谓是凝重到了极点。 只见在关押章文君的囚牢里,一男一女,一站一蹲,检查着横卧倒地的章文君。 男人一身玄色飞鱼服,乌黑的发丝被一丝不苟的梳进帽子里,苍白的容颜被妆容所覆盖,玄色披风随着动作而摆动飞舞。 身边的女人则是一身赤色衣裳,腰系金边暗色宽带,碧色玉石装饰其上,柔顺长发被发带束城马尾垂在身后,干净利落。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群着装整齐,手持长刀面色严肃的东厂公,他们的动作却并非是攻击而更像是首位。 能让一群目中无人的疯子如此重视并尊敬的寥寥无几。 尤其是还有这一身特殊气质的更是少数。 不错,眼前二人正是大病初愈的东厂督主冷卓君,和一国长公主,常胜将军刘清逸。 本该养伤的俩人却在事件发生还未两天就出现在东厂,其行动之快,强大的身体恢复力让人赶到惊惧。 清醒后的冷卓君在听闻章文君的死讯后原本立刻就要赶往,却被早有准备的刘清逸阻拦。 “你现在的伤还么好,要怎么对付违心之人,”刘清逸解释道,“顾恩侯入狱东厂还不到一日就认定死亡,排除自杀行为,只能是东厂内部出现问题,有人勾结东厂公使其杀掉顾恩侯,为的就是不让他说出秘密,纵使你是督主,但想要查出叛徒也是不易。” 冷卓君垂头看着药碗中自己的倒影。 浑浊都掩盖不住一脸惨白,不得不说狼狈到了极点,更是衬托出他的无力。 刘清逸说的没错,自己贵为东厂督主,但要在十几万人里面找出叛徒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万一再有人走漏风声,原本就敌暗我明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利。 但——他握紧了拿着药碗的手,就连碗里的汤药都因力度而发颤。 若要他一直被动则想都别想。 冷卓君手腕一转,也不管还散发着白雾的汤药,眼一闭,嘴一张,一碗小药统统灌进喉咙里。刘清逸眼疾手快拿了一块果脯扔进人嘴里,随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飞鱼服递给冷卓君。 她说:“早就料到你的计划出现了疏漏,本宫找人做了一件衣服给你,先穿着吧,另外伤还没好再披件披风。” “等等,”面对刘清逸的回头,冷卓君看着手里的衣服,“你不恨我吗?” 他的声音很小,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仍逃不过刘清逸的耳朵。 对此她只是垂下眼帘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冷卓君看见了,虽然才短短几日的相处也让他摸清了几分心思,直知道刘清逸不想回答,索性也就不再说了。 快速换好衣服,刚想抬腿就走,却又抓起几块果脯丢进嘴里,紧跟着刘清逸离开了明阳殿。 在前往东厂的路上,二人除去他人问安时,之字不语。 回过神来,俩人已经身在东厂,各自检查自己认为存在的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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