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茂心道在文后眼里,自己这最宠爱的侄儿也不过是个棋子,只好认了命:“是,姑母。” 守在外间的贴身婢女进来通传:“娘娘,陛下来了。” 皇后白了文茂一眼,这才不慌不忙起身接驾。 宴会上,文茂与乐温坐在一处,一个心不在焉地灌酒,一个和旁边的公主低声说话。 皇后叹了一口气,想要举杯敬酒,却见宣德帝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放下酒杯轻声道:“陛下还在为燕国余孽之事忧心?陛下放心,过了今日,自会四境顺服的。” 她授意太子献计,让永嘉公主来献舞,此事若能办好必能让圣心大悦。 然而宣德帝却依旧撑着额头,没什么精神。 皇后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向太子递了个眼色。 太子李冕看向身后,恰好萧启琮回来坐下,低声道:“都已安排好。” 李冕便起身,乐声也随之停了,舞女纷纷退下,他朗声道:“父皇,母后,燕国永嘉公主愿献舞一曲,祝贺母后千秋华诞。” 皇后好似才知晓此事一般,当即面露喜色:“听闻永嘉公主倾国倾城,她肯来献舞本宫很欣慰,陛下以为如何?” 宣德帝依旧沉着脸:“那便宣吧。” “宣燕国永嘉公主——!”太监拉长嗓子高喊,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丝竹之声重新响起,在舞女的簇拥下,永嘉缓步踏入紫光阁。 她忽视那些投来的目光,随着乐声兀自起舞。 永嘉并不算精通舞蹈,然而她身姿曼妙,曲线玲珑,就算是最简单的动作,也会让人耳目一新。尤其是那双眸子,只轻瞥一眼,就是眼波流转、眉眼传情的勾人模样。 一直无精打采的文茂抬起头来,目光跟随着大殿中起舞的美人儿,心中生出惋惜和不满——若不是乐温搅局,这小美人儿他早就搞到手了,如今看得到吃不到,反倒让他心中更难受。 乐温郡主注意到他的目光,脸上顿时不高兴了,可帝后还在,全场又都一片哑然,全都屏息看着场中的美人儿,她不好立刻发作,只能忍下这口气。 萧启琮坐在太子身后,目光却转向了宣德帝,只见他盯着永嘉,又似在透过永嘉追念旁的什么人。 不知怎的,萧启琮心中一阵不舒服。 永嘉几个缓慢错步,似无意来到文茂案前,她用长袖遮面,对文茂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文茂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当即被迷得不知今夕何夕,赤/裸裸的目光更是黏在永嘉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在他想要倾身向前时,永嘉却又起身离开,只留下一片飘逸的衣角,像是蜻蜓点水般飘然远去,再也没能施舍给他一个目光。 文茂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烧,那颗躁动的心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永嘉扑倒在地。 乐温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剁碎了喂狗! 一舞结束,丝竹声如潮水般退却,殿内却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还都留在永嘉身上,仿佛沉迷仙境,久久不能回神。 · 宴会结束,待宣德帝离开后,乐温郡主立刻起身离开,她临走前还在文茂脚背上狠狠踩了一下,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康王从他身旁路过,怪声怪气道:“小女比不上永嘉公主天香国色,想来是配不上小公爷。” 皇后身旁的掌事宫女连忙过来打圆场:“王爷,娘娘说,都是些小儿女的事,不如让他们自行解决。” 她说完看向文茂:“小公爷还不快去追。” 文茂只好起身告退,不情不愿地追了出去。 掌事宫女唇角噙着得体的笑:“王爷,娘娘让奴婢转告你,小公爷是个好孩子,只是以前被娘娘惯坏了,以后必定严加管教,还请王爷放心。” “但愿皇嫂说到做到。”康王拂袖而去。 坐在上位的皇后见了,心想:“真是好大的威风,若非为了我儿,我又何必受你的气?” “母后,”太子李冕走上前,“他们的事明日再说也不迟,儿臣先像您引荐一个人。” 皇后便起身,和李冕一同去了偏殿。 萧启琮已经候在里面,听到声响后转身行礼:“ 皇后娘娘圣安。” 皇后见他持重,脸上又不带一点谄媚之色,就只是个可用之才,当即和颜悦色道:“平身,不必多礼。” 萧启琮道:“谢皇后。” 李冕这才开口:“母后,这位就是新袭爵的武陵侯,今日之事就是他去办的。” 皇后道:“今日之事做的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萧启琮深知无欲无求者便无从拿捏,就道:“臣有青云之志,不想只做个武陵侯。” “好好,有志气。”皇后连声道,“好好辅佐太子,日后有你封官进爵之时。” 萧启琮:“谢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赏识。” · 永嘉献舞后就被带到了南薰殿暂歇,这里虽只是个偏僻的小宫殿,比之北三所却好了不知多少倍。 从前再好的宫殿也任由她住,如今在北三所待久了,永嘉甚至有些不适应了。 然而这些都只是次要的,她坐在桌案后,反复思忖今日紫光阁里的细节。 她能看出文茂的躁动,身旁女子的气愤,皇后和太子的得意…… 这些人的感情都不难看出,可有两个人的,她看不明白,一个是萧启琮,那晦暗不明的神色,她从未看明白过。 还有就是宣德帝,看她的目光很奇怪,不同于其他任何人,像是在看她,又像是从来没看过她…… 正思忖间,殿门突然被人推开,永嘉转头去看,正是一身龙袍的宣德帝。 永嘉起身行礼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干脆坐在那里,露出一脸诧异的神色。 宣德帝似乎笑了笑,到她面前坐下:“朕,吓着你了?” 永嘉点了点头,而后就低下头,似是不敢去看宣德帝。 “朕只是来看看你。”宣德帝叹了口气,起身道,“如今也看过了,时候不早了,你就在这里好生歇息。” 永嘉看着他有些落魄的背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他来一趟是为了什么,就,只是看看? 宣德帝出去后,贴身太监赵腾给他披上披风,又在一旁给他提着风灯。 宣德帝把手搭在赵腾胳膊上,叹息道:“终究不是一个人啊。” 赵腾这才开口:“陛下这些年遍寻天下而不得,永嘉公主怕是最像君姑娘的一个了,只是身份有些特殊。” 宣德帝侧目:“你把朕想成什么了?” 赵腾笑着开口:“陛下是万民之望,天下归心,只要您愿意,天下莫敢不从。” “就你会拍马屁,”宣德帝道,“若真如此,当年她也不会弃了朕嫁给燕鸿了。” 赵腾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侍奉宣德帝多年,有些隐晦的心思,怕是宣德帝自己都没他看得清楚。 所以他看似荒唐地说了这些话,只是在顺应帝心罢了,毕竟即便是皇帝,也跳脱不出凡人之躯,也想要有人认同他的所作所为,哪怕再荒唐。 作者有话说: [注1]引自先秦·召伯虎《小雅·天保》 [注2]引自清·曹雪芹《红楼梦十二曲·世难容》
第9章 惊梦 次日早朝,宣德帝为表仁德,下旨善待燕国遗民。同时,他命太子亲自前往北大营,挑选可用之才,表示燕国有才能者若肯归顺,皆可既往不咎,重新起用。 至于仍在负隅顽抗的燕庞等人,只要主动臣服,可封为燕王,享受食邑,但若仍执迷不悟,格杀勿论。 永嘉公主为皇后献舞之事很快就传开了,加上宣德帝的圣旨一道,给永嘉博了个奴颜婢膝的名头。 充为苦力的燕国臣子一片哗然,纷纷唾弃软弱无能的永嘉,甚至将她称为“卫奴”。 当日下午,北三所的朱门再次打开。 永嘉着一身铅白色衣衫,柔顺的乌发垂散在腰间,发髻间只斜插一根不加雕琢的白玉簪,整个人显得晶莹剔透。 甫一踏入院落,就有石子迎面而来。永嘉坦然站在那里,石子砸到肩膀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永嘉不躲不避,那些人就以为她是在心虚,于是更加放肆起来,纷纷拿起石子往她身上丢。 不少稚童根本不懂发生了何事,只是看到大人们义愤填膺的模样,就断定这是个坏人,也跟着拿起了石子。 就在那些石子扑面而来时,永嘉突然被人揽住了腰,黑色的披风一甩,将那些石子悉数卷落在地。 永嘉抬起头,只看到萧启琮清晰凌厉的下颌线。 许久未见,他似乎又清瘦了些,这些日子不知在忙些什么。 萧启琮推开永嘉,将残余着柔软触感的手背在身后握成了拳:“傻了么,连躲都不会躲。” 永嘉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萧启琮是专门赶来救她的,她往后退了退,尽量让自己不挡路。 萧启琮径直走上前:“安王和永昌伯的家眷在何处?” 姜温玉躲在门板后,将林景宣[注]往身后推了推。 安王妃则带着桑桑和两个婢女跑上前:“在这,我就是安王妃,这是他的女儿。” 萧启琮勾了勾手指,就有侍卫上前将他们带了出去。 萧启琮等不来永昌伯的家眷,脸色沉了沉,刚要开口,就被永嘉打断了:“我去带他们过来。” 萧启琮眉头皱了皱,未置可否。 永嘉就当他是默许了,大着胆子上前。 她径直来到姜温玉面前,明明才过了一天一夜,两人之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样。 永嘉握住她扣在门板上的手,轻声道:“姜夫人,先保住性命,再待来日。” 姜温玉盯着她清丽的眸子看了片刻,而后抽回手:“永嘉公主,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燕国人。” 她说罢拉起林景宣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萧启琮带着他们折返北大营,太子殿下见他回来,就像见到了主心骨,当即屏退其他人,低声道:“我们这样做真的妥吗?父皇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来日他们若是反了又当如何……” “殿下,”萧启琮打断他的碎碎念,“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我们只需招安,至于过程,并不重要。倘若日后他们有二心,杀了便是,到时不仅不会牵连殿下,还能震慑其他人。” 萧启琮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魔咒,让李冕立刻冷静了下来,他思忖片刻,用拳头一砸手掌:“你说的对,来人,把人都带进来!” 很快有亲卫押着两个人进来,一个身宽体胖,正是享惯了清福的安王燕卓。 他是燕国唯一的亲王,倘若连他也归顺,就几乎代表了整个燕国皇族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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