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掂量了一下,觉得里面数额分外多,装着满不在意地放到怀中,大喊道:“就一盏茶,快些。” 明枝颔首把县令千金拉到街边的茶棚,轻声说道:“我家出了些事情,不知你竟然成了这般。这喜服你拿着,上面的金丝银线具是上乘,此去山高水长皆用得上。” 县令千金轻抚着明枝绣好的凤凰花,一向乐观开朗的她此时一滴泪珠却猛然掉落。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道:“你还记得我们一同看过的话本吗?” 明枝颔首。 “要上京赶考的书生意外行至荒芜之地,被人欺辱,甚至连盘缠都被掳走,意外却撞到了上山拜佛的富家小姐。他们被众人在佛堂的深处悄悄亲吻,说着不被外人道的情意。结果那个书生考中进士之后,却抛弃了富家小姐,另娶了大官的嫡女为妻。” 明珠轻声复述之后,县令千眼中的泪花宛若珍珠一般,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嫁衣之上。 她哽咽地说道:“其实富家小姐的父亲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甚至还准备出资让他去京城,怎料却在订婚宴上,书生久久都没来,他们都说他已经跑了,拿着千金的钱跑了。看起来是个负心汉的故事,其实那个书生早就被富家小姐的父亲给杀死了,就因为他的女儿是他联姻的工具,一个工具不需要别的情感。” 此时的明枝却知道了这故事俨然便是县令千金真实经历的故事,她的眼中满是震惊,万万没有想到开朗的县令千金竟是遭遇了这么多。 她那处怀中的绢巾,轻拭着她的泪花,紧紧环抱着她的身体,抚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想哭便哭出来了。” 富家千金却是没有想到,当自己落魄之后,唯一一个来安慰自己的竟是她曾经的绣娘。 她哭着说道:“明姑娘,我真的以为他去娶了大官的嫡女,我宁愿他真的去娶了别人。我恨了他整整三年,当我那猪狗不如的父亲死后,我才知道宁郎死了,他死在了我们订婚的那天,是我害了他,他饱读诗书,就是因为爱上我才被我父亲杀了,丢了性命。” 明枝感觉自己的肩头已然被县令千金的泪珠所浸湿。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听着官兵已然在催促,明枝从怀中取出一袋银钱,塞到她的怀中:“一定要拿着,人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哭得泪眼婆娑的县令千金擦干眼泪,摇了摇头,拿起装着喜服的布包说道:“我要这个便够了,明姑娘你可有胭脂?” 明枝从荷包中只取出一个用了许久的胭脂和口脂:“我让车夫再给你买一份,这个我已然用了许久。” 县令千金噙着泪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多谢你了,我此生最大的懊悔便是没能同他一起白首,现在我被流放逃出了那个宅院,你要恭喜我喜结良缘。” 明枝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想起县令千金曾经对她说的话:“这世间的情爱是多数人都寻不到的宝藏,多数人的人生都是被父母安排,如同吃饭就寝一般,平凡而冷淡的过完一生。若是你有爱你入骨之人,定要好好珍惜。” 明枝想起还躺在床塌上昏迷的裴渊,心间便隐隐作痛,看着从车架内偷偷探出头的安安,轻声说道:“既然已然见完了这位姑娘,我们去和桂花娘,李宴告别之后,便速速回去好吗?” 安安不懂她娘为何这般感伤,只得连连点头。 - 自从安安离开了徐县,李宴已然许久都未去学堂了,尽管他爹给那个老不羞的夫子送了许多猪肉,奈何他总是无心学习,就连文师傅教给他的功夫也落下了许多。 李猎户无奈之下,只得教他些猎户以及中草药的知识,他不愿让儿子参军,但在这村中总要会一些手艺。 如今只得期盼他快快长大,娶个媳妇便能安稳过一生。 正在家中喂猪的李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车马的声音,手上沾得猪食再身上蹭了蹭,便跑了出去。 “李宴,你爹呢?” 从马车上下来的明姨和安安却是要把他的眼睛给晃瞎,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县城中最好的兵器一样。 明明还是一样的安安,一样的明姨,但是换了一身华贵一副的她们却是如同庙里说得仙女一般。 再看看他穿了许久甚至还沾上猪食的衣服,瞬间脸颊变得爆红,嘴里嘟囔道:“安安,你要来应该提前告我一声,我好换一件帅气的衣物。” 明枝却被他此话逗笑了,正欲往前走,却被安安拦了下来,看她的意思大抵是要与李宴说些孩子们的私密话,她让影八从马车中搬下一大袋面,一大袋米,对着他说道:“李宴,我们要走了,这是给你爹的。安安,我在车中等你。” “明姨,这也太贵...” 话还未说完,他便被安安捂着嘴拖到了屋中。 两人面面相觑,李宴也不知说些什么,现在的安安看起来比员外的女儿穿得还好,他揪着衣角甚至有着几分羞怯之意。 安安自幼便没有朋友,李宴便是对她最好的人,她从怀中取出两本书塞到李宴的怀中,拿起小木板写道:“一本是文叔叔给你的,另一本是我从父亲的书房中偷拿的。” 李宴听到安安寻到了父亲,欣喜地说道:“安安,你父亲对你可好?” 安安颔首却也顾不得说太多,继续写道:“那本是兵法策略,上面还有父亲的标注,待你成了大将军,我在京城等你。” 李宴却被安安的这番话给说懵了:“京城?安安你要去京城吗?” 安安点头,她和文舒都觉得李宴是个练武的好把式,若是一朝成将,他便能实现成为大将军的梦想。 她继续写道:“父亲病了,我要走了。” 说完,安安便匆匆走了出去,她不愿再看李宴,就怕心底的不舍从眼中溢了出来,当车马行起来的时候,安安听着身后的李宴喊道:“安安,京城那么大,我该去哪寻你?” 不必寻我,我们终会相见的。 安安似乎听着身后没有动静,强撑的精神便泄了下来,趴在明枝的怀中满是沮丧。 明枝笑着说道:“既然舍不得你的小伙伴,为何不多说一会,甚至都不让他见到你这般样子。” 安安在心中应道:“被人看到难过的话,会丢人的。” 桂花娘当初在安安被人劫走的时候,被人砍伤,现下她们家中也没有人,明枝依旧给她们家放了两大袋米面。 安安不解地写道:“为何不给些钱财?” “我给了。” 安安一瞬间便知晓了明枝的意思,若是直接给的话,一向老实的庄稼人终究会被拒绝,那一定是塞到了米面之中。 - 翌日,抱着还在昏昏欲睡的安安,明枝看着身后的城门愈发遥远。 在江南待了五年,终究是要回京城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千年之后,众人发现李宴大将军的兵法风格和大魏功绩最高的皇帝魏武帝甚是相似,一瞬间众说纷纭。 “魏武帝是他老丈人,还不许学学吗?” “你胡说,李宴被封将军的时候还没有娶公主。” (李宴:感谢当年媳妇的馈赠,感谢岳父,感谢岳母。)
第五十五章 天边的太阳缓缓升起, 驱散了秋日清晨的淡淡寒意,一队去朔北采买皮货的富商队伍在官道上疾驰往北。 明枝坐在马车中才发现其中的隐秘之处。 一架拉货的长马车,其中放置了厚厚的被褥和江南最名贵的锦缎, 就连车辕也被改装成军中所用的款式,尽管只有两批骏马在拉, 却是分外都感受不到颠簸。 既然隐藏了身份不会太张扬, 又可以让裴渊安稳回京 因着早起赶路,甚至连身上的衣衫还是寝衣的安安, 小小地蜷缩在裴渊的身旁, 困顿的明枝也不敢睡着,生怕安安一脚踢到裴渊的伤口。 明枝缓缓地打开竹帘的装置, 使得阳光可以撒进这个分外昏暗的车厢内。 树影和阳光洒在安安的小脸上, 紧闭双眼的小姑娘越发生得像裴渊了,就连性子也随他大半。 明枝拿起手中的绢巾, 缓缓擦拭着裴渊干裂的嘴角,感受着他微弱的气息呼在她的手指上, 现下只要没有恶化便是好消息。 原是文舒来此伺候裴渊, 但明枝看着他乌青的眼底, 便揽下了此活, 她看着这头熟睡的安安,又看看那边裴渊紧闭的眉眼。 密闭空间中的平静,却是她从生产完安安之后,从未经历过的。 那时也是坐着镖车来到徐县, 宛若鹅毛般的大雪厚厚地落在她的身上,本意是替帮助她生产的婆婆去寻娘家, 结果她便阴差阳错的留在了那里。 就在明枝沉思之时, 倏然见车队停了下来, 文舒也被人请了过去。 明枝怕秋日的凉风吹到裴渊,也不敢掀开门帘,冲着外面的侍女,低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侍女前去探了一番应道:“启禀主子,前面似是有一具穿着嫁衣的女尸挡住了去路。” 明枝的脑海瞬间一惊,她忽然想到了昨日才见到的县令千金,以及她递给她鲜红的嫁衣。 她颤抖的手指缓缓掀开帘子,甚至在走下马车的时候,身子都在发软。 穿过围堵的人群,她还未看到那个女子的面容,但她身上绣着凤凰花的嫁衣却出现在她的眼中。 明枝听到周围有人说道:“这凤凰花是两广地区才有的,莫不是逃婚到此。” 分明是昨日她亲手递给她的嫁衣,现下已然被被泥土和铁锈般的锈迹覆盖,鲜红的嫁衣上只有金丝在微闪。 “大抵是从山上跳下来的,真是可惜了。” 文舒见她似是相识,恭敬地问道:“明主子,此女的身边还有一个乌黑的腿骨,似是过了两三年一般,现在该怎得处理。” 明枝现在细细想来县令千金说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对这世间的告别。 原来她早已带上了宁郎的遗骨,准备好了今日。 明枝沉默了许久,眉眼微低,沙哑地说道:“那里有颗杏树,把他们埋在那里,就写宁氏夫妇之墓。” 当车队再次出发的时候,明枝还未来得及伤感,便看到一向昏睡的裴渊眉目紧皱,脸上皆是痛苦之意,含糊地喃喃细语,她却半分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裴渊自从昏迷之后,他仿若坠入深海一般,身子愈发的沉,而远处的明亮之处也愈来愈远,无力和恐慌的情绪在他的心中蔓延,他欲伸手去撑自己的身体,但终究是没有一个可支撑之物,只是不断在往下落。 此时的他却平静了下来,他已然立下了遗诏,交代了一切事务,现下就算是王朝倾覆也能护得明枝母女一生安乐。 忽然他的身边围绕了许多蝴蝶样式的光点,托着他的身体在不断向上,甚至距离光芒愈发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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