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因为哽咽,说出的话模糊不清。 “我知道。”姜温玉为她抹掉脸上的泪水,却又有更多的泪流出来。 在一旁看着的人指指点点,尤其是清漪的嫡母,幸灾乐祸道:“她肯定是不老实,去外面偷男人,才会……” “闭嘴!”姜温玉怒喝一声,恶狠狠打断了她。 那妇人被她吓了一跳,讪讪道:“不说就不说,值当发这么大火气吗?” 姜温玉瞪着她:“还不快滚!” 妇人又咕哝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了。 其他围观的人见此场景,自觉无趣,也就都散了。 永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难过到快要窒息时,突然听到门外的锁链被敲响,是侍卫来送饭的声音。 看到一只手端着饭菜从小口里递进来时,她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冲出去,一把掐住侍卫的手:“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简直禽兽不如!” 外面的侍卫被她掐得生疼,却又抽不回来手,就骂道:“谁他娘的动她了,昨夜小公爷在宫里留宿,让我们把永嘉公主抬过去,谁知道她大半夜的不睡觉,一身白衣服在你门前乱逛!抬到小公爷那一看弄错了人,我们还平白没了赏钱呢!要不是她姿色还行,小公爷非剥了我们的皮不可!” 他骂骂咧咧道:“你快给老子放开,别以为你是个什么公主老子就不敢收拾你!” 永嘉的手无力地松开了,她跌坐在地上,回头看向姜温玉,唇瓣颤抖着:“……她是替我死的。”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混杂着错愕、悲愤、无助和自责,让人看了无比心疼。 安葬过清漪之后,永嘉大病了一场,嗓子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温玉去照顾她,好说歹说都没用,最后只能任由她颓废下去。 姜温玉原本以为她会一蹶不振,谁知五六日后,永嘉就又起了身,病情也开始好转起来。 只是那双黑眸沉着,像是失去了光泽,她整个人也愈发沉着,从那以后,姜温玉再也没见她惊慌失措过。
第8章 献舞(小修)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个月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永嘉脸上的伤已然好得差不多,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午后,在一阵阵凉风的吹拂下,飘起了霡霂秋雨。 破纸糊的木窗被人推开,露出一张张满面愁容的脸——北三所本就阴冷潮湿,若是再下起连绵秋雨,他们肯定要遭罪。 永嘉也恰好推开窗户,目光与他们猝不及防相撞。 这些人的目光不再是从前的恭敬和仰视,而是一种极度的漠然,他们脸上带着忧愁,嘴唇却都抿着,眸子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像是失去了精魄。 姜温玉从外面进来,沾染了一身水汽,还来不及拿出帕子擦拭,就听永嘉喃喃道:“公主因何能成为公主,又为何能受到天下人的爱戴和供养?” 姜温玉微微垂着眸子,漫不经心道:“因为公主生自皇家,是帝后的掌上明珠。” “不是的,那些只是先辈的祖荫,公主只是生得好罢了,”永嘉道,“□□筚路蓝缕创下基业,让万民得以休养生息,故而万民敬仰皇族,而我只是恰好沾了光。” 所以,当祖上的光泽不再之后,她与常人则一般无二。可她却被常人更加幸运,因为她什么都不做,就享受了十七年锦衣玉食的生活。 而若她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公主,就该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为那些曾经供养过她的人做些什么。 那些才是属于她自己的荣光,而非他人的庇护。 姜温玉诧异地看着她平淡的神色:“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永嘉冲她回眸一笑,天生妩媚的眸子带着逼人的灵气:“少时父皇曾让我读过许多书,只是那时我未经世事,不能通晓罢了。” 姜温玉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真的会是她们生机? 然,将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推出去,她又于心何忍。 就在姜温玉心中纠结之时,突然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队人声势浩大地走了进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武服的萧启琮,他阔步走在最前面,脸上神色沉肃,那双深邃的眸子微敛,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倦意,但或许是在军中待久了,他眸尾的弧度还是带着难以掩盖的杀伐之气。 ——就像一只懒洋洋的狮子,即便是偶尔停下打个盹,也无人敢轻易上前招惹。 跟在他身后的,是迈着小碎步才能勉强跟上两排太监宫女。 永嘉注意到那些人手里端了鲜妍昂贵的服饰、各色珠钗首饰和胭脂水粉,不由得眉头微皱。 萧启琮径直来到她的房屋前,永嘉心中微惊,她一直知道萧启琮生得高大,却不想竟和她这破败的屋舍差不多高。 站在萧启琮的角度,或许能看到屋顶的破砖烂瓦,永嘉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着。 萧启琮没等她回过神就沉声道:“陛下今夜于紫光阁设宴,召燕国永嘉公主起舞助兴。” 萧启琮只冷淡淡地说了这两句话,而后便有一名太监上前:“公主,东西咱家都给您带来了,您就在此处装扮吧。” 永嘉抬头望去,只见燕国遗民都在从幽暗的小窗子里望着她。 姜温玉拉了拉她的衣袖,用眼神告诉她不可以。 一国公主沦为敌国舞妓,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她若去了,燕国便不仅仅是战败,而是向卫国俯首称臣,从此气节不再,她也会为天下人唾弃。 永嘉却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笑意,不卑不亢地道:“有劳公公跑一趟,将东西送进来吧。” 萧启琮眸色微变,看着眼前温和从容的女子,心中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永嘉那种蠢笨性子,或许会稀里糊涂前往,或者不知所措,再或者寻死觅活,就如亡国时一样。 可永嘉就是那样沉着地站着,好像没有什么能再击倒她。 人心易变,原来只需短短数日,就能被磋磨得面目全非。 在萧启琮心中感慨时,永嘉已经回到房间,坐在覆着裂纹的铜镜前,认真装扮起来。 那两名侍卫匆忙撑起油纸伞,请萧启琮到值房里坐下稍等,然而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那棵梧桐树下,脚下踩着枯黄的梧桐叶。 细雨飘落在肩头,不多时就沾湿了衣襟,萧启琮却似乎毫不在意。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雨都已经停了,那两扇房门才重新打开。 明明是破败到不堪入目的屋舍,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目光,他们看着从房门里缓步走出的人儿,不禁瞠目结舌,仿佛看到了谪仙下凡。 该如何形容眼前的人呢? ——她身着绯红色舞衣,那舞衣轻薄飘逸,由上好的绫罗裁剪而成,穿在她身上衬的她腰肢细软,身姿轻盈。 流云般的乌发挽成高髻,流光溢彩的发钗散落在发髻之间,与那舞衣相映成趣。 最摄人心魄的当属那张脸,永嘉面容清丽,眉眼前却又带着妖娆妩媚,白皙的脸颊上略施薄粉,就妖冶至极,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勾人魂魄。 有人心惊于这样的美色,感慨着红颜祸水,却又觉得这样撼人心魄的美,让全天下最惊才绝艳的诗人来描绘都尚且不够。 萧启琮能感受到那些赤/裸裸投向永嘉的目光,心中生出一股隐忧来,这样的绝色,倘若走到人前,会招致多少觊觎的目光? 一种疯狂的占有欲在心底萌芽,他甚至设想,如果把美人藏起来,将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隔绝在外,只有他能看,也只有他能觊觎…… 失神间,他看到美人向他走来,而后又要与他擦肩而过。 萧启琮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臂,仿佛慢了片刻美人就会羽化登仙。 永嘉侧目看向他,眸子里恰如其分地露出一抹疑惑,白皙的脖子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不,不可以,萧启琮想,他怎么会掉入这样的陷阱?他应该满心仇恨,让永嘉痛苦才是。 他松开了永嘉,永嘉便冲他微微颔首,而后径直走了过去。 · 紫光阁偏殿,皇后一身暗红色正装,头戴金双凤衔花簪首,耳着金镶绿松石耳环,鬓发两侧挽朝阳双凤金钗,凤钗口衔珠宝流苏,静静垂于两侧,显得雍容华贵,端庄大度。 今日是皇后千秋,可宣德帝政务缠身,迟迟不见前来,她只好先在此处静候。 侍女走进来,满脸讨喜地通报:“娘娘,小公爷和郡主来贺寿了。” 皇后面露悦色,却还是嗔怪道:“他们不去入席,跑这来做什么?” “自然是思念姑母了。”文茂从外面走进来,笑吟吟地向皇后行礼,“侄儿恭贺姑母芳诞,愿姑母千秋永驻,凤体安康!” 他身旁跟着的女子娇俏明媚,着着玉色齐胸襦裙,外披云锦制成的霞帔,下端缀着金满池娇纹帔坠。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正是康王的掌上明珠乐温郡主。 乐温郡主躬身行礼:“臣女参见皇婶,愿皇后娘娘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注1] “快快平身,上前来让皇婶看看。”皇后热情地对乐温伸出手。 乐温郡主上前,皇后握住她的手,连连点头:“温儿出落得越发标志了,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注2],方才往门口一站,本宫还以为是天上下来的小仙女呢!” 乐温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害羞地低下了头。 皇后取下手腕上的红玛瑙十八子手串给她戴上:“这手串是本宫的陪嫁,本宫喜欢得紧,如今见着你这样的好孩子,只想把最好的给你,你可千万别推辞。” 皇后的话让乐温心中一阵熨帖,文茂生得俊俏可实在是个风流的,这婚事她原本是不愿意的,可父王说她有母家做依仗,去了文家也有皇后给她撑腰,文茂再风流也断然不敢负她,如今她是真的信了。 文后让人带乐温去入席,待人离开后,脸上的和颜悦色荡然一空:“你那是什么表情,乐温好好一个郡主,配你绰绰有余,你就不能消停会。” 文茂一脸苦瓜相:“姑母,你知道我的,也不想娶什么名门闺秀,世家千金,就像要个听话懂事的,别像个黄脸婆似的处处管着我。那乐温郡主娇生惯养,稍有不如意就摔东西骂人,更不许我看旁的女人一样,这让我可怎么过?” “竖子!”文后一掌拍在矮案上,“我同你说了多少次,这婚事关乎太子的储君之位,那四皇子如日中天,我们若不拉拢康王,坐等着他取而代之吗?” 文茂摸了摸鼻子:“四皇子母妃低贱,如何能与太子堂兄相提并论?”您这就是杞人忧天。 他在心里嘀咕着,却到底也不敢说出口。 “目光短浅!”文后呵斥一声,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儿子比不上那个李灼,却也只能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弥补,“你给本宫听好了,这婚事必须成,你就是把自己阉了也得给我忍住,搅黄了婚事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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